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辛夷-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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闾和道:“王爷,宫里面,臣已经叫人四处搜查了。至于宫外的贾家……臣想,还是派人把府邸给围起来吧。”
“嗯,就这么办!”司马伦坐在了椅子上,忽然道:“皇帝呢?把皇上找出来,千万不要让他误了早朝才是!”
“是!”司马伦手下的兵士纷纷答应。闾和见状也知道局势已定,便向司马伦道:“王爷,若无要紧事,臣还是告退了吧……”
“孙秀,去送送闾将军,将军此番立了大功,本王定会替将军保奏的。”
“多谢王爷美意。”闾和告辞而去。
孙秀送走闾和转而向司马伦道:“王爷,大事将成,莫忘了要谢谢那个城头击鼓之人。”
“对了,那人是谁?”
“倒也是个奇人,贾后很多事依仗她来做,可她心并不向着贾后,反倒抓住了贾后很多把柄……算是宫里的老人了,便是我也要尊称她一声紫竹姑姑。”
“好,本王知道了……嗯?贾南风该抓住了……”
“王爷真是高明极了!”孙秀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什么都瞒不过王爷。”
“若不是有了贾南风下落,像孙大人这等精细之人,决计不会不合时宜地和本王倒来说什么封赏之事,这样不是徒惹本王心烦么?”
“王爷实在是让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孙秀笑着,命传令的人亲自来司马伦面前回话。
“传皇上旨意,废皇后贾南风为庶人,幽之于建始殿。收废太妃赵粲及韩寿妻贾午等,付暴室考竟。诏尚书以废后事,仍收捕贾谧等贾家众人,听候发落。诏张华、裴頠即刻进宫,共商废立事宜。”
“是。”
“等他们两个进了宫,孙秀,你知道该怎么办的。”
“是,下官知道的。皇上也找到了,下官命人将他安置在幸东堂了。”
“做得好!”司马伦一竖指,便能见到那个用田黄冻细镂出来的扳指是有多么的名贵。
“那王爷现在还坐这?用过早饭再去幸东堂见皇上……”
“不必了,去端门。让尚书和郁持符节遣送贾南风到金墉城去,你去赐死赵粲吧,她的家人……也一并处死!还有贾后那些面首……一个都不要放过!”
“知道了,下官这就去办。”孙秀知道剩下的琐碎事情都是杀人,不过,这些人杀得都那么名正言顺。
屋外的寒鸦在乱飞着,赵粲和听雪被禁足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屋子狭小之至,却堆满了赵粲生平所有的画作。甚至于笔墨都乱哄哄地挤在一张小桌子上。孙秀刚踏进屋子,就难再向里面去了。因为再往前几步,或许就会贴到赵粲面前。
赵粲越来越静默了,但是她自己知道,来不及了。自从进了宫,就是万劫不复。孙秀在她面前点起一个巨大的火盆,火焰燎燎,将纸上未干的墨迹都烘干了。
“赵太妃,你既然喜欢画画,那便好好地在北宫呆着画画便是了,偏偏要和贾南风蛇鼠一窝。作了那么多的画,都没有让你的心静下来么?喏,现在好了……”孙秀笑了一声,将她所有的画卷一个个地举起,一个各地扔进火盆中。
赵太妃望着冲天而起的火焰,将桌上的一排毛笔也尽数扫落到火光之中,向着孙秀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画人画面难画心。赵粲只是想保住自己,让自己能活得更长久些,从未想过要害人伤人,却怎想到现在连生死都再不能自主!孙大人,你也不是省油的灯,又何必惺惺作态?”说着,一手推开侍立在一旁的听雪,抓起托盘中的金屑酒,一饮而尽。
金墉城
金墉,还是金墉。那南北相连的三座小城,把人如“品”字形般紧紧包围,进来金墉城的人,大多已经成不了人了。出去的时候,几乎都是一具死尸了吧?
“司马冏!司马冏?”贾后惊恐的眼像是眼眶再也承受不起两颗眼珠的重量,莫名地失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司马冏不经意地笑道:“贾南风,这晋朝是我司马家的,我司马冏贵为齐王,怎么不可以站在洛阳城里?”
