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心计-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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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绾这才发现自己身处逍遥居的那张黄杨木床上,居室内再次挤满了人。各自神色不一。
苏洛陵就趴在她床前,身侧是临王妃探着身子,与临王一道显得有点焦虑。而寒翠微由苏湄扶着一张脸死气沉沉,瞅着苏绾有点要扑上来的错觉。苏泊生坐在稍远处,合眸静思,听闻苏绾醒过来这才张开眼,向床这头瞟来几眼。
“姑娘!”苏棋一直站在苏洛陵身后,一见苏绾醒过来,顿时激动地有些抽搐,“姑娘你终于醒了,呜呜……”
苏绾心道,是啊,梁子都砸不死自己,真是命硬!
自己可能跟苏园真的是八字不合,这几次三番都在鬼门关串门子,为什么阎王爷老是将她拒之门外呢?苏绾啼笑皆非,含糊向苏棋应声。
“好了好了,可醒了。”临王妃语重心长,“丫头,你可如此糊涂?烧死个家丁也就罢了,你又何苦进去呢?我这老婆子的魂啊总有一次被你给吓走的。这会儿觉得如何?”
临王妃的慈爱宠骂令苏绾一瞬觉得生病受伤其实也挺好的。她笑了笑,才觉得嘴唇干裂,喉咙烧得像茶壶底一样。她哑声道:“水……”
苏棋立刻递来一盏茶,轻轻吹着交给苏洛陵。
苏洛陵一手扶起她,小心将茶水往苏绾嘴里送,边问道:“还疼吗?”
“……”还疼吗?苏绾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耳朵对什么话很受用,但此时此刻苏洛陵的这三个字却直抵心房。纵然知道他极有可能是逢场作戏,但她就是觉得鼻子有点酸,心有点暖。
她和泪吞下茶水,苏棋又上前替她拭嘴,一屋子的人就静默地看着她这些动作。
待她喝完茶,临王妃沉重地呼出口气:“好了,都散了吧。翠微,你一宿都未回去休息,仔细肚中麟儿,快些与泊生一道回飞鸢阁去吧。”
苏绾知道寒翠微定是与临王妃为冥婚的事情谋划许久的,正待入夜下手却被苏洛陵捷足先登了。若让她们知道真相,寒翠微非拖刀砍死自己不可。
苏泊生起身,向临王夫妇施礼便与寒翠微一道走了。临走之前别有深意地看了苏绾几眼,那目光似乎是在研读她这一身伤,究竟为何而受。
寒翠微一走,临王妃便没有忌惮,问她:“丫头,廖管家说你一大早便出去了,怎么是外头有事吗?”
她虽是做着关心的模样,但苏绾心知自己与临王妃之间已起了猜忌。临王妃并非全然信她的,至少在临王妃心里,寒翠微的分量比自己来得重。
她扯唇悲哀笑着:“没什么大事,绾儿只是一个人闲来无事,在外头逛了几圈……”
“哦……”临王妃端起狐疑的态度,沉声相应,“身子有碍就要仔细休息,我也不打扰你了。”看了看临王,“王爷,咱们是不是该留些空挡给洛陵?”
临王幽亮的眸子看着苏绾,突然问道:“洛陵,你这屋子里为何总有一股血腥味?”
“嘎?”临王不说,苏绾倒还未闻出来,自己昨夜离开时的那股子血腥味似乎更加浓了。她心生警觉,想到昨天苏墨从逍遥居出来,莫不是她在这儿弄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苏洛陵皱眉:“是有一股味道。”说着起身,里里外外搜了一番,终于发觉那股味道是由苏绾那张软榻底下散发出来的。
几人都有些吃惊。
“叫人过来看看,别是什么脏东西死在这儿了,难怪近日丫头都没个安生的时候。”临王妃道。
苏绾直觉软榻下的东西没这么简单,恐怕不是临王妃说的那样。
果不其然,唤来家丁将软榻挪开,地面上躺着几只血淋淋的兔子,由于时间久了,血迹深入石板,将兔毛与地板粘在了一起,样子有点恐怖。
“这是谁干的?”临王妃一下子震怒了。
苏绾立刻想到了苏墨,可她为什么要杀几只兔子藏在她塌下?
