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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平生好-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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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的手干燥而微凉,仿佛因羞怯而不敢紧握,只是小心翼翼、略带试探地贴在他的掌心。她仰着头安静地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亮光,像是遥远大海上的星辰。
  他的一腔郁结的痛楚仿佛忽然被释放,轻飘飘的同时,也令他感到迷茫。
  “阿寄。”他喃喃。
  她努力对他笑了一下。她实在也不太笑得出来的,但是她愿意对着他,勉强她自己。
  他终于不再笑了。
  “还好……还好你来了。”他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来这一趟,费了不少工夫吧?多谢你了。”
  她摇摇头,给他将衣衽理平了,掩住少年清瘦的锁骨。
  “我瞧见了,你坐在柳将军的后面。”他反手抓住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低下身子,长发散落下来,带着酒气的声音危险地擦过她的耳朵,“柳岑柳将军,可是南军的一员大将……其实,你是来找他的吧?”
  ***
  他喝醉了。
  就在阿寄听见这话而怔住的一刹那,他又自顾自地笑起来:“我何必问你这些……你能来,你能救了我这回,我便已很感激了!真的……你就算是来找他,也没有关系!”
  他醉得语无伦次,却总还记得牢牢抓住她的手,仿佛在一无所依的大海上抓住了随风即散的泡沫。他那样聪明,却又那样小心,他不敢再说更多了,他害怕自己会连她都失去。
  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有她而已。
  尚衣轩的门好不容易开了,小宦官张迎呆愣愣地看着阿寄半背半扶着自家主子出来,被她着意看了好几眼才猛地回过神,上前搭了把手。
  两人合力将顾拾搀到了马车上,张迎挠了挠脑袋,为难地道:“那边还等着安乐公回席呢,我得回去同陛下和义父说一声,劳驾你先送他回府吧。”
  阿寄点了点头。张迎又对车仆吩咐了几句便跑开了。
  马车起行,从侧门出了未央宫。车厢里的灯火摇摇晃晃,映照着少年醺醺然的脸庞。他大约是真醉了,却不就睡,还一直抓紧了她的手不肯放开。
  “你为什么要来呢?”他颠三倒四地道,“又被你给,瞧见了……”
  阿寄苦笑。今晚的事,她做得确实不妥,她很想反省一番,可是心却还沉溺在他醉酒的柔软的话语里:“阿寄……”他低垂了如画的眉眼,缓声道,“若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她伸出手,慢慢地、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他几乎是立刻就攀了上来,像个孩子一样抓紧了她的衣襟生怕她放手,“我真喜欢你,阿寄。不管我说什么,不管我怎么对你,你都不会有怨言,也不会离开我……我真喜欢你啊。”
  马车突然一个颠簸,将那似真似假的告白颠碎在空气中。她听见两个人的心跳声混在了一处,急的,热的,在这黑夜的马车里,在这绝望的城池里,找不到出口,永远只能在地底狂躁不安地奔流。
  “——什么人?!”车外仆从突然一声断喝,而后是仓促的拔剑之声,“不得无——”声音戛然而止,霎地一道横飞的鲜血泼溅在被灯火映得明晃晃的车帘上!
