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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奸臣-第29章

小说: 奸臣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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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位金陵第一少的举止动静,那些南京部院衙门的头头脑脑顶多只是当成笑话一般随便听听,但有的衙门却从不放过这种真正大佬们丢在犄角旮旯的小事。这天傍晚时分,三骑人就从南京锦衣卫衙门拐了出来,顺着西长安街过了大中桥,一阵疾驰便拐进了常府街。

由于常遇春的后人永乐年间就已经见罪,弘治五年,五世孙常复虽是得了南京锦衣卫指挥使的世职,但这是不视事的虚衔,常家终究是已经几乎败落了,那座俗称开平王府的常府也早归了别人。自永乐开始派中官镇守南京开始,这座开平王府就一直都是历代镇守太监占据着。只镇守太监历来委任两人,住在这儿的往往位高资深,如今的主人傅容便是如此。

虽是中官,但傅容是正儿八经宫中内书房出来的,镇守南京之后闲暇极多,更喜欢没事就涂抹几笔山水。这会儿他站在书桌前,示意了旁边的小宦官扶着纸,就专心致志地给那三两枝桃花上颜色。眼见得那粉淡得宜的色彩遍布枝头,他不禁微微一笑,搁下笔才放下刚刚卷起的袖子,外间就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公公,陈大人来了,还正好在门上遇着了郑公公。”

“哦?这两个人倒碰的巧。”傅容示意那小宦官先把画挪到一旁的案桌上去晾着,这才笑道,“既然来了就一块见吧,差个人领路带他们来书房。老郑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不至于盘桓多久,去把之前收着的那几两贡茶找出来待客!”

“好你个傅公公,那贡茶虽金贵,你这财主何至于才只有几两?”

说话间,就只听轻轻的咿呀一声,外间门仿佛是被人推开了。不多时,就有人打起了门帘进来。走在前头的是一个相貌端伟五十开外的老者,只见他一身淡青色的杭绸长袍,脚踏半旧不新的黑色布履,腰上系着一根已经有些发白的银带,看着竟是犹如寻常老儒。而一旁扶着门帘侧身让老者先通过,随后才放下手跟着走进来的,便是穿着锦衣官袍的陈禄。

傅容抬手吩咐小宦官下去倒茶来,这才笑吟吟地说道:“你这话可就不中听了,要说你到南京还比咱家早十年,咱家是财主,你可不得是金主?看中了那茶叶你带走就是,可保不准咱家明日就到你家去,看中什么就直接顺了回来!”

来的老者乃是南京守备兼南京内官监太监郑强。虽是比傅容年轻四岁,但他成化十六年就掌南京内官监事,成化二十年升南京守备,弘治元年督修南京内府诸库藏,真要比在南京的资历,却是比傅容更久远。因而,此时听傅容这调侃,他的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

“那敢情好,但凡傅公公你能入眼的,看中就尽管拿去!”

两人彼此调侃了一阵子,陈禄又上来见礼,傅容只摇了摇手说免了。待到小宦官拿着丹漆小茶盘送上了三个成化窑的小瓷盅来,三人一人取了一个在手,说是来要茶的郑强却只微微抿了一口,当即直截了当地说道:“傅老哥,咱们也不是外人,咱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咱家那个儿子你是知道的,应天府学生,这已经好些年了,读书不上不下。咱家如今年纪一大把,想用这老脸最后帮他一把,给他谋个前程,想请你一块帮忙说项说项。”

“这事自然义不容辞。”傅容一口答应,随即犹疑地瞥了陈禄一眼,这才又看着郑强说道,“只是如今风头不妙,老郑你若是能等,最好再等等。”

“等?”郑强一下子皱紧了眉头,没好气地说道,“傅老哥你若是有难处就说清楚,咱俩也不是共事一两年了,这还用得着打官腔?”