苏洛陵眉宇紧蹙:“王妃息怒。”
临王脸色也不好看:“幸亏泊生与翠微早些离开。”
这话别有意思,苏绾不解这东西跟苏泊生与寒翠微有什么干系?
“苏绾?”临王妃陡然转过身来,“你倒说与我听听,这是怎生回事?”
“王妃娘娘,此事与苏绾无关。她并不知道嫂嫂属相为兔,何况园子里也从来不养兔子,她能从哪处得来呢?”
苏绾倒没想到苏洛陵会为她说话,还以为他会再一次冷眼旁观。
临王妃余怒未消:“我也不是说这事是丫头做的。不过这贱人一日不纠出来,就难消我心头之怒。洛陵,你速速要给我个交代,这期间若是翠微有何差池,我定要将这贱人剥皮拆骨。”
临王妃这回是动真格了。苏绾还没善良到替人背这种黑锅的程度,何况上回已救过苏墨一回,这次是无论如何都阻拦不住了。她看着临王带着临王妃怒气冲冲地离开,声音卡在喉咙里,灼烧地痛心。
苏墨——是想一箭双雕吗?
她无声地与苏洛陵眼神交流,知他定也怀疑是苏墨搞的鬼,只不过念在苏墨与自己有一番交情,才未当着临王夫妇的面说出来。
苏洛陵唤人将居室打扫了一遍,又重新在床边坐下:“在渡头一事我非故意刁难。”
苏绾不解,眼下他为何突然提及在渡头的糗事。她一下没了好脸色:“我说过这事毋需再提。”
“绾绾,”他轻道,“黄叶之事,就当是我为在渡头的刁难向你赔罪。眼下这个事情你却一定得听我的。”
苏绾眸光发恨:“我何时有自己的主意了?”
苏洛陵失笑:“是他黄叶命不该绝,官衙的牢里正巧有名囚犯猝死,我这才得以偷天换日。不过这也算是你的主意了,若非你说要救黄叶,依我便只会撒手不理。所以这回,是你得听我的了。”
苏绾气哼哼别过头。这只白狐狸居然跟她讨价还价?早就知道他身上长的都是铁公鸡的毛了:“你想如何?”
“寒翠微肚子里,是苏园的血脉,我不容她出任何差错。这事,我需对你不住,好好将苏墨惩戒一番了。往坏处里说,是逐出苏园,所以你要做好准备,别怨我。”
苏绾冷笑:“对我不住?苏园是你姓苏的,我又不姓苏!”
“你怎么不姓苏?”
“那是你取的。”
“我取的你就应了?”
“我……”苏绾大窘,“你……你没瞧见我受伤了么?懂不懂怜香惜玉?”
“哈哈哈……”苏洛陵大笑,刮着苏绾的鼻梁,“你放心,要不了苏墨的命。”
这亲昵的小动作立刻令苏绾脸色绯红不止,憋住气甩开头不去看苏洛陵。
苏洛陵也不再逗她了,起身为她张罗膏药敷伤,又搬出那个药盒子舂各种药材,边道:“楼御医的医术精湛,他倒是说你已无碍。不过这些东西还是自己亲力亲为的好。”
苏绾明白楼御医有谋杀惠姑的嫌疑,他这番话是在告诉自己楼御医不能太过接近。不过这么一回想,突然想到一件事,本来早想问苏洛陵了,却一直没找到时机问出口。她收拾了一下被苏洛陵拨弄地发痒的情绪,问道:“太后与临王是否一向政见不合?”
苏洛陵瞄了瞄她:“藩王不得干政,怎会出此一问?”
“呃……”这就奇怪了,难道是太后怕临王谋反?可是临王明明心不在朝纲,是个货真价实的逍遥王爷,太后为何要对惠姑下手呢?再说惠姑只是一个陪嫁的老嬷嬷,杀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又是何苦?
