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薇-第3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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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九章 干净
就着铜盆里的清水净了手,白嬷嬷恭敬地在佛前添着灯油,将方才右使上的三柱香连根摒除,自己重新续起案桌上的檀香。
转而便寻了干净的手巾,仔仔细细擦拭着小佛堂的佛龛、桌椅,又端端正正摆好供品,这才静静地跪在了佛前。
一月两次,一年便是二十四次,白嬷嬷已然记不清自己守护这小佛堂守护了多少年。多年的煎熬就要解脱,再不必时时听那什么右使的传唤,待一切尘埃落定,她只愿干干净净陪在皇太后身边,侍侯着她走完自己的余生。
白嬷嬷跪在佛前,嘴唇无声翕动,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够听见:“佛祖保佑,让白芷一定活到仇人伏诛的那一天。兄弟的大仇未报,白芷死不瞑目。”
一夜冷雨凄清,添了几分寒意。第二日清晨,灿灿金乌喷薄而出,光芒重又普照大地,显得璀璨而又充满朝气。
许是天意如此,许是苏暮寒偶尔的心血来潮,他在离开姑苏皇城前竟去了趟排云阁,最后一次瞻仰了苏睿的画像。
瞧着父亲深湛的目光如炬,那眼神似能将自己看透,苏暮寒喟然轻叹。他颤颤伸出手去,抚摸着父亲与自己相似的容颜。末了,重重跪在父亲的画像面前。
时至今日,纵然走到如今这个局面,他依然爱恨两难。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明白,父亲直到如今还是他心目中最大的英雄,对父亲全部的恨意只是来自金銮殿上他对着崇明帝的忠心一跪。
而对西霞、对慕容一家的恨意,更多的是来自金銮殿上那把龙椅。
潜意识里,苏暮寒对大周的感情并没有他想像的那般深沉。苏光复只是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苏家族人对大周的执念与苏暮寒对皇位的渴望完美契合在一起,都给了对方新的希望。
从排云阁出来,遥望皇宫的方向,苏暮寒走到金水桥畔又悄然折返。
本待与慕容薇道个别,一想起这些日子她冷眉冷眼的样子,又觉得索然无趣。
想着来回不过六七日的功夫,横竖皇祖母的寿辰上大家彼此可以见面,有些话还不如留到那时去说,苏暮寒便有了抽刀断水的决绝。
他蓦然转身,直接回了安国王府,吩咐乌金打点行程。
第二日一早,苏暮寒向楚朝晖辞行,不理会楚朝晖无可奈何的目光,与梁锦官在城门口汇合。两人车马并在一处,直接往无锡进发。
梁锦官心花怒放,身畔有翩翩少年温润如玉,颇想放慢行程,一路尽享湖光山色。苏暮寒却没有她那份闲情,只吩咐快马加鞭,一路往无锡急赶。
纵然是绮年玉貌的美娇娘,也不过庸俗脂粉。在苏暮寒心中,梁锦官不过是他掌控梁家的棋子,哪有半分宜情宜性。
一路马蹄得得,从官道往无锡进发,白水长天尽添初冬萧瑟,没有一丝一毫春日里的柳枝款摆与阡陌青翠。回首年初的苍南之行,引得苏暮寒心情格外郁郁。
早遣了乌金给苍南苏家送信,苏暮寒约苏光复在无锡会晤,要他顺便带上钱唯真提供的梁家账簿,准备一举将梁家的钱财纳入囊中。
梁锦官尚不晓得自己引狼入室。她从车厢里悄悄掀起窗帘,凝望苏暮寒白衣黑马、青丝墨染的英姿,一时浮想联翩,一路上都耐不住心彻神驰。
连番的风云变幻,楚朝晖早不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一味袒护儿子的母亲。