“不是打官腔。”傅容情知郑强性子急躁,于是冲陈禄打了个手势,见其站起身到郑强身侧,低低言语了几句,他便捧起茶盅饮了一口。等到陈禄回身坐下,而郑强赫然是脸露激愤,他就叹了一口气说,“这些天风头不好,那些清流正在虎视眈眈挑着那些冗官冗员下手,连陈禄都不能幸免,你何苦在这时候把令郎提拉出来给人当靶子?”

“那些吃饱了的书生!”郑强死死捏住了扶手,好一阵子才使劲哼了一声,“郑节在府学里就是成天遭人白眼,前些天要不是咱家狠狠教训了一顿,他几乎就要说不去了!想当年傅老哥你和咱家,为了一个内书堂的名头争得头破血流,如今他们这些孩子竟是为了别人那些乌七八糟的话就能自暴自弃,真是远不如咱们当年!”

“你怎能拿孩子和我们那时候比?他们没吃过那许多苦,自然承受不得那些话。”

傅容哑然失笑,只郑强既是提到这一茬,他便渐渐生出了怀旧之意,与其聊起了从前宫中内书堂旧事,等好一阵子唠嗑完,眼见时辰不早便留郑强用饭,谁知对方执意不肯,可临走之际不但顺了他那三两贡茶,又把他新画的那桃花图带了走,还硬是让他在画上印上了那方“松庵”新印这才罢休。等到一路把人送到二门,眼见郑强上车远去,他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就这么背着双手对旁边的陈禄说道:“你说,他是不是也因为那风声才来找咱家说话?”

“郑公公在南京经营了二三十年,自然消息灵通。”

“除了儿孙,他算得上无欲无求的,看刚刚那样子,是真的恼了。”傅容哂然一笑,随即回身朝里走去,直到眼角余光瞥见陈禄落后一步紧随其后,他才低声问道,“倒是你,今天这急急忙忙赶过来,是又听到什么消息?”

“不是什么大消息,毕竟那奏折应该才发走两天,京城都尚未到呢,哪有什么回文?”陈禄顿了一顿,转瞬就笑了起来,“是一件民间的小事。太平里那边昨晚上失了火,烧了两座院子,其中一座,便是昨晚那徐勋所说,救过大公子的徐良所住。”

“哦?失火?”傅容一下子停住步子,见陈禄面上的微笑有些异样,便又扭头继续往前走道,“既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想来这失火二字大可商榷?”

“虽没证据,可应该是徐氏长房放的。昨晚上徐勋赴了公公的约之后回家,搭了和王世坤同来的一个富商的便车,发现这火情,立时问那富商借了钱,用赏格鼓动了街坊四邻灭火。那徐良一回来就被人逼着赔钱,又被南城兵马司拿了回去,结果这徐勋一大早又去了南城兵马司,后来不知怎的竟是搭上了王世坤,王世坤亲自去南城兵马司说项。难得王世坤这金陵第一少没耍横,竟一通话说得南城兵马司的朱老三哑口无言,不得不把人先下了监了事。”

陈禄简简单单说了一通话,傅容不禁生出了几许兴致,停下步子细细又询问了一番其中缘由,当即笑了起来:“碰到这样的事情,他居然还不把咱家那名刺拿出来开路,竟是另辟蹊径哄了王世坤心甘情愿出马,而且一贯拳头上耍横的王世坤居然嘴皮子也利索了?好,心计不错,很不错……且再看看他接下来如何!”

“是。”陈禄答应一声,但须臾就再次压低了声音说,“公公,徐家这事情当中,工科给事中赵钦的一个清客似乎在其中兴风作浪。”

“赵钦?”

