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第84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人定胜天,上天就是定下了这界限,但人力到了,又有什么拓不出去的?汉武帝开西域,边界还离此万里,还不是一样守住了!兴、灵两州历朝历代都开渠从黄河引水,早已经是稻田遍地,满布桑麻。只要把那几州开拓出来,可以容数百万户,自然不用担心守不住。这次我们灭了昊贼,自内地广迁人户,把那里变成塞上江南,自然就固若金汤!”
打下来后能不能守住,其实还是要看游牧经济和农耕经济的比例,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不改变那里的经济基础,早晚还是要出问题。自武帝向西向北开疆拓土,历代迁内地人户屯垦,很多地方都有了农耕基础,运作得当,足够支撑应付游牧民族的威协。而且放牧也不一定要游牧,条件合适的地方可以半定居,这也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党项是怎么坐大的?他们本来与吐蕃同源,吐蕃崛起之后,党项受到压迫,逐渐自南向北、自西向东迁移。贞观四年,唐朝关于民族政策的大辨论,以魏征为代表的严夷夏之防的一派彻底失败,党项这些番族迎来了好时光。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在大唐朝廷的主导下,与契丹、渤海、奚和沙陀等族一起,步步内迁,一直迁徒到横山地区,大唐走上了穷途末路,才在那一带盘距下来。在党项占据的地盘之外,原来的农耕经济全部游牧化。
唐玄宗让边地节度使掌重兵,管民政,催生了安史之乱,从此之后藩镇林立。由于地方权力过重,从而各地割据,这种情况不只是唐朝有。西汉七国之乱,也未必就比天宝年间的安史之乱规模小,但却很快平息下去。地方权重导致藩镇林立没有错,但藩镇林立长期化,绵延二百多年,却必然有其社会基础,使国家分裂的基础,这些内迁的胡族就是藩镇林立的基础。最后五代一统,社会基础之一就是这些内迁胡族终于汉化了。彻底汉化的沙陀和粟特等族联合汉族的力量,完成了天下一统,而半汉化的几族,如契丹和党项,则在北方立国,成为中原政权的致命威胁。等到更北的游牧民族崛起,半汉化的地域彻底消失。宋、明、清三朝再也没有出现藩镇割据,朝廷政策是一,社会基础不再存在是二。
党项和契丹这些政权都是采用番、汉共管的制度,不是他们对汉人亲近,而是其经济基础就是半耕半牧。完全排斥汉人,他们境内的农业也将荡然无存。
由政策导致的偶然动荡可以理解,但动荡长期化,就必然有其社会基础,这是历史唯物主义基本的认识。五胡乱华之后的胡族内迁,便就是北方动荡的社会基础。
要消灭党项,仅仅是败元昊占领那些地方是不够的,还必须要把替代掉的农耕经济恢复过来,这才是真正艰难的任务。徐平一直坚持把俘虏南送,招兵则从川蜀,便就是要断绝党项这些政权赖以存在的社会基础。没了原来的社会环境,南迁的番胡将很快汉化。
石全彬可没有兴趣听这些社会、地理的大道理,他也不感兴趣,道:“既然秦州这里是以天都山、马衔山为线,那为什么现在昊贼不敢过黄河?”
“我们已经占了马衔山,则葫芦川以西、黄河以南尽为本朝所有,河湟之地我们去攻与不攻,他们都已经脱离了党项的威胁。像兰州在黄河以南,我们派不派兵去占,都是在本朝掌控之下。不能分马衔山的地利,番贼绝不敢大军进驻兰州,不然阵前一败,他们无处可逃。而地方过小,不能驰骋,他们的骑兵多也就没了用处。”
石全彬叹了口气:“行军打仗,如此麻烦,我还是不费这些心思。只要这次能够痛击昊贼,重振本朝军心,我回去在官家那里有个交待就好。”
徐平看着外面月色朦胧,沉声道:“此次我以五万对三万,又是出其不意,还不能击垮卓罗和南监军司,就太过离谱!这种仗我不想打,不是打不赢,而是利处不大。对番贼这些忽聚忽散的兵马,每次用兵,都力求围歼才是上策。不然你占的地方多了,他们兵马仍在,最终挤成一大坨。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也,那个时候,就容易为贼所乘!”
