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第4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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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视的队列摒弃不用,取而代之的则是跑步行军和各种套路。这都是军中群策群力精简下来的,拳法八招刀法八招,虽然简简单单,可胜在简单容易上手。而神机营中则是派了几个最擅长火器的将校,和军器监选出来的几个能工巧匠商议着新军器,这也是徐勋向朱厚照提出的。
他虽说比别人多几百年见识,可真正要说到创造发明大跃进,那是半点本事也没有,别说改进火器,就是让他造个玻璃水泥,那也是要难为死人的。
下雪天从西山回城不便,化雪天里又难免路上结冰,再加上军营里刘瑾派了两个监枪内官来,因而徐勋已经在军营里泡了整整八天。直到这一日天放了晴,这条下山的官道上又垫了煤渣子,那两个内官被他拿到了短处捏在手里,他方才在傍晚时分带着二三十个亲兵骑马回城。才到阜成门,他却发现前头正有一行人在等着入城,俱是蓑衣斗笠,显然从西边过来的时候,那边仍在下雪。他摆摆手示意从人放慢速度跟在后头,可突然前头就有人回过头来。
“大人!”
徐勋微微一愣,这才认出是此前刚从西北回来不久,就又被自己加派了一堆人手,重新上了大同去的曹谧。见曹谧飞马疾驰了过来,到了面前滚鞍下马,一板一眼就要单膝行军礼,徐勋便笑道:“这是城门,又不是其他地方,你这么正经做什么!快上马来,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说赶在冬至前回来吗?”
“我在大同见着了杨大人!”曹谧这才站起身,才说了这么一句,见徐勋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他便上马之后徐徐过来,几乎紧挨着徐勋低声禀报了起来。
“杨大人匆匆赶到大同和庄总兵商量事情,正好遇着我,担心如今厂卫太多,路上捎信说不清楚,遭了事反倒不好,所以让我提早回来面禀大人。鞑子内乱已经快差不多了,那小王子雄图大略,竟是压服了那些蠢蠢欲动的部落,一鼓作气对永谢布用兵,亦不剌兄弟已经先后几次大败。而小王子第三个儿子巴尔斯博罗特继任济农之后,在众将之中威望极高,直指火筛推出来的乌鲁斯博罗特是假货,还说即便不是假货,打了这样的败仗,便无颜再为黄金家族的子孙。火筛大败而归,现如今已经靠近了大同。”
听到这消息,徐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相比蒙元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个雄才大略的英主,大明朝自从开国那几位皇帝之后,接下来基本上都是被动挨打居多,占据主动的少。前一次好容易才钻了那样一个空子,倘若是真的让蒙古人重新捏合在了一起,那麻烦就大了。
想到这里,他立时不容置疑地吩咐道:“走,回府说话!”
及至进了城,他便冲着后头的护卫吩咐道:“去请御马监苗公公,请吏部尚书林大人,都察院张都宪,张西麓大人,另外,回西山大营,看张公公和泾阳伯陈大人哪个人抽得出空来,尽快请到兴安伯府来。”他原本还想去叫一声谢铎和屠勋,可想到这样的军国大事,并不是人越多就越容易出主意,思来想去还是放下了。
入夜时分,虽说已经是滴水成冰的时节,但室内烧着火炕,火盆里烧的是宫中御赐的红箩炭,不闻半点烟火气。被徐勋请来的几个人团坐一块,听曹谦转述了杨一清的口信之后,曾经一块经历过前次一战的苗逵和神英都是眉头紧皱,林瀚张敷华和张彩虽是没有轻易露出愁容,但心里却都是沉甸甸的。
“小王子崛起于成化年间,火筛却是从景泰、天顺、成化、弘治年间,一直活跃到现在的大将,他是先头那位大汗的女婿,不能说对小王子忠心耿耿,所以我才会把乌鲁斯博罗特交给了他。”说到这里,徐勋顿了一顿,随即便声音晦涩地说,“只是,我刚刚听曹谧所说才突然想到,我或许忘了一件事,火筛老了,而且他儿子早死了,更谈不上孙子!”
