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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大隋帝国风云-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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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时的情况比他们更危险。”布衣关切地问道,“你确定自己可以行走了?”

“我是老伤,过度劳累就会复发,你又不是不知道。”伽蓝笑道,“无妨,到了冬窝子,寻点好药,多休息几天就行了。”

布衣微微颔首,捻须沉吟,欲言又止。

“是关于薛家的事吗?”伽蓝主动问道,“布衣兄可曾了解到什么?”

“薛道衡之死,可能与高颎、贺若弼一案如出一辙。”

伽蓝苦笑,“原来如此,这就不怪老帅没有托付西北亲信暗中予以照拂了。”

“皇家之事,当真可怕。”布衣摇头感叹,“皇太子被废之时,成百上千的人受到连累;皇太子被杀之时,又有一批人遭到杀戮和打击;此后余波不止,就连高颎、贺若弼这等功勋大臣也难逃一死。本以为高颎、贺若弼之后,这场风暴已经终止,但没想到再掀波澜,又把薛道衡这等天下鸿儒也拖进了地狱。”

“大凡与皇太子扯上关系的人,都无法逃脱这场风暴。”伽蓝叹道,“此事切莫声张,以免给我们带来麻烦。”

“我倒没有太大麻烦,但你……”布衣望着伽蓝,皱眉说道,“薛家主事的是薛德音,曾任本朝著作佐郎,这个人看上去谨小慎微,但城府很深,不是寻常之人。另外,他们家还有一个主事的,就是薛道衡的第七房妻妾司马夫人。这位夫人出自河内司马氏,在薛家的地位仅次于薛道衡的正妻崔氏。崔氏早亡,薛家内府一直由这位司马夫人操持。这位司马夫人对你十分关注,数次向我打探你的出身,显然别有用心。”

伽蓝笑了起来,“我有什么出身?她想知道,告诉她就是。我过去是官奴,现在是戍卒,对她而言,没有半分价值。”

布衣微笑点头。如果伽蓝的身份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老狼府肯定知道。在西北这个地方,有多少事瞒得了老狼府?

“河内司马氏乃汉晋以来累世簪缨,是以经术传家的衣冠望族,虽不能与山东第一高门崔氏相比,但足以与山东的王、卢、李、郑四姓,关中的韦、裴、柳、杜、杨、薛六姓比肩。”布衣言辞之中透出对中土高门大族的尊崇和仰慕,“司马夫人谦恭垂询,又有薛氏老帅这层关系,我也不好蓄意隐瞒,也就把你的事情如实相告。请伽蓝见谅。”

“无妨,布衣兄见外了。”伽蓝笑道,“想来布衣兄已经猜到了司马夫人和薛家大郎的求助之意,不知布衣兄是否有援手之心?”

布衣神色渐渐凝重,半晌无语。

当今中土,谁不想攀附豪门世族?对于庶民、商贾来说,攀附上豪门世族,等于获得了利益上的保障,而对于士人来说,攀附豪门世族,就等于打开了仕途的大门。像布衣这种级别的官僚,如果有机会结识豪门世族,并得到他们的照拂,那么仕途肯定可以更进一步,甚至可以调离西土,到富裕的郡县或者到京畿为官,这是可以改变命运的大事。

薛道衡出自河东薛氏,是当今中土声名显赫的鸿儒,他的妻儿现今虽然落难,但薛道衡的亲朋好友、门生故旧遍布天下,再加上诸如河北崔氏、河内司马氏等中土豪门望族与其有姻亲关系,可以想像,只待时机到了,薛道衡的冤屈即便不能昭雪,他的妻儿肯定能重返中土,他的儿孙肯定会解禁重入仕途。

这时候救助薛家,等于雪中送炭,薛家必定记住并报答活命之恩,将来获利之大,难以想像。

像伽蓝、布衣这些西北军锐士,终其一生,不论功勋多少,假如背后没有豪门望族做靠山,最多也就是官至鹰扬府的六品校尉,反之,假如有一个大靠山,就能官至五品鹰扬郎将,甚至四品武贲郎将,至于从三品的十二卫府将军,三品的十二卫府大将军,那就遥不可及了,根本不是他们这种出身的人可以奢望的。