从苏暮寒口中问不出他去无锡的真实意图,便唯有一个解释,苏暮寒依然与苍南苏家藕断丝连,这一趟无锡之行与苏光复脱不开干系。
苏暮寒前脚出城,楚朝晖后脚便携了温婉入宫,直接将苏暮寒去往无锡的消息报给了楚皇后。因夏钰之不在京中,崇明帝直接命玄霜出暗卫,悄悄跟上了苏暮寒,将他的一行一动都报回京中。
温婉的婚事无可更改,楚朝晖便唯有祝福。在楚皇后的安排下,楚朝晖远远相看了秦恒,温润秀雅的青年举止端华高贵,确是一等一的人品,也算得上良缘。
奈何世事不能两全,若温婉嫁他为妻,从今往后便与西霞、与自己咫尺天涯。
事情走到这一步,楚朝晖只认做是自己命犯华盖、一生孤苦。她身居含章宫中,竟然与明珠开始倒腾自己年轻时的衣裳首饰,悄悄替温婉预备嫁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一世情缘,横亘着遥遥千里的两地相思,顾晨箫和慕容薇倍加珍惜这些日子短暂的相聚。九曲玲珑的望月小筑,皎皎玉盘拿着每一日的阴晴圆缺见证他们的幸福。湖畔小路上多次留下了顾晨箫与慕容薇两个人的脚步。一缕笛音缱绻,凤凰于飞的舞姿曼妙而又忠贞。
情知相见不易,这一对有情人十分珍惜顾晨箫盘桓在西霞的日子。依着君妃娘娘的意思,待他们从西霞启程,君妃娘娘会直接回康南皇城,顾晨箫却要先奔赴苗疆,查清那几味毒草的来龙去脉。
分离在即,再见又是山水迢迢。纵然有些羞涩,慕容薇依然按照母后的吩咐,约了温婉一同去拜见君妃娘娘。
这些日子除去陪在楚朝晖身边,温婉更多的是在琢磨前世里崇明帝与秦恒所中的是那味毒药。心知那药草十有**来自苗疆,对君妃娘娘早存了拜会之意。
两人沿着曲栏回廊一路走往彤云阁,温婉依旧凝眉细思,为着以防万一,想求君妃娘娘赐下解毒之法。
昔日从白嬷嬷那里得来的香灰,慕容薇还存了一小部分,如此也一并装入袖中,想要拿给君妃娘娘参详。
入得彤云阁来,彼此见了礼,君妃娘娘热情地招呼两人归坐,又命香复去泡些她从康南带来的老班章待客,然后便屏退了众人。
早从顾晨箫口中得知,这两位姑娘除去请安之外还另有来意,君妃娘娘是痛快人,索性直接问慕容薇:“东西可曾带来?”
慕容薇连忙点头,从袖间取出那一点盛在锦盒里的香灰,恭恭敬敬呈到君妃娘娘面前。
第五百六十章 希冀
君妃娘娘取下发间银簪,拨弄了一点香灰,放在鼻端轻嗅。又拈了一点点在手背上,细瞧那灰烬烟火燃透的色泽。末了,竟挑起一点,想要拿舌尖去舔。
“娘娘不可”,慕容薇急急制止,按住了她的手背。
温婉与罗蒹葭早已查过,那里头虽然东西不全,却是依着五石散的方子配制。此等烈性之物,如何能叫君妃娘娘以身试毒。
君妃娘娘潋滟的双目似稀薄的月华,纯净而又剔透,她轻轻笑道:“阿薇不必惊慌,这香灰里虽杂着些钟乳、硫黄,白石英等物,毒性却早被压制,只会使人乏力嗜睡些,并无旁的大碍。”
一波三折,慕容薇与温婉对望,只觉得白嬷嬷此人更加难测。
前番从寿康宫的香灰里验出五石散的配料,慕容薇认定了她是导致皇祖母神迷七年的罪魁祸首,还将缘由报到母后面前。今日这一结果却又被君妃娘娘轻易否决,只到是些安神助眠的东西。
瞧着慕容薇有些黯然的神情,君妃娘娘安抚地一笑,柔声说道:“山重水复与柳暗花明不过一步之遥,你们能探得这东西与五石散类似,也属不易。只是这里头还掺了些高山雪莲,将五石散的毒性完全压制。”
温婉闻言,拈了一点香灰在食指上,阖着双目用心体会,寻找除去五石散之外的气息,却最终失落地摇摇头,冲君妃娘娘羞涩一笑。
君妃娘娘笑靥浅淡,好脾气地说道:“本宫觉得你们根本没有必要再往深里探究,兴许太后她老人家比谁都明白,只是毫不外露。”
一个白嬷嬷,两世竟然难辨忠奸,慕容薇心间委实有些挫败。她微笑颔首道:“娘娘教训的是,阿薇看东西有些想当然,还是太过肤浅了。”
若说白嬷嬷对皇祖母尽忠,前些年那香用得实在太过诡异;若说她真心倒戈在千禧教的一边,又何至于在皇祖母死后被人害死在皇陵之中?