朝中大臣对于蒙元的情形素来是了解极其滞后,有道是我国虚实鞑虏尽知,而鞑虏虚实我一无所知,虽说得夸张了些,可也基本上道尽了如今的尴尬局面。因而,在南京时就连年一直听到火筛进犯的林瀚张敷华,忍不住认认真真向曹谧打听了几句,待得知火筛如今已经七十出头,膝下无子的他正有众多部族头人在争着继承领地人马,就连小王子巴图蒙克本人也曾经有意把自己的儿子推出来,而火筛自己看中的,则是女儿所出的一个外孙。林瀚忍不住就开口说道:“那如今火筛退到大同边上是何意?”
“杨大人说,火筛兴许是做两手准备。如果小王子暂时不追,他就打大同,以此确立他在鞑虏中间的威望,以示廉颇未老。但如果小王子穷追不舍,他也可能表示有意臣服,但其中不乏借我之刀退敌的意思。”
曹谧一字不漏地转述了杨一清的判断,随即才说道:“只不过,在我启程之后,大雪就已经降下,这是天助我也,小王子应该不会再继续穷追不舍,而大雪天率兵进犯大同,火筛也是聪明人,不会做这样的蠢事,所以如今多半是两边退兵。可火筛兵员全都远逊于小王子,过冬所用的存粮也未必充足,今冬就算平安度过,接下来会如何也说不好。”
得知这场让顺天府和大兴宛平二县的官员忙碌了好些天,一面要保证道路畅通,一面要赈济屋子倒塌的百姓,一面还要发动富户去摆粥棚舍衣服的大雪,竟然还消弭了一场战事,纵使苗逵从不信佛的人,此时此刻也忍不住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紧跟着,他就突然轻咳了一声说道:“火筛倘若计谋落空,会不会和亦不剌合流?”
“有这个可能,但可能不大。亦不剌兄弟是从前的也先太师之后,是卫拉特人,和统治蒙古号称成吉思汗苗裔的黄金家族有着天生的隔阂。火筛再怎么说也是小王子前头那位大汗的女婿,若是他和卫拉特人搅和在一起,不但会有损多年英名,而且更难统御部众。既然曾经是一世枭雄,那么他就一定不会这么做。”
到了大明朝,又亲自和蒙古人打过一仗,如今的徐勋对于从前那些看过就忘的蒙元人物和局势,自然不再是仅限于纸上谈兵的地步。说了这话后,见林瀚和张敷华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他便索性从小王子达延汗前头那位满都古勒大汗说起,说到满都海和满都古勒的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火筛以及癿加思兰,再说到达延汗巴图蒙克收其侧室满都海,年长十余岁的满都海带着巴图蒙克东征西讨,甚至一举袭杀了卫拉特出身的女婿癿加思兰,再最后方才说到巴图蒙克的那些儿子。等到他这一通话说完,座上已经是一片寂静。
这时候,徐勋方才咳嗽了一声说道:“各位别看我,正是因为之前兵部对于前边消息一直都收集不准,林林总总的人物张冠李戴,既分不清他们的归属,又分不清他们之间那些错综复杂的亲属和利害关系,所以有时候纵使想钻空子也不容易。这都是我去年率兵在外的时候,从那个老柴火口中打听,紧跟着又靠曹谧捎带回来的那些信息里头分析出来的。”
这话也谈不上信口开河,前次要不是有老柴火,又有曾经在边境私自贸易的神英,他也想不出那种挑唆鹬蚌相争的伎俩,可归根结底,几个有名人物却是来自后世的认识,如今的明人有谁知道满都海那么一个女人?