“诸侯不得传召,怎可回京!”贾后的身子晃了晃,却像一只肥胖的鸭子在左摇右摆,也难让人心生怜惜。
“那就要多谢贾南风你,如此地倚重赵王了。正是他邀请我来助他一臂之力,好将你这个恬不知耻的贱人顺利废掉。”司马冏道,“本王奉诏而来,自然可以在洛阳城里畅行无阻!”
“奉谁的诏!”贾后抖抖索索地想要上前抓住司马冏,早有侍卫上前挡住,将她重重推开。
可是此时的贾后仿佛生了百倍的力气,死死地扣住侍卫的手臂,瞪着司马冏道:“你奉了谁的诏!真是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这几年来有什么诏书不是出自我贾南风的手,本宫何时传过这样的诏书,你假传圣旨,该当何罪,斩了,快把司马冏拉出去斩了!斩了!”
“是谁假传圣旨?本王?刚刚可是你贾南风亲口说了,这几年来的圣旨都是你杜撰出来的吧!”
“杜撰?那都是皇上首肯的!”贾后知道自己失言,却仍不肯认输。司马冏不想与她争辩什么,笑着回身走出门去。却见一人走到司马冏身前,向司马冏行了大礼。司马冏点点头离开,那个人便慢慢地走到了贾后的面前。她不动声色的笑意让贾后彻底地心寒,“紫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奴婢来给娘娘送行。”
“放肆,快!把本宫救出去,本宫封赏你!县君……不,封你为郡君!封邑一千户!”
“皇后娘娘,奴婢实在不稀罕这些劳什子。您以为您的计划已经万全了?错了!就像您在这个瓶子里装满了石子,有人照样可以撒进去几把沙子。当然,您耳聪目明,沙子自然是看得见的,您让我将它们倒出来,虽然烦难了些,倒也清除得干净。那假如有人往里面倒的是无色无味的水呢?就这么慢慢地渗透进去……”紫竹慢慢地晃动着手中薄如蝉翼的小瓶。金屑酒的颜色分外辉煌。
贾后望着步步紧逼的紫竹,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道:“本宫那时候可没有亏待过你,你不要逼急了本宫,本宫把你做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你不让本宫活,本宫怎能容你!”
紫竹“哦?”了一声,轻声道:“皇后娘娘……不……贾南风,你也活了那么久了,什么叫做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自己性命呢?贾南风,现在正是报应不爽,奴婢劝你还是喝了这酒,就当一觉睡了过去。要是你不听奴婢的话,那可是自寻烦恼。要不然,也可以让你无双的面容给洛阳城的百姓最后瞧上一眼,在闹市将你砍了,到时候便是鲜血横流……啧啧……奴婢可是觉得就是将您车裂也不为过……依照奴婢那卑下的见识倒是很想见见五马分尸到底是怎样的分法呢。”
贾后尖叫道:“我朝哪有这样的律法?别忘了,我杀的人,很多都是你替我下的手!小心他们也指着你的脊梁骨!”
“外面可是听不见呢……我的皇后娘娘……记得吗?当初杨太后是怎么死的呀……她对你可是好得很,结果下场是怎样的呢?皇后娘娘,夜夜心安吗?贴了那么多灵符,晚上还能看见太后娘娘披头散发地望着你吗?你看看,她多么消瘦啊,你一口水都没有留给她……还不赶紧看看,皇后娘娘!你看啊,太后娘娘的嘴唇,是不是干裂得出血了?那细长的手指,快要指到你的头顶心啦!”紫竹道,“皇后娘娘,你身后是不是又一阵凉飕飕的风?这里的窗户可没有开着……你看,为什么墙上会有三个影子啊?”
