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寒香-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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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长轩心中的好奇更盛,将此人打量一番,但见他穿着看起来干干净净,斯斯文文,可行为上却十分落拓。
这次的衣服和上次的不一样,还有一些补丁,但是那些补丁都打得十分巧妙,显然打补丁的人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就问道:“兄台,敢问你尊姓大名。”
那人说:“我是车嘉铭啊!周兄,你,你莫不是喝醉了?竟然不认得我了?”
路长轩也不分辨,沉吟着。
车嘉铭也不再追问,抖着那纸张,直着脖子,问路长轩:“周兄,你,你只说,我这文章,到底行不行?行不行?我,我……呜呜呜呜……”
哭声凄厉,正是那种有才不得施展的痛苦。
哭到痛苦处,车嘉铭声音悲切,无比伤心。
路长轩本来很烦闷,车嘉铭一哭,倒是勾起他的一番心事来。这个车嘉铭虽然惨,自己何尝又不惨?
辛辛苦苦苦寒窗苦读十载,得了功名,得了官职,如今却要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鸡毛蒜皮的事情被停职反省。
那到南方任知府的事情,百分百泡了黄汤!
他有才华,有能耐,有抱负,若是能为官一方,必定可为朝廷建功立业。如今,却要因为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满腔抱负化为流水!
路长轩喝了一口闷酒,那车嘉铭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一口而尽,哭得眼泪鼻涕齐流,看起来既恶心又可怜。
“周兄,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来……”
“周兄,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周兄,若不是我二弟得了生计,我如今只怕连饭也吃不上了!二弟啊,都是哥哥害了你,你原本是可以科举走仕的,如今不得不从了贱业……妹妹啊,都是哥哥害了你,若不然,你如今也是官家小姐,何以落到给人缝补衣裳的境地……母亲啊,都是儿子不孝,让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跟着我吃苦……”
路长轩一言不发,车嘉铭又哭又唱,直到哭累了,昏睡过去。
路长轩又将他的文章细细读了一遍,叹息着,将那卷纸放在桌上,结了账就走了。
因为被停职,他又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每天仍旧装模作样按时出门去,在外晃悠一整天才回来。又不耐烦和同僚周旋,他们多半是看自己笑话的。
待要去寻暗帮,手头拮据。想要借钱,无非就是同僚和亲友。
同僚自是不愿意去了,路家的亲戚一个个穷得要来打秋风,怎可能借到钱?至于秦府,路长轩也没脸去问丈人借钱。
想来想去,除了飞花楼和酒馆,竟然无处可去。
次日,他就去了那飞花楼,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就隐隐盼着那车嘉铭来。此人比自己更加落拓,自己在他跟前,竟然不需掩饰什么,竟然落得个轻松自在。
第121章 举人妹子
但那车嘉铭却没有出现。
路长轩等了半日也不见人,心血来潮,就随便拉着一个那跑堂的问了几句。
跑堂的一拍手,说:“大爷你寻车举人啊?他家就在往后面的巷子里,你去了只要问车举人家,人人都知道。”
路长轩问道:“这是何故?”
跑堂的说:“车举人早前可是我们这一带出了名的神童,都说是要在会试中大出风头的,结果却被舞弊案牵连。车举人郁郁苦闷,就喝起了酒,天天烂醉如泥,媳妇都跟人跑了。这还不算,原本车家家境殷实,也养得起他那点酒钱。谁知道,七年前,车家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车老爷脚一蹬去了,留下车老太太、车举人、车二爷和车小姐。这车老爷是个秀才,家底也好,儿子女儿原本都是当做少爷和小姐养的,车二爷读书也读得好,车小姐知书达理。”
路长轩想着,这家人还真是巧,竟然和自己家一模一样。
“家底烧完了,车举人不事庶务,过了一两年,车家连锅都揭不开了。车二爷只得放下学业,不得不去给人当了学徒混口饭吃。车小姐也只得给人做一些缝补浆洗的活儿。车老太太眼睛早前就哭瞎了,还得帮着做饭洗衣。说起来,这车二爷也够可怜,他原本读书也是读得极好的,早就中了秀才。若是车举人争气,不要整天混迹在酒楼里,寻个正当营生,多少也能助弟弟考个举人,得个一官半职,这家里不就慢慢好起来了吗?”
路长轩忖着,这跑堂的话也是不错。自己就是这样做的,才能让路府慢慢好起来。
“可是这个车举人,这些年喝酒喝得脑子成日里都是昏的。这位客官,你怕是被他拉住说是什么周兄了吧?车举人大约曾经有个周兄,关系极好。也不知道那周兄后来去了哪里,反正他每次来,只要见到客官这般像是读书人的,都会拉着叫周兄。又是眼泪,又是鼻涕,说着读书的事儿。读书人心肠好,见他可怜,也多半不会驱赶他,往往也会让他蹭吃蹭喝。”
原来如此。
路长轩得了跑堂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信步朝那后面的巷子而去。
也许,车举人和自己的经历那等相似,让他产生了一丝好奇和……同病相怜的感觉。
车举人家果然十分好寻,他只不过略一打听,就找到了。
车举人一家住在一个小院子里,只得四间房,十分简陋,但是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廊檐下,一个眼瞎的老婆婆正在洗着衣裳。
路长轩敲了敲门,说明了来意,老婆婆似乎已经熟悉了陌生人来访,嘶哑的声音就叫道:“菊儿,来贵客了!”
“哎,娘,来了!”