石全彬没有说话,他看得出来,如果没有赵祯让自己带来的口信,这场仗徐平是真地不想打。现在兵力不足,过黄河一击,还是要退回来,只是打一场热闹而已。但战争终究是政治的延伸,现在政治上需要这样一场胜仗,这本就是一场政治仗。
第112章 五军齐出
徐平站在黄河南岸的一座小山上,看着山下的大军踏上新建好的浮桥,如同一条线一般,顺着喀罗川河谷绵延北去。
五万大军,如果全都挤到一条路上,绵延开来就是一二十里。哪怕两列并排行军,也要近十里长的队列。这么长的队形,一旦被敌人发现,很容易被打散。而如果要保证随时对敌,行军速度就必然要慢下来。从黄河北岸到卓罗和南城六十余里,正常行军要两三天的时间,徐平要对元昊进行一次雷霆打击,正常的行军速度就失去了突然性。
此次渡河出击,桑怿和刘兼济军自榆中城出发,在兰州城附近的古渡过河,而后沿古道北上。北上几十里后,沿喀罗川西岸群山的垭口绕到卓罗和南的北面。高大全和曹克明军自阿干河谷进入兰州附近,在喀罗川汇入黄河的河口渡河,而后沿喀罗川河谷北上,与桑怿和刘兼济军夹击卓罗和南。军中的骑兵和骡马大车大部配给了桑怿和刘兼济军,让他们快速行动,达成进攻的突然性。徐平自将张亢军随高大全一路之后,作为全军预备队。
这是秦州军的第一次全线出击,虽然组织严密,按排得井井有条,路上还是各种情况频出,不时有掉队的士卒。想让数万人的军队完全按照自己的预想行动是不可能的,徐平也不报这种奢望,真正有用的是能把这些差错包容下来。田况带着一队人马,沿途收留掉队的人员,处理各种差错,让发生的意外不致于影响全军的行动。
石全彬在徐平身边看着大军北去,口中道:“经略,你来秦州一年,能把大军带到这个样子着实不易。看这行军,虽然比不了禁军精锐阵列严明,也是非常不错了。”
徐平道:“此次出军要诀在快,阵列整齐没有用,只要在明天天亮之前到卓罗和南的城下,整好队伍,便就足够。军前已经广布斥候,他们顺不顺利,事关重大。”
往常不管是跟契丹作战,还是跟党项交锋,宋军的斥候队都被对方压得死死的,往往探听不到敌人的消息,自己的一举一动却都落在敌人的眼里。秦州军在这上面下了极大的力气,军中的斥候队都是一半本地蕃兵严选出来的,一半禁军精锐,数量多,训练苦,器甲精良。每人两匹马,五人一队,五队一都,层级严明,真正做到了来去如风。
禁军精锐对付经常突然出现的敌军的办法,是随时可以变成战斗队形,为此不惜牺牲行军速度。元昊屡屡包围宋军,却没有办法一口吞下,便就是这个原因。徐平的秦州军当然也可以那样行军,但大多数情况下,要求的是一到三天的快速强行军,而后在设好的据点里休息,是一种跳跃式的行军。这种行军模式,是为了能够抓住党项军的主力,不让他们想战就战,想跑就跑,把自己的大军拖死。
一到三天的快速强行军,大概是两三百里的距离,这个范围就是秦州军的攻击面。只要敌军进入了这个范围,就进入了秦州军的打击范围,此次进击卓罗和南不足百里,距离正合适。这是党项第一次面对这种战争模式,元昊一头闯进来,刚好让徐平检验一下。
路边的小草已经泛绿,河里的水流清澈,就连山也变得湿润起来。各咱小动物忍过了冬天的严寒,在春风的沐浴下欢快地跑了出来,在山间嬉戏。
一队快马风一般地掠过小山,惊得在山坡上闲适散步的羚羊四散奔逃。
“哪里来的贼人如此放肆!”两个党项兵卒看见马队,大喝一声,翻身上马。
离着一二百步的时候,对面的马队突然散开,分成两翼向党项兵卒包抄。两个党项兵吓了一跳,口中道:“直娘贼,莫是宋军过河了?”说完,拨转马头就要逃跑。
几个呼吸之间,对面的马队就到了二三十步的距离,成一个半圆形围了上来。
看清对面马上人的宋军服饰,两个党项兵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分散出来查探周边的情况,主要是寻找游牧的蕃部,让他们向卓罗和南缴纳牛羊粮食,对宋军渡河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按往常的经验,宋军在黄河南岸,要渡河攻击怎么也要准备个把月的时间,哪里能够说到就到。突然在离卓罗城几十里的地方出现宋军,完全打破了常规。
刚刚拨转马头,两个党项兵就听到身后弓弦响起,还没有反应过来,每人身上就中了两三枝利矢,一头栽下马来。几乎是在党项兵落地的同时,一队宋军便就冲到了近前,有人翻身下马,牵住了两匹在原地打圈的战马。
伸脚踢了踢了地上的党项兵,宋兵拔出腰刀,向两人的心口各捅了一刀,才转头高声道:“队长,这两个番贼已经死透了,尸身我们如何处置?”
几个宋军围上来,队长陈天明下马,把手中的劲弩小心地背到身后,道:“剥下他们的军装,扔到那边的草层里。山里的虎狼饿了一个冬天,要不了几个时辰就吃得不剩。”
几个兵士答应着,纷纷下马,收起弓弩,剥党项兵的衣服。
陈天明快步跑到山头,手搭凉棚四处张望。此时地上的小草刚刚露头,还不到放牧的时候,放眼望去一片荒凉,看不到一个人影。
从山头上下来,陈天明对手下道:“都头已经用望远镜看过,距刚来我们来的山五里之内就只有这两个人。把他们料理了,我们再到那边更高的山上去,等都头过来。”
几个兵士应诺,抬着两个党项兵,扔到了旁边枯黄的荒草里。
在大军渡河之前,便就有数百斥候向北搜索。沿路只要见到带刀枪的,一律格杀,防止走露风声。都头一级带有望远镜,指挥着猎杀卓罗城以南数十里范围内的党项人。斥候队长一级带一张劲弩,其他人带弓,每人再带一枪一刀,或聚或散,清理党项眼线。
这样大范围的清理战场,自然会被党项人觉察到宋军过河,但却不知道有多少人。往常斥候训练的时候,也会过河来,跟现在一样进行演练。此次行动,倒也并不突兀。
清理了尸体,陈天明道:“牵上那两匹马,等到见了都头,再交上去。这一次来遇到的番贼游卒比以前多了许多,果然是北边有番贼大军。”
斥候并不带着缴获前进,每隔一段距离,便就有收容马匹等物的小基地,等到大军到了之后统一处置。徐平军中的军功计算不要求士卒上缴斩获,自有专人统计。
第113章 游骑遍布
卓罗和南城里,元昊正在帐里据着一张桌子,猛啃着一条羊腿,不时端起来旁边的酒杯喝一大口。酒是烈酒,来自宋境,据说是产自开封城里面的徐家,就是对面宋军主帅的那个徐平家里。两国的贸易对大宋来说是可有可无,党项可不行,离开了宋境的货物他们连日常生活都有问题。两国交兵,边榷断绝,元昊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