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第4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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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视我,你们还不够那个资格!我们且走且看,将来如何,也不一定就遂了你们的心思!”
徐平实在看不下去,沉声对王沿道:“你自己不知警醒,卷入人命官司里,只能算你倒霉!到了这个田地,还不深自反省,反而在这里怨天尤人,怪这个怪那个,你怎么不好好怪一怪你自己?堂堂三司副使,对一个县令说这些话,王沿,你还知道廉耻吗?仕宦有先达有大器晚成,你错了就是错了,如何转而去怨张知县?”
“我不知警醒?哈,哈,哈,别人这么说我也就罢了,你徐平哪来的资格这么说我?”王沿的样子有些癫狂,“那天中午我自己在庙里坐地,那些下人出去做什么与我何干?再者说了,地方上艰苦,他们去弄两只鸡吃算什么大事?我还没有自己派身边人到地方上强买牲畜,别忘了你在河阴县派厢军去买猪惹出来的乱子!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我流年不利,倒霉透顶罢了!徐平,我且看你得意几时?!”
徐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得意什么?我是此行正使,副使出了如此丢人的事情,我有什么好得意?你也是朝中大臣,怎么如此不知事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沿只是连连冷笑,眼中红丝遍布,样子看起来有些吓人。
张大有看出事情不对,站起身来,到徐平身边低声道:“待制,我看王副使的样子有些不对劲,该不是被最近的事情刺激,得了失心疯吧?”
徐平自然知道跟什么失心疯无关,但王沿因为最近精神压力太大,神智崩溃大概是有的。听他刚才说的话,只怕这一晚上他都是神不守舍,完全不知道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他刚才所思所想的,只怕就是徐平和张大有如何密谋害他,所谓怕什么就想什么。掉杯子那一个小意外,把他的意识突然拉回现实,莫名其妙地就把心中所想与现实发生的事情搞混了,才如此反常。
知道归知道,徐平却没有必要迁就他,此时一旦心软松了口,以后外面还不知道传出什么来。说到底徐平与王沿又不熟,既不是他的长辈需要关心爱护他,又不是他的晚辈需要敬重保护他,有一说一,没道理在这个时候受他的委屈。
王沿见张大有到徐平耳边低语,精神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哑着嗓子喊道:“看看你们,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你们两个串通起来,借着这么一件小事害我!如今就在我的面前,还在那里商量着什么阴谋诡计,哼,你们且等着!”
徐平拍了拍张大有的肩膀,对他道:“为防意外,你派人出去找个郎中来吧。这要是王副使一不小心在这里气死了,我们还真说不清楚。”
张大有点头应诺,转身吩咐杂吏去把县城里最好的郞中找来。
桌子那一边的王沿却一下子跳了起来:“好啊,你们,就在我的面前,竟然想谋我的性命!天理国法何在?!你们做这些事情,要有报应的!徐平,今天我不死,一定回朝把你在河阴县纵人行凶,目无法纪的事情奏上去!奏上去!看还有什么人帮你!”
徐平冷冷地道:“你自己也知道流年不利,倒霉就自认倒霉了,很难吗?非要在那里胡思乱想,东拉西扯,实在丢人!我怎么会与你这种人搭档!”(未完待续。)
第78章 河南府来人
头顶上冒密的树叶挡住了炽热的阳光,徐平坐在树下的石桌旁,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旁边站着鲁芳,皱着眉头帮徐平想还有没有漏过的地方,趁着这几天还不能离开汜水县城,好带人去查漏补缺。
雨水过去,太阳出来,地上水汽蒸腾,比前些日子更加闷热。五月二十八,夏至节,这一场雨过去,酷暑就真地来了。
旁边的房子里,刘小乙正在收拾行李。不管什么时候走,这一趟的事情都已经做完,把行李收拾好,免得要走的时候手忙脚乱。
一个兵士急匆匆地从院外进来,凌乱的脚步声一下子吓住了树上呱噪的鸣蝉。
徐平抬头看着走进来的兵士,沉声问道:“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兵士停住脚步,叉手行礼:“禀副使,刚才张知县差人来说,从河南府来的通判官人已经到了城外,他带人去迎接之后,便过来拜见副使!”
徐平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兵士应诺,转身向院外行去。
徐平出了口气,可算是来了,这两天自己在汜水县城等得心焦。人就是这么个毛病,有事情忙着的时候不觉得,一天一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等到闲下来,便就会胡思乱想,想家,想妻子孩子,想父亲母亲,觉得在这里一天也待不下去。
那天王沿神智崩溃,胡言乱语,张大有找了县里的郎中来,给他开了几副宁心安神的药。王沿又疑心张大有要害他,药也不吃,只是胡闹。心病还要心药医,那药也只能起个辅助作用,关键还是要看王沿自己。他能够清醒过来,药会帮着他恢复得快上一些,自己走不出心里的怪圈,药也没有用处,便也就由着他去了。
徐平以龙图阁待制任盐铁副使,没有理由出去迎接一个地方官,自然是安心地在自己住等着,张大有带着他来拜见自己。
没等多少时间,外面传来喧闹声,看守的兵士进来通禀,人已经到了。
张大有伴着一个中年官员进了院子,到了徐平面前,那中年官员拱手行礼:“下官西京留守司通判孙沔,见过徐待制。”
徐平让免礼,吩咐随从上了茶水来,延请孙沔在石桌旁坐了。
分宾主落座之后,孙沔又道:“路上正逢雨天,道路泥泞,让待制久等。”
徐平道:“天要下雨,谁有办法?左右无事,我等几天也没有什么。”
孙沔是天禧三年进士,到今天入仕十五年了,现在洛阳做西京留守司通判。如今洛阳那里的两位通判,一位是河南府通判,另一位就是孙沔这位西京留守司通判,职责各有分工。相对来说,河南府通判要管理一府民政,事务繁忙。留守司说起来是什么都管,实际上随着洛阳这个西京地位的下降,真正管理的事情已经不多,所以派了孙沔过来审理这件案子。
说了一些闲话,孙沔问道:“待制,路上听张知县讲,户部副使王沿因为劳累过度,身体不适,现在神智有些糊涂?”