说话间,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衣裳的姑娘从低矮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约莫十四五岁,长得非常清丽脱俗,身上很是干净整洁,手里还捏着烧火棍。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里是那么寒酸,明明那烧火棍很丑陋,可因为有这姑娘,整个地方都显得整洁而舒适。
见到路长轩,这被叫做菊儿的姑娘福了福,带着客气的笑容,说道:“贵客是来找大哥的?请贵客稍坐用茶,我去叫大哥。”
路长轩看到这姑娘那明眸皓齿的面容和脸颊带梨涡的笑容时,竟然有些愣怔。在这样破败的地方,竟然有这样出尘的姑娘。
菊儿将路长轩引到堂屋坐下,给他斟了一杯茶,自己就去叫车举人。
路长轩打量着这屋子,虽然十分简陋,但是收拾得一尘不染。茶水也是最低劣的茶叶,但是茶杯茶壶洗得干干净净,桌子也擦得透亮。
显然,这家的女主人十分勤快。老婆婆眼睛瞎了,那就只能是那个菊儿做的。
路长轩心里动了动。
很快,车举人睡眼惺忪地来了,见到路长轩,愣了愣,开口问道:“这位兄台,你是何人?”
路长轩说:“某姓周。”
车举人迷迷糊糊地:“周兄?”
路长轩点了点头。
这时候,正好到了快要用餐的时间,菊儿进进出出伺候他们用茶,并且整饬出了一桌味道清爽的饭菜来招待他。
车举人似乎有些迷瞪,每次和路长轩面对面的时候,总是带着打量和疑惑的眼神。似乎觉得路长轩是那个周兄,似乎又不是。
路长轩也不多说,没有推辞就吃起饭来。
饭桌上,只有车举人和他,菊儿和老婆婆是在灶房里用餐的。
车举人显然还是在疑惑中,这顿饭吃得十分古怪。
吃完饭,悄悄留了一颗碎银子在桌上,然后就走了。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去车家。
等他回到家,就知道了东隐寺的事情。
秦疏影竟然如此狡猾,自己想要报复是不容易了,心中越发烦闷。这股烦闷如此让他憋屈,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次日,鬼使神差一般,他竟然直接去了车家。
车举人今日依旧神志不太清醒,仍旧将路长轩打量了一番,但是却也没有质疑路长轩的身份。
路长轩总要找个话题,就提起文章来,车举人忽的就兴致高昂起来,高谈阔论,口水横飞,有些见地倒也不比入仕的文人差。
路长轩和他交谈,不知不觉又到了午饭时间,待要告退,菊儿笑意盈盈,已经来邀请他入席了。
菊儿将昨日他留的碎银子放在路长轩桌前,说:“周大哥,昨日你留的银子我看到了。周大哥,你是大哥的好友,何须如此客气?我们家虽然穷,但是也不能这样受人之恩。周大哥,还请你将银子收回吧。若你执意如此,以后也就莫要来了。”
路长轩想了想,就收了回去,打定主意,下次来的时候割点肉,拿一包点心。
菊儿就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来,纯真清爽,叫路长轩看得就是一愣。
菊儿不在跟前时候,车举人蓦然神秘地问路长轩:“周兄,我给你的乌香你可用了?”
路长轩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同时他也很奇怪,这乌香的价格虽然不是特别贵,但一颗下来也要一两百文,车举人如何得到的?
“……用了,极好。车老弟,你这是哪里来的好东西?”
第122章 解语之花
车举人叹了一口气,“周兄,你也是知道,如今我这样子,什么事儿也干不了,要想得点钱,只得另辟蹊径。我在飞花楼里,知道一些客官喜欢这乌香,助兴呀。所以,有人贩卖,我就……你可懂了?”
路长轩恍然大悟,敢情车嘉铭是帮人贩卖这个赚点差价。
同时,他也明白了,第一次见面,只怕这车举人有一点故意的,其目的是兜售这乌香。
说这话,车举人又从袖子里摸出两颗来,郑重其事放在路长轩手中:“周兄,如今我也只有这个本事了,你莫要嫌弃。”
路长轩就拿在了手里。
车举人说:“这是个好东西啊,周兄。我这些年将身子折腾垮了,头晕气闷、眼花、耳鸣……吃的了这个,竟然就好了。原来,它不但能助兴,还有很好的药效。你可知道,如今我也能偶尔给人写信、写对子,赚点钱了。周兄,都是它救了我。”
说着,拿出一杆烟枪,将那药丸放进去,点燃了,就吸起来。
吸了一口,神情十分畅快,一边吸着,一边徐徐吟哦:“其气芬芳,其味清甜……精神焕发,头目清利,继之胸膈顿开,兴致倍佳,久之骨节欲酥,双眸倦豁,维时指枕高卧,万念俱无,但觉梦境迷离,神魂骀宕,真极乐世界也!”
不过片刻,他吸食完毕,精神抖擞,大笑数声,转身就去取了笔墨纸砚,提笔就是游龙走凤。
路长轩去看,车嘉铭正在画牡丹,他泼墨而施重笔,作简单勾勒,须臾间,一幅饱满而生动的牡丹图就呈现在眼前。
“好画!”
路长轩禁不止击掌赞叹,不禁惋惜。车嘉铭无论书画文章,都是上等之作,某些地方,竟然自己也有所不及。
车嘉铭将笔一丢,喟然长叹:“这哪里就好了?你若见过菊儿的画……哎!她那是拿画笔的手,不是捏针线缝补衣裳的手……都怪我,都怪我……”
说着,车嘉铭就拿出几幅图来,说是菊儿的画作。
这是一幅秋菊图,上面还有诗作。
“东篱黄菊为谁香,不学群葩附艳阳。直待索秋霜色裹,自甘孤处作孤芳。”(注:作诗无能,抄*袭史铸的。见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