“我试探着询问了一下他们这两年在且末的生活,还有这次逃亡前后所发生的事。”布衣说道,“薛家大郎和司马夫人言辞闪烁,并没有如实述说。给我的感觉是,西北军有人在暗中照顾他们。就以这次阿柴虏进攻且末来说,他们能及时撤离,就是因为且末鹰扬府特意派人报讯,并遣一火卫士负责保护。如果没有这一火卫士舍命相救,他们根本逃不到且末水,早被阿柴虏抓去了。”

布衣说到这里看了伽蓝一眼,“我们曾随侍于老帅左右,亲耳听到过老帅对薛先生的敬仰之意,也亲眼看到过老帅与薛先生之间的书信往来,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以老帅的为人,不可能对薛先生一家的苦难视若无睹。老帅要照顾薛先生的妻儿,必定托付于冯孝慈和王威两位将军,而两位将军必定会找到我们。”

“你的意思是说,老帅之所以不插手,是因为长安另外有人在照顾薛先生的妻儿?”伽蓝问道。

“应该是这样。”布衣说道,“让人奇怪的是,司马夫人对你格外关注,隐约透露出让我们保护薛家的意思。假如我们没有弄清楚这里面所隐藏的秘密,我不想节外生枝插手此事,打算直接把他们交给鄯善鹰扬府。”

这时帐外传来暴雪的低吼。翩翩匆忙掀开帐帘,“薛大郎君和司马夫人来了。”

伽蓝笑着对布衣点点头,“我听听他们说什么,假如影响到我们的谋划,就依布衣兄的意思,绝不胡乱插手。”

第028章 河内世泽,太史家声

白衣少妇和灰发中年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帐篷。

布衣介绍了一下。白衣少妇就是薛道衡的侧室司马夫人。灰发中年人是薛道衡之子薛德音。

“伽蓝担心几位伤者有性命之忧,催促我等即刻起程。”布衣躬身为礼,“我去收拾行装,请夫人和大郎君也不要盘桓太久。”

布衣这话说得很含蓄,隐晦暗示司马夫人和薛德音,即便他这个七品戍主,也唯伽蓝马首是瞻。

“将军辛苦。”司马夫人和薛德音双双还礼,神态谦恭。

伽蓝斜靠在毡床上,既未起身相迎,也未虚手相请,眼神冷森而漠然,晦暗的面孔上勉强挤出一丝倨傲浅笑。

薛德音深施一礼,刚欲开口说一番感激的话,却被伽蓝伸手阻止,“保护你们,是大隋卫士职责所在,无须感激,也不要记在心上。”

薛德音愣了片刻,虚张着嘴,讪讪无语。伽蓝的冷淡态度让他十分尴尬,神情颇为难堪。

“夫人,大郎君,快请坐下。”翩翩这时从藤筐里拿出两块厚厚的锦毡走过来,一边铺到地上,一边亲热招呼,恰好掩饰了薛德音的尴尬,缓和了气氛。看得出来,这几天翩翩和他们处得很融洽,刚才布衣、贺宝和石蓬莱就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

伽蓝对翩翩的热情视而不见,继续说道,“仲戍主刚才和我说过你们的事,没想到你们竟是薛先生的至亲。河东三大名门,裴、柳、薛,名震天下,薛先生更是声名烜赫,即便在我西土边陲,薛先生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像我等戍卒更是常常高歌薛先生的诗赋,对其尊崇之致。”

薛德音和司马夫人坐在锦毡上,互相看看,眼里不约而同地掠过一丝忧虑。

布衣戍主对他们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谦恭有礼,更是数次暗示他们,如果想寻求帮助,就必须找伽蓝。

中土的豪门望族当然不会知道西域都尉府辖下还有这些彪悍勇士,但在西土,西北狼威名赫赫,而金狼头更是一个传奇般的神秘存在,大凡西土诸虏的贵族或多或少都知道金狼头的强悍实力。布衣向他们述说了金狼头的传奇,实际上就是告诉他们,薛家遇到了传说中的守护法神,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不但能化险为夷,更有可能离开西域重返中土。只是如今看到伽蓝的态度,事情远比想像的困难。

