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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大隋帝国风云-第2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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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山东各地的诸鹰扬已经只剩下一个空壳了,大部分将士在第一次东征时战死辽东,也就是说,山东籍府兵所剩无几了,大河南北的正当壮年的职业军人基本上阵亡了,而一部分老少或在二次东征时远赴辽东,或在山东各地戡乱剿贼,所以三次东征也只有临时征募山东青壮农夫,以募兵制来暂时补充府兵制的不足,但一部分山东青壮农夫都在前两次的东征中被强行征发徭役去了辽东战场,另一部分青壮农夫则在连续两年之久至此已成燎原之势的反抗皇帝和官府的大潮中,基本上都主动或者被动地参加了义军,剩下的青壮则都附翼于世家豪望,以宗团、乡团势力保家卫国。而山东地方宗团、乡团势力则利用帝国府军远征辽东、山东地方叛乱迭起的大好机会,在短短时间内迅速的公开的发展起来,并与地方官府结成了牢固的利益同盟,很多时候他们已经事实上承担起了镇戍地方的重任。

地方豪望和地方官府相结合并以武力为基础而形成的新的地方势力,很快便有了强烈的利益攫取的欲望,由此与中央的矛盾越来越激烈,双方的利益冲突也越来越频繁。比如皇帝下旨发动第三次东征,诏令山东各地诸鹰扬火速募兵,诏令山东各郡县火速征发徭役,然后带着军队、民夫和各类战争物资火速赶赴辽东战场,这一显然与现实完全相背离的命令,便在山东各地遭遇到了地方势力的坚决抵制,而诸鹰扬和地方官府则顺水推舟,以此为理由百般推诿、拖延。

皇帝和行宫对地方势力日益坐大的趋势是否清楚,目前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很肯定,皇帝和行宫看到自己的命令并没有得到有效执行,皇帝和中央的威权遭到地方势力的公然挑衅,必然会果断调整帝国的未来策略并作出新的布局。

改革若想继续下去,首先必须得到地方势力的支持,假如皇帝和中央与地方势力形成对抗,那么结果可以想像。所以,皇帝和行宫愈发坚定自己的观点,东征必须赢得最终的胜利,皇帝和中央的威权由此才能得以重建和恢复,然后才能谈改革,谈中央集权。

皇帝和行宫一面继续向地方施压,一面继续向辽东挺进。

三月二十四日,皇帝和行宫抵达北平,进驻临渝宫。二十五日,皇帝在效外祭祀黄帝,诛杀逃兵以肃军纪。

同日,龙卫军抵达燕郡,进驻辽西城。

薛万均、薛万彻兄弟至白狼水相迎。薛家兄弟先是拜见了杨恭仁和崔逊,接着与伽蓝亲热拥抱。

杨恭仁却是见多不怪,他知道伽蓝与薛氏父子的关系非同一般,可以说是情同父子,情同手足,某种意义上,杨家还欠了薛世雄一个天大恩情。

崔逊暗自感叹,司马氏是廋死的骆驼的比马大,其在中土的影响力不可估量,伽蓝即便在那种困境下,却依旧得到了西北沙门、裴世矩、薛世雄和冯孝慈等多个势力的倾力照顾。伽蓝能有今天,实际上并不是因为其个人能力出众,而是他背后那些权势的庞大。今日伽蓝帐下有刘炫、孔颖达、盖文达、薛德音等众多声名显赫的大儒名士,他们之所以寄身其帐下,其实都是冲着伽蓝背后的庞大权势。伽蓝背后的权势有多大?看看高踞中枢核心的裴世矩,看看伽蓝与薛氏兄弟的亲密关系就知道了。

“伽蓝,你这官升得也太快了。”薛万彻毫不掩饰自己对伽蓝的嫉妒,佯作不满地撇撇嘴,揶揄道,“王辩将军打了一辈子仗,功勋无数,年近五十了,才因为东征这个机会迁至武牙郎将。你瞧瞧你,你才多大?这就是从四品的果毅郎将,龙卫军副帅了。”接着他又抬手指指站在伽蓝背后的西北狼兄弟,口气愈发愤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岂有此理,陛下太偏心了。”

伽蓝哈哈一笑,“四哥,你瞧你才多大一点就是鹰扬郎将了?当年在敦煌,王将军看到你,是不是也怪陛下非常偏心?”