傅容再次停住了脚步。足足沉吟了好一阵子,他才一字一句地说:“先盯紧了,不要惊动,且先瞧瞧清楚究竟怎么回事,还有这徐家子怎么应付。这赵家在句容根深蒂固,从前也有不少事情传到锦衣卫,可每每一动却一无所获,反而带累得上上下下全都落得不是。赵钦一个人不打紧,但他是清流,咱家又不在京城皇上身边,这种人一个扳不倒就是一身骚!东风压倒西风已经那许多年了,要让风水轮流转不是那么容易!咱家知道你气苦,但饭得一口口吃,事得一步步做,急不得。”

见傅容这般态度,陈禄自是躬身答应不迭,只是眼神却不免露出了一丝阴晦。

第四十一章 灯下黑

春困秋乏夏打盹,这说的本是季节交接之际,人们常常犯的困倦毛病。午后时分,徐家那小院门口,一个搬着小板凳坐在那儿的少年郎一面眼巴巴张望着路口,一面时不时轻轻点着脑袋,好几次险些趴倒在自己的膝盖上。只是每逢有车轿经过,他立时一个激灵惊觉过来,可每每一抬头便失望地再次耷拉下脑袋,这却要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如此周而复始也不知道多少回,当他再次本能地抬起脑袋来时,恰是看见一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旧马车。一瞬间,他几乎是直接从板凳上跳了起来,径直冲了过去。可是,才拉起车帘,他就看见一个脑袋光溜溜的人蹿了下来,他也顾不得这家伙,再探头往车内张望,却只见里头空空一片,哪里还有人。

“少爷呢?”

金六一面吆喝着那匹拉车的老马,一面笑道:“放心,少爷一会儿就回来!”

听到这话,瑞生立时无精打采,轻轻哦了一声就垂头丧气地回到起初那位子上坐下,任凭谁说话都不理睬。金六见惯了他这般架势,见慧通瞅着小家伙这模样好笑,他就干咳一声道:“由他去,这小子才只跟少爷一个多月,偏就是死心眼,问他想家从来都是摇头。我从前还不相信,这天底下就是有天生的忠仆,如今是不信都不成了。”

慧通闻言啧啧称奇,见金六自到马厩里去收拾马车洗刷喂马,他思忖横竖无事,索性也就到门口倚着门框站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瑞生聊天。虽说小家伙根本不理睬他,十句话难得答一句,但他还是乐此不疲。只是问着问着,他上上下下打量着瑞生,渐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又仿佛自来熟似的拍拍打打和人开玩笑。过了许久,他才撇下瑞生转身朝里走,待到二门时却扭头又回看了一眼。

瑞生也记不清自己在门前见了多少车轿通过,甚至还看到了昨儿个见过两回的那胖员外,强打精神答了他少爷没回来,几乎又要再次睡着时,方才被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惊醒。当睡眼惺忪的他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几乎本能地揉了揉眼睛,这才跳起来撒腿奔了上去。

徐勋从南城兵马司出来,先是又坐王世坤的车转去了一趟应天府衙,在徐迢那儿盘桓了好一会儿方才回来,这一趟是徐迢吩咐人派的车,连带宗族大会的事也告诉了他。此时,下车的他打赏了那车夫十几文钱,见人高高兴兴地去了,这才转头看了看瑞生。见小家伙满脸的忧心忡忡,他习惯性地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这才笑道:“放心,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

瑞生这才咧嘴一笑,一面跟着徐勋往里走,一面说道:“少爷,上次你让我买的标布做衣裳,我都已经做好了。统共得了四件棉布衫子,才用了不到五分之一,还剩下好多,足够再做好几件秋衣,我都收在了箱子里,下次好用……”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徐勋对于这些琐碎的事情都是完全没有心得,因而此刻听小家伙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几乎是想都不想就点了点头。待到瑞生说起吴员外又来过,他才突然停了停步子,心想吴守正这人虽说是典型的见风使舵,但用起来却是得心应手。想着想着,他又轻轻按了按揣在怀中的那张傅容名刺,脸上露出了一丝谨慎。

如傅容这等位高权重的人,哪怕他真的救了此人至亲,派人详查他的根底也许还有可能,但绝不至于因此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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