  “有刺客!刺客!”暗夜中的守卫全数聚集到这马车四周来,听脚步声竟有十余人之多。
  阿寄没有掀开车帘,她甚至没有动弹。怀中的少年也突然安静了下来,双瞳里浅淡的光芒空空荡荡地不知落在了何处。
  有那么一瞬间,极端的寂静里,她好像听见了两人的呼吸,清晰地、急促地交缠在一起。
  ——突然她将他往侧旁一推,将自己的身子挡上了车窗!“哗啦”一声窗纸被划破的同时,那兵刃也入了她的背脊。她皱紧了眉头,脸色白得像鬼,却为他挡住了来袭,连鲜血淋漓的伤口也未让他看见。
  顾拾呆住了。原本因醉酒而迟钝的头脑仿佛突然被冷水泼了个清醒,他冲上去抱住阿寄,厉声唤她:“阿寄!你醒醒,你——”
  她的手却在身后那破裂的车窗缝隙里摸索着,而后慢慢地抬起来,握住了他的手。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滴落下来,将两只冰凉的手掌粘稠地贴合在一处,一张薄薄的、浸透了鲜血的纸笺在掌心里揉成了团。
  他颤抖着手将那纸团接过,轻轻地滑入袖中,就好像它从来没有存在过。
  ***
  安乐公在元会后遭袭的事,震惊了整座长安城。
  刺客一共三人,埋伏在安乐公回府路上,一击不成,便当场自刎。安乐公的侍婢为了保护主君身受重伤,安乐公本人倒是毫发无损。
  郑嵩听闻了消息,首先却不是愤怒,而是疑惑。
  “朕在他身边布下天罗地网,只怕有顾氏残党心怀旧主,要来解救于他;哪晓得来的人竟会一意要杀了他?”宣室殿中,郑嵩心事重重,在他面前是一张战事用的舆地图,身边是几个他从最初的北地带来长安、最信任的将领。
  “也许是因陛下将他困得久了,斗志消磨,就连顾氏残党也觉得他无用了?”一个将领猜测。
  郑嵩冷淡地笑了笑,“只要是姓顾的,就不会无用。”
  “依末将看,答案还要往这里寻。”又一人站出来,指着舆地图沉声道。
  郑嵩抬眼看去,这将领名唤钟嶙,是年轻一辈的名将,眉目间一股冷酷之气,声音甚是沉稳:“荆、扬的乱民已反了三年,州牧、太守换了十数位都不能平定,如今更是串联到了益州的蛮夷,要成我大晟的心腹之患。眼下鲜卑又不安宁,末将以为乱民很可能要在今年发难,而他们要发难,就须寻一个由头。”
  “啊,”另一个将领一拍脑袋,“这是嫁祸!”
  钟嶙点点头,“天下人都知道,安乐公是前朝的皇帝,陛下对这个前朝皇帝是不可谓不仁善备至,只是外人未必清楚,只道陛下总是恨着他的。若安乐公突然在长安城内暴毙,这些刁民便有了借口,可以趁机起事。”
  郑嵩静了静,道:“钟将军说得对,只怕还不止如此。”
  几个将领默默束手。钟嶙抬头看向他,目光是锐利的。
  “他们还可以,立一个新皇帝。”郑嵩的手指点上地图上的荆州,“一个姓顾的新皇帝。
  “这么说来,朕还当真要感谢那个哑女了。”
  他笑起来,看来一切仍在掌握之中,便连上天都在帮他。

☆、第5章 梦中孤影

  阿寄在疼痛中茫然地睁开了眼,举目四顾,却只见一片灰色的迷雾。
  阳光也透不进这重重迷雾里来,分明不算黑暗,却全然看不清脚下立足的土地。背上的刀伤剧烈地疼痛起来,牵扯到四肢百骸,陈年的创口仿佛也在衣衫底下开始新一轮的溃烂。
  “姐姐?”
  是谁在唤她?
  阿寄张了张口,想求救,却又反应过来自己是说不出话的,于是也就不去尝试了。只是她到底有些害怕,不敢回头看,只好往前迈出了一步。
  奇迹的是,这一步过后,迷雾竟忽然就散开了。
  阳光蓦地照射进来,她不由得抬手遮挡了一下那亮光,再往前看去,却见到高而威武的暗红宫墙,圈出一个并不很大的花园。春…色烂漫,这花园里流水潺湲,牡丹盛开,姹紫嫣红,在风中曼丽招展。
  这不是长安的御花园。这是……这是雒阳!