薛万彻正待反唇相讥,却被薛万均阻止了,“兄弟们能重聚一起,并肩作战于辽东,实乃幸事。”

官多大并不重要,重要的当年在西土并肩作战的一帮人,现又重聚辽东,又再次聚集在薛世雄的帐下,与外虏作战,唯一不同的,便是战场从西方转移到了东方。

西行等人闻言俱是喜笑颜开,神情激动。冯翊站在一边,举目望天,神色悲楚。伽蓝仿若感受到了冯翊的痛苦,幽幽一叹,伸手拍了拍冯翊的后背,黯然无语。他想到了冯孝慈,想到了当日自己与冯孝慈将军的约定,然而,事与愿违,冯孝慈将军在第三次东征之前不幸罹难,壮志未酬身先死。假如冯孝慈将军还活着,假如将军现在就站在这里,那么此次辽东重聚就完美无缺了。

龙卫军在辽西休整了一天,并得到东北最大军仓望海顿的粮草补充。望海顿位于辽东湾的西南端,白狼水的入海口处,其所储粮草均来自海路运输,直接承担了支撑整个辽东战场大部分军需的重任。

三月二十九日,龙卫军抵达辽水,进驻怀远镇。

怀远镇是帝国东北边陲最大最重要的镇戍要隘,也是帝国远征高句丽的前线大本营所在。现在坐镇大本营的便是右候卫大将军薛世雄,同时,他也是第三次东征的前线总指挥。

前两次东征,坐镇怀远大本营的都是皇帝自己,他把军事决策权、行政权和战场指挥权全部抓在了自己手上,独揽军权,结果可想而知。这一次他吸取了教训,听从了劝谏,改变了方式,最重要的也是因为东北局势不一样了,高句丽基本上丧失了抵抗力,第三次东征已经预定了军事上的胜利,所以对皇帝和中枢来说,当前最为迫切的事情,是如何把军事上的胜利转化为政治上的胜利,继而迅速逆转国内的动荡局势。为此,皇帝主动把陆路的战场指挥权下放了,交给了自己所信任的右候卫大将军薛世雄,而水军指挥权也下放了,交给了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自己则率行宫坐镇北平,一方面遥控远征战场,一方面密切关注国内政治形势的变化。

当夜,薛世雄在东北道大行辕宴请杨恭仁、崔逊和一干龙卫军军官。

宾主举杯畅饮,尽兴而散。伽蓝被薛氏兄弟留了下来,然后便被两兄弟直接带到了薛世雄的寝帐。

薛世雄自东征开始便滞留辽东,他和那些无法归家的府兵、民夫们一样,被这场战争折磨得心力交瘁,日夜期盼着战争尽快结束。这是一场让人无法接受无法看懂并充满了诡异色彩的战争,第一次东征帝国大军在绝对优势兵力下“奇迹”般的大败而归,第二次东征帝国军队还是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功亏一篑,而第三次东征又会是怎样的一种结果?前线将士的信心几乎被摧毁了,他们看不到胜利的希望,而这种颓丧的情绪蔓延在整个辽东边陲,甚至影响到了大本营统帅们的判断力。

薛世雄坐在火盆旁边,膝上盖着虎皮褥子。他的发须白了不少,因为过度劳累的原因,面容显得十分憔悴,好在精神善佳,一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透出一股令人敬畏的威严。

薛家兄弟寻了个借口退了出去。薛世雄冲着伽蓝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离开东都前,可曾拜见了阁老?”

伽蓝摇头,“某自与阁老扶风分别后至今未见。”

薛世雄略感疑惑,不知道伽蓝此话是真是假。

“途经温城时,可去太史堂祭拜先祖?可曾拜见你的老祖母?”