“薛先生冤屈而死,至亲流放且末,可谓灭顶之灾,但薛先生出自河东望族,亲朋好友、门生故旧遍布天下,应该有人暗中予以照拂。”

伽蓝说到这里,目光炯炯地盯着薛德音和司马夫人,查看两人表情变化。

“且末已失,且末戍军全军覆没,能够安全撤回鄯善的寥寥无几,但即便撤回去了,保住了性命,却无法逃脱失地之责。仲戍主和江戍副必定革职,除名为民。所以,我们只能保护你们到鄯善首府婼羌城,此后就无能为力了。假若你们有暗中保护之人,或者有其他落脚之处,现在告诉我,我和两位戍主可以把你们安全送达。这是我们唯一可以为薛先生做的一点事情,再多,我们就爱莫能助了。”

薛德音皱眉深思,沉吟不语。

司马夫人黛眉微凝,稍加思索后,问道,“不知将军能否把我们送到敦煌?”言下之意,鄯善无人可以保全薛家。

“我听戍主说,且末鹰扬府曾派一火卫士护送你们撤离。”

“我们在且末可以生存,但在鄯善不行,鄯善有我们的仇家。”司马夫人说道,“如果发现我们,必定置我们于死地。”

伽蓝踌躇片刻,还是缓缓摇头,“到了婼羌城,我们就自身难保了,有心无力。”

司马夫人想到了布衣的暗示,断然问道,“将军需要什么?”

伽蓝微微皱眉,考虑良久,说道,“这取决于你们。”

伽蓝举起双手,右手在上,左手在下,“你我身处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两个完全隔离的世界,这两个世界里的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地位和命运。你们是豪门望族,而我们连寒门都不是,不过是庶民而已。士庶之别,国之章也。”

“仲戍主凭借累累功勋,官至七品武将,这是一个庶民在仕途上所能达到的一个很高的高度了,而刚才我听戍主介绍说,大郎君起家就是七品游骑尉。”伽蓝目露嘲讽之色,“大郎君衔着金汤匙降临人间,张嘴发出一声啼哭就是大隋的七品官。当然,相比那些尚未出生就是国公、郡公的贵胄来说,大郎君这个游骑尉实在不算什么。”

伽蓝摇晃了一下右手,“河东薛氏处在这个世界的顶端,而我们这些庶民……”伽蓝又摇晃了一下左手,“处在这个世界的最底端。虽然你们现在落难了,但和我们依然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之间本不该有任何关联,但命运却把我们拉到了一起。”

薛德音听懂了。这位将军所需要的是利益,是薛家所能带给他的利益,他不但需要脱掉失地之罪,还需要更多,比如,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司马夫人若有所思,两只眼睛紧紧盯着伽蓝。这是一个普通庶民所拥有的心机和智慧?这是一个普通戍卒对这个世界不同寻常的理解?

“你们已经流放且末两年了,时间很长了,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你们的亲人也不可能置若罔闻,任由你们死在这里。”伽蓝继续说道,“上苍给了你们一次重生的机会,也给了我们一次机会。我需要这个机会。”

“将军需要什么?”司马夫人再一次问道。

“你必须告诉我,薛家何时返回长安。”伽蓝停顿了片刻,旋即又补充了一句,“或者,是否有即将返回长安的消息。”

薛德音的脸色愈发难看,他已经无法忍受这个骄横狂妄的戍卒,如果不是薛家欠了对方救命之恩,他肯定会拂袖而去,再不愿看到这张可憎的脸。这是恃强凌弱,这是一种欺凌和侮辱,这是庶民对豪门那种深入骨髓的仇恨的宣泄,薛家虽是待宰羔羊,但还不至于任由一个卑微的戍卒来肆意欺侮和宰割。

薛德音的呼吸渐渐粗重。司马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脸上露出告诫之色。

犹豫了片刻,司马夫人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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