贾后气促地转头去看,紫竹轻哼一声,立时纵身而上,掐住她下巴,将金屑酒灌入。贾后乱蹬着双足,奈何紫竹把自己身上的重量尽数压在了贾后身上,贾后的眼睛鼓胀成了一对金鱼眼,慢慢地涣散开最后一丝余光。
“脸上好厚一层粉,真是用这些蒙蔽人的眼!”紫竹冷笑了一声拾起金杯,遂向空中默默祷祝道,“杨太后,太子殿下,你们蒙冤而死,现在真凶伏诛,可安息了……”
张华和裴頠听闻贾后被废心下早已忐忑不安,作为贾后的亲眷,裴頠本应该避嫌,可是皇上的圣旨,却不得不遵从。他们不知道此去是何结局,只好商量定了,必要告老辞官,才可保全自身。未曾想,司马伦早就不存容下他们的心了。只待他们进宫,早有侍卫将他们扣住,朝服也被当众扒下。
惊惧之下,他们才有一丝明白,此行本就是有去无回。孙虑睚眦必报的脸,已然读不清楚上面写着的到底是奸险还是残秽……
天巧跟在宣旨的小宦官身后,她想亲眼看看董猛是怎么死的。
或许,这是她这么多时间以来一直坚持下来唯一想要等待的结果吧?她甚至都没有去留心,那个小宦官是什么时候开始宣读圣旨的。她抬头看着天空,看着天空中掠过一排大雁,似乎又有各种鸟儿在新柳枝头鸣叫起来了。天是那样的蓝,还有那如鱼鳞般的白云,天巧就这么仰视着,并不觉得脖子酸疼。
董猛听完了圣旨,一亮嗓子高叫道:“谢皇上恩典!”腿里却是一弯,跪在了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毛毯铺饰的地板上。他脑门上冷汗直冒,虽知圣旨可能有假,但他今日必然亡命于此是假不了的了。董猛缓缓伸过手去,半晌也不敢去接那杯药酒。那个宣旨的小宦官并没有催他,远远地站在一旁,他看着天巧一步一步地向董猛走过去……
“快些个,可没有人来救你老人家了。”一个侍卫等得焦切,粗声喝道,“一只去了势的老狗,还知道什么叫做大势已去么!”
“董公公,若你还记得枉死的小高子,你便可明白,为什么一切都来得那么快了!你千算万算都为了皇后娘娘,不知你有没有算到自己呢!董猛啊董猛,是你该死!”天巧将手指轻轻托起酒杯的杯底,酒杯顿时又朝董猛的嘴唇凑近了几分。天巧不可测的笑意渐渐在脸上蔓延开来,不知什么时候,她也知晓了在宫中必然要有常人不可有的心计。
董猛的手颤了几下,喉头一动,“嘿”了一声,“从前便是皇后娘娘也难得催我,倒是太妃娘娘、公主娘娘之属是我常催的。得了,也有我董猛神气过的时候,也不怨了!”董猛掏出袖中藏着的帕子,上面绣了一丛紫色的竹子。他将帕子掖好,端起毒酒一口喝干,将酒杯掷在地上,嘶哑道:“皇后娘娘慢走,老奴跟来伺候您了!”
十一、五星白昼现,纵横比章法
赵王司马伦此时风光无限,似乎前景大好,一片光明的景象在他面前铺陈舒展开来。他的耳边回荡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但是,他没有回过神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又是振聋发聩的回声。
司马伦这才意识到,所有的臣子都在朝着惠帝叩拜。司马伦这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向惠帝行大礼呢?是了,他现在是懒得再向惠帝行礼了。
大功臣,必然要大赏。司马伦在等着,他知晓这个不必他提,所有的人都是心知肚明。至少,会有无数的人要向惠帝提出这个合情合理的要求。只要赵王的地位更进一步,那么,他们的地位也会因此改变。
司马伦不必提,孙秀也不必说。早有人在下面跃跃欲试,只看着孙秀的脸色行事。
孙秀清咳了一声,躬身道:“皇上连日操劳,是否把写好的圣旨忘记了?臣替皇上带来了,请皇上命人宣旨吧!”
“孙大人……你说的是什么旨?”惠帝不解,忙忙地去问身边的小宦官。小宦官不敢抬眼,垂着头拨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