慕容薇一时思绪惶惶,飘出好远。温薇却已然把握住机会,细细与君妃娘娘说起了前世那味毒药的问题。
温婉亲见秦恒受毒的惨状,多年来铭记在心,此时一分一毫的细状都描述得详尽,如君妃娘娘亲眼目睹。末了,温婉略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温婉手中没有东西给君妃娘娘分辨,若是因此叫娘娘为难,当真十分抱歉。“
单凭着症状推断毒物,虽然有些难度,却抵不住君妃娘娘对那些草药太过十分熟悉。她凝神静思,将普通的药草一一排除,考虑握在大土司手中的秘药能有哪几味,再逐一比照,最终定格在龙胆草上头。
苗疆秘药龙胆草,可以生煎,也可晒干熬汁。若取少量混入饮食,会造成服用之人暂时性昏厥,并使人精神迟钝。若剂量加大,自然可以取人性命。
这种草药之所以阴毒,便是因为它的汤汁无色无味,极难区分。
只是毒药也有克星,龙胆草虽然霸道,解毒却极其容易。只需用一种叫做奇艾的植物根配了红糖与葛根来煮水,便可化解。
竟又是奇艾,得来全不费功夫。当日自苍南回宫途中,罗嬷嬷亲自下船从小镇上购回,替温婉解口舌生疮的苦痛。
那一盆奇艾,温婉视若至宝,一直被她带回宫中。
打理花草的手艺,来自周夫人周若素昔年的言传身教,温婉尽得真髓。
含章宫内分株插枝,如今已育成了几盆。温婉偶尔替小宫女们解个溃疡与口疮的烦恼,未料想一味普通植物竟还有解毒的功效。
君妃娘娘细细述说,以龙胆草熬汁,只有煮出来半个时辰内方能出其不意。若过了半个时辰,银针一样可以试毒,大约便违背了下毒人的本意。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温婉从前以为自己前世得麻衣婆婆亲授,闻香辨气的能力难有人及,待遇到罗蒹葭,已然甘拜下风。今日再见君妃娘娘,拿着天下间毒物、药草如数家珍,更是婉叹天外有天。
若当年崇明帝与秦恒中的是这种毒药,那么下毒人只能就在他们身边。不能一击毙命,不似是投毒人手中药草不足,到更似是以龙胆草令人暂时昏厥的药性来掌控大局。
几次三番将苗疆拖下水,败坏的是自己族人的名声。君妃娘娘心间已染了薄怒,对背后指使之人恨之入骨。
转动着腕上晶莹剔透的白玉骨珠手串,君妃娘娘着实有些不舍,为着大局利益,依旧轻轻抹了下来。
莹白的骨珠粒粒有花生那么大,以双股金镂线穿就,一共一十八粒。
吩咐香复拿了银剪,君妃娘娘将金缕线剪断,数出六粒递给慕容薇,再取六粒递给温婉:“这是我打小佩戴的白玉骨珠,可解天下奇毒,也会提前示警。平日沁凉如水,若遇毒物近身,便可发热发红。”
君妃娘娘抚摸着仅余的六粒珠子,命香复重新串起,再与两人说道:“若发觉中毒,仓促之间没有解药,也可取一粒骨珠研粉,以温水送服,当可缓得毒性发做,却不能根除。”
礼物太过贵重,温婉坚辞不受,君妃娘娘淡然轻笑,重新将珠子推回到她的面前:“日后相见无期,晨箫与秦恒相交一场,这几粒珠子权做贺你们大喜,何况本宫还有一事相求,还要请你多多费心。”
温婉惶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