这一思索,苏绾登时想到,那日惠姑是行刺他俩之后才遭灭口的。会不会是——她呆呆看向苏洛陵——难道是向着苏洛陵来的?v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六十六章 爱的交易
所有秘密的症结似乎一下子都缠绕在了苏洛陵身上。
苏洛陵——他会不会就是个秘密?苏绾忽然想到了雪风与雪影,当时苏洛陵说的那番话,如今细细思索,竟有点慢慢趋近真相的感觉。
“嘶……”苏洛陵轻声呵气的声音断了苏绾的思路。
她寻目过去,发现他舂捣不留神,弄伤了指甲,鲜血从指间滴落进石头研钵里,沿着钵体的纹路歪歪扭扭地淌进舂好的药材。
“怎么了?”苏绾问道,心想他一向仔细,怎么会出这意外?看来是被什么旁的事情滋扰了。
苏洛陵随手将那些药抹在手指上:“无碍。”
十指连心,尤其伤在指甲上,苏绾也有些心疼:“你在想什么走神了?”
苏洛陵摇头:“绾绾,你觉得苏园好不好?”
苏绾一愣:“实话?”
“嗯。”
“不好……”
“那你想离开吗?”
“呃?”
“没什么。”他又道,待止住伤口的血,开始扯开了话题,“你那日自己舂的药材,是否错加了穿山甲?”
苏绾见他有意回避,也不想追问了。苏园在苏洛陵心头的地位崇高,而自己却践踏了这份高耀。这就好比在苏洛陵的脑袋上泼了一桶人中黄。她觉得伤到了他的自尊,见他扯开话题自己的心却更加沉重:“穿山甲是哪一瓶?”
苏洛陵的长指挑出一个翠绿的小瓶子:“这里是穿山甲鳞片粉。穿山甲有消痈肿,排脓血的作用,这药原也下得对,就是下多了,所以你那日才会血流不止。若是换做冰片便断不会如此。”
言下之意是讥讽苏绾是个地地道道的药盲了?可是吃惯西药的她,治懂看包装,裸药连阿司匹林跟吗丁啉都分不清楚,怎么会知道穿山甲鳞片与冰片究竟是什么东西?苏绾兀自生闷气,心道自己非将那些药材一味味地认遍不可。
这也便是气头上想想的,中医博大精深怎是一时三刻便能学透的?即便只拣药材一门学问,光是走何奇经八脉,主什么脏经,性何味何都是需要岁月积累以及亲自品试之后才能够融会贯通的。这是古人与现代人生活的环境所致,渐渐养成的生活习性以及对传统学问的接受程度偏差导致。
苏绾自是懂得,在永兴王朝的很多东西,自己穷尽一生说不定也学不会。就像这药材,一味药在苏洛陵手里是救命宝草,在自己手里说不定就连屁都不是。
将穿山甲粉误当作冰片使用,尚且导致她那日血流不止,那么换做其他呢?一剂药中若多加一味或者少加一味换一味药,能造成多大的改变?苏绾忽然想到苏泊生的怪病,或许是电视剧看多了,突然激发了她一个俗气的想法,会不会是有人在苏泊生的药里做了文章?可是一想又不对,楼御医不是吃素的,苏洛陵也通晓岐黄,若真有异样这两个人怎么会看不出来?撇开楼御医对苏园是何居心不说,苏洛陵却是不会拿苏泊生性命开玩笑的。所以这一骤然的想法立刻被自己否决了。
对于苏泊生她总是有愧的,这也便每逢见到他苦拖病体强自撑笑,心里都觉得对不住,总想做什么补偿,或者说是抵消这份愧疚吧。尤其那一张与华启光如此相似的脸庞,令她始终对苏泊生怀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所以她容忍寒翠微。
走神的间隙,苏洛陵已舂完了药材,捧着过来与她敷药。
指间轻轻触碰了她一下,苏绾恍然惊梦般错愕。
“在想什么?”他问。
苏绾摇头:“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