徐平淡淡地笑了笑:“什么劳累过度!张知县那是讲得委婉,不想破了王沿的颜面。实际上因为王沿卷进了人命官司,外面又都说是他吃两只鸡逼死了人,内外臣僚不少人上书弹劾他。他看过了邸报气急攻心,又气又怕,脑子不清醒了!”
这话徐平可以说,孙沔却不敢附和,身份地位的差别在那里呢。
听了徐平的话,孙沔道:“那依待制看,下官要不要过去拜访?”
“当然要去!他是朝廷的户部副使,又牵连到了案子里,你怎么可以不见?不过看他现在的情形,事情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你去见过之后,还是自己拿主意。”
孙沔拱手:“下官明白了。”
徐平道:“还有,王副使这个样子,也不能在汜水县多待。要不然身体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些人可是说不清楚。这两天,你尽快把案子理出个头绪,让相当人等写个书状画押,王副使回京。只要把他的事情说清楚,案子你可以慢慢审。”
“下官知道了,尽快去做。”
徐平最怕的是王沿真出个三长两短,那自己可是真说不清楚,好好地带着他从京城出来,怎么也得全须全尾地带回去。那之后的事情,就跟自己无关了。
至于王沿威胁要把徐平怎么样,什么河阴县的事情,徐平根本不放在心上。自己做的事情清清白白,不怕别人知道。
王沿只觉得自己吃两只鸡就摊上这种倒大霉的事情,徐平在河阴县可是要吃两只猪的,竟然就撞破个聚赌的案子,这让他的脑子无论如何也转不过来。
却不想徐平买猪是去公平买卖,甚至手里捧着钱,都没有恃强硬买。要不然惹急了那个屠户,他家里的妻子一上吊,徐平也一样说不清楚。
说白了,这种事情不仅仅是运气,而是在于平时点点滴滴都要注意,时时保持着警醒。要不然,各个地方的官做下来,走到哪里都一堆污点。顺风顺水的时候没有什么,不过是小错,也并不会断了自己的前程。但一旦积累得多了,可就不好说。
不说别人,此时坐在徐平身边的这位孙通判,历史上就是如此。多少大功劳也抵不了你走到哪里都是斑斑劣迹,落得个黯然收场。
不过此时的孙沔还没有发迹,为了前程,还得老老实实地做事情。西京留守司的通判比不得其他地方,是要有知州的履历的。他这一任通判做下来,转任就可以做大州知州,也可以出任提刑和转运使,自然是小心谨慎,不敢出错。
孙沔和张大有去拜会王沿,徐平没有跟着去。他看见现在王沿的样子就烦,王沿见了他也一样,一气一急说不定病情就会加重。
一不小心真把王沿给气死了,徐平找谁给自己主持公道去?王沿不过是牵扯到了农妇自杀的案子,就被折腾成这样,王沿要是出个意外,朝堂里还不得炸了。(未完待续。)
第79章 麻烦看清楚
路边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扯着嗓子鸣叫,树下回避的百姓看着路中央的一行人小声议论,猜测着他们的身份,眼光里透着好厅。
张立和周不昧骑在马上,心情轻松,看着路上的行人,路边的风景。
可算是要回京了,这次出来惹了这么多事,估计回京之后王副使不会再让两人跟在身边了,他们也乐得从此轻松。跟着这位副使,好处是没见到一点,每天还有做不完的烦心事。最要命的,跟着出京城,两人不但没捞到好处,还搭上不少钱。
这如何忍?做这个差事,将来必定是没什么前途的,只想着赚点银钱攒下来以后养老,连钱都赚为到,这差事还有什么意思?
看看前面牛车上的王沿,张立和周不昧相视而笑。
王副使不想放两人走也不行了,这次回京,估计他也不可能再留在三司。都不是三司的官员了,还凭什么占着三司的人?
导丛后边,马上的徐平面无表情,摇摇晃晃地想着心事。
孙沔到了汜水县后,与张大有粗粗地把涉案人员审了一遍,确认王沿并没有直接牵扯到人命官司,便就让相关人等写了书状,画了花押。书状给了徐平一份,作为入京回朝之后的证见,汜水县这里已经无碍,可以带队伍回京交差了。
徐平心烦,还是对王沿回京之后会怎么做心里没底。这两天王沿都是一天到晚阴沉着个脸,也不说话,也不见人,自己窝在住处生闷气。
徐平不怕得罪人,也不怕别人针对自己耍手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来有往针锋相对地对着干就是了。但对一个疯子,心里还是犯嘀咕。
也不知道王沿现在清醒了没有,如果还是前两天的样子,话都说不明白,反驳他也不知要从何说起。朝堂上对上这么个人,想起来都觉得头大。
这一路上两位主官都各有心事,整个队伍也就没有生气,闷着头赶路。因为心里面有事情,到了白沙镇,徐平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