  一个穿着明黄色小衣裳的男孩从花丛中绕了出来,看见她,立时便紧张得两手绞紧了衣带,玉一样莹透的面庞上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带了些羞怯、又带了些期待地看向她。
  她无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手。
  男孩才刚满三岁的模样,口齿尚且不清,却又含混地、轻柔地唤了她一声:“姐姐,你过来。”
  阿寄站在檐下踌躇。这是梦么?这男孩是谁?原该是很熟悉的,可不知是否因为受伤的缘故,她一时又想不起来。为什么想不起来?这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她愈是想,便愈是疼痛,好像都不止是身体,连血液、连心脏都疼痛得缩了起来……
  男孩歪着脑袋看了看她,忽然掉头就走。
  她心中骤然一空,下意识拔足便追,要拉他,他却躲闪过去,回头对她柔软地笑了:“姐姐跟我来!”
  他跑到花园里一座假山后头停住步子,指着那草丛笑道:“姐姐,发芽了!”
  她疑惑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假山背后没有种花,杂草丛生,她看不出来他说的是哪一株……
  他蹲下身来,在那草丛里翻找了半天,最后拔…出来一根嫩芽,双手捧给她:“发芽了,送给姐姐。”
  他的声音很低、很乖,好像在与她分享一个幸福的小秘密。
  她愣愣地接过,那真是一株平平无奇的小草,看不出与旁的小草有任何的不同之处。她张了张口,终于是道:“陛下,您还不回去——”
  她突然捂住了嘴。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可以说话了?!
  ——“阿寄?”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却无疑属于一个年轻的男子,而不是小孩。
  她睁开眼,恰对上一双柔软而孤清的眼睛。她吓了一跳往后退,磕着了自己背上的伤口,疼得一下子皱起了眉。
  顾拾反而愉快地笑了起来。
  但见他仍是坐在那张小板凳上,只是将小板凳挪到了她的床头,安静地守着她。她不知道他守了自己多久,她只觉得自己方才那个梦是很漫长、很漫长的。
  梦里的那个小男孩与眼前的少年重合在一处,他好像一直都没有变。她怔怔然伸出手,想触碰他的脸,想触碰自己梦中那个孩子的轮廓——
  他却温柔地笑了。
  不,梦中的那个孩子,尚不会这样子笑。这样子的笑很温柔,可是这温柔是空的,是假的,是为了旁人而存在,却看不到他自己。
  阿寄收回了手,垂下眼眉打量周围。这却是在他那间寡淡的卧房里,她正躺在他的床上,伤口都已包扎起来,她一动便浑身泛疼。
  “我可要多谢你,”他笑盈盈地道,“你救了我的性命。”
  她摇了摇头。
  他没有提起那一张纸笺。心照不宣的空气里流动着她不习惯的暧昧。她动了动干燥的唇,他便立即端过来一杯水扶着她喝下。
  “啊,那几个刺客当场便自杀了,陛下说他们是乱党,在东市口鞭尸示众。”顾拾的话音颇为轻松,“陛下还单独召见了我,说要给我请师傅,问我想学什么。我说大晟以礼治天下,我想学《礼经》。”
  阿寄的眸光微微一凛。
  “你放心,我没事的。”他笑道,“我也不是真的离了你就不行。”
  她轻轻将水杯放回案上。
  这时候张迎带着大夫走了进来,是宫里的御医。
  “陛下吩咐了,请阿寄姑娘好生调养。姑娘伤得不深,只是创口有些吓人,每日都须敷药。”约莫是真的得了吩咐,御医的态度很是恭敬,“老夫会每隔三日来为姑娘看诊一次,内服和外敷的药方已写给安乐公了。”
  阿寄下了床,朝御医行了个礼。待御医走后,她回头看了顾拾一眼,似在等他的吩咐。
  他动了动喉咙,“……你回去歇息吧。”
  她又行一礼,便与张迎一同走了出去。
  顾拾迈出房门,看她在张迎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到院门口,然后两人的身影便消失了。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不留下来,也许这确实太不合适了。她自有卧房在外院,他以重伤之人不宜挪动为由将她困在自己床上一日一夜,也该够了。
  只是他到底有些怨恨她是个哑巴。她哪怕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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