伽蓝依旧摇头。

薛世雄面露不满之色。

伽蓝急忙解释,并乘机把自己带着龙卫统南下河北,辅佐越王杨侗镇守东都,又去陇右帮助裴世矩稳定西北局势,接着到扶风平叛、到河北戡乱等事,事无巨细,详细告知,甚至把诸多隐秘也和盘托出。

薛世雄默默地听着,对国内局势也有了个清晰的直观认识,而其中的复杂内幕和隐藏的诸多危机,让其忧虑不安。

“冯孝慈……唉……”薛世雄欲言又止,深深叹息,脸上流露出悲伤之色,“他帮你建起了龙卫军,送了你一份天大的礼,这个人情你要记住,有朝一日,你要把这个人情还给冯家,一定要还。”

伽蓝诚惶诚恐,躬身应诺。

“有些事,不要去追根溯源,就像你当初叫嚷着要去黎阳报仇雪恨,要去诛杀杨玄感和李密,结果如何?一场战斗的胜负,可能始自东都的政治博弈,但内中隐情极其复杂,你这个仇怎么报?显然它不是一刀一箭就能解决的事。就如你在黎阳的所作所为,天下人都认为杨玄感诛杀游元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这一错误成为他叛乱失败的根源之一,而事实上游元并不是死在他的手上,但这一隐情从此深埋,再也没人知道真相了。”

薛世雄话含玄锋。伽蓝却是暗自苦笑,知道薛世雄在警告他,不要蓄意隐瞒某些机密。

自己的官升得太快了,实力膨胀也太快了。或许是运气使然,冯孝慈的死去让自己突然间继承了他的“遗产”,完全控制了龙卫军里实力庞大的冯系势力,再加上自己在河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功募兵数千,把一件不可能的事做成了,结果便是龙卫军的突然崛起。杨恭仁也罢,崔逊也罢,实际上都是皇帝有意给自己巩固和加强现有实力一个有效缓冲期,待这个缓冲期过了,皇帝就要亲自握住自己这把“刀”了。

但像薛世雄这样的大权贵,绝不会认为自己的崛起是“运气”,相反,在他们的眼里,任何一个新贵的崛起,都离不开其所在势力的扶植和皇帝的格外垂青,而自己更因为身份的特殊,有机会获知或者执行最高机密,比如杨玄感匪夷所思的快速败亡就与自己在黎阳和东都的所作所为有着直接和间接的关系,那么由此推断,自己对第三次东征前后中枢乃至两京一系列的政治博弈的内情也应该有所了解,并能预测到第三次东征结束后,帝国政治局势的走向。

薛世雄真正想知道的,就是皇帝和中枢的未来,帝国的未来,乃至他本人的未来。

伽蓝已经做了很多次“神棍”,也不在乎多做一次,但面对诸如裴世矩、薛世雄、杨恭仁这样的位于权力顶端的大人物,要想做好“神棍”就非常不容易,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必须有理有据,都要经得起推敲,不能露出太大太多的破绽以致于泄了自己的底。

伽蓝思考了片刻,接着字斟句酌,把自己对中土大势的分析,以及第三次东征结束后帝国必会迅速陷入政治上的失败,而在不久的将来因为皇帝、中央和地方势力的空前对抗,直接把帝国推进了崩溃的深渊。

薛世雄暗自惊悚,之前他对皇帝和中央颇有信心,对中土和帝国的未来也颇为乐观,虽然他从伽蓝的嘴里获知帝国各地的叛乱愈演愈烈,但帝国国力强悍,军队庞大,只待东征结束后全力戡乱,那么一切都将恢复正常,帝国将在繁荣昌盛的大道上阔步前进,然而,伽蓝对大势的分析以及对未来的判断,把当前帝国的危机无限制扩大了,把帝国所存在的优势彻底摧毁了,以致于最终演变成为崩溃之局。

这怎么可能?这是谁的判断?这是伽蓝本人的判断,还是裴世矩的判断?假如这是裴世矩的判断,那么足以说明帝国中枢核心持不同改革立场的派系正在分裂之中,一派是坚持既定政策,信心十足,要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而另一派则是信心崩溃,对未来十分悲观,已经开始未雨绸缪,预先布局,要力挽狂澜,要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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