这一番话过后,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虽则是神英开玩笑说,不若封火筛一个王,让其和巴图蒙克继续去打擂台,但就连神英自己都知道,区区一个空头王爷的封号,怎么也不可能让人归心。而就在这时候,徐勋若有所思地说道:“此前我和徐延彻齐济良,一共得了兴和到沙城期间的勋田封地总共千余顷,当初我就想着这条路异日可以当做往北边的一条通路,如今看来,不得不和去年做做同样的事了。”
“什么文章?”
“走这条路,以粮换马。张家口堡的主将是泾阳伯的旧人,出去容易。”
见林瀚张敷华都是大吃一惊,徐勋这才解释道:“这大雪一场接一场地下来,京城都是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天气,更何况塞外?牲畜冻死就可以吃,但马和牛羊毕竟不一样,价值不一样。前时杨大人就一而再再而三提请在各要害处修筑各处边墙,累计起来足有三四百里,这些地方正是需要马力。皇上此前已经打算拨国库帑金十万两,但马匹一时半会却不是那么容易调拨的,既如此,各取所需岂不是好?让他们渡过难关,接下来有余力去和小王子扛一扛,咱们则是有现成的马匹可以用上修筑边墙。”
“此计倒是可行。”张敷华微微点了点头,但还是郑重其事地说,“但鞑子素来狡诈,还得多做提防。还有,这粮食的数目,得仔细斟酌。”
从前的马市以及朝贡贸易等等,其实都是花钱买个平安,如今此举看似也差不多,然而,出的那笔粮食却也不算是白搭。只是,该派谁人前去,却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神英和苗逵对视一眼,前者就开口说道:“这样的大雪天……”
“我去!”侍立徐勋身后的曹谦抢着答了一句,见徐勋愕然看了过来,他就开口说道,“我曾经奉父命出过关,麾下还有几个熟悉路途的老兵。”
“大哥……”
曹谧话还没说完,就被曹谦再次打断了:“你不要和我争,别看你跟着大人的时间比我长,可你终究没有真正上阵磨练过,只做过这些实务。你知道风雪天该如何在外头走路,该如何找到合适的地方扎营,该如何和那些散在各处的牧民打交道?你一步都没出过大边次边,你还和我抢?”
徐勋倚重曹家兄弟,又附议了杨一清的举荐,把曹雄推到了镇守固原总兵官的位子,而刘瑾虽是大力提拔陕西一系的官员,却没有曹雄其人,林瀚身为吏部尚书,这又怎会不知道?见曹谦年纪轻轻就如此有担当,他忍不住点了点头,而张彩则是若有所思地问道:“大人,之前火筛那儿是徐延彻齐济良联络的,此次他们若出面,兴许更加顺理成章。”
“去年就是大冷天的让他们两个去宣府大同,今年要是我再这么干,定国公也就罢了,知道我这样折腾她的宝贝儿子,仁和大长公主想活撕了我的心只怕都有了。”话虽这么说,徐勋还是点了点头后就看着神英道,“泾阳伯,回头让他们两个来我这一趟。事关重大,我明天得对皇上先禀报一声。只不过,他们只到大同为止,出塞的事就不让他们俩负责了,这大冷天的他们俩没个方向,这事情就交给曹谦。”
直到又商量了一些具体细节,包括事情不放到朝会上去商议,若是被御史弹劾如何应对等等,众人方才陆陆续续散去。徐勋把人送到了二门口,却叫住了要回去的曹家兄弟两个。等到把他们又带回了书房,徐勋方才看着曹谦说道:“此去凶险,但既然是你主动请缨,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小心为上,若有万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要行险。”
“是。”
曹谦叉手应了一声,正想再说些什么,一旁就传来了曹谧的声音:“大人,还是我去吧!我在宣府大同延绥甘肃固原宁夏等地都建了军情局的分司,要论指挥起来,我必定比大哥灵活。况且认识我的人少,总比大哥……”
“你不要和你大哥争了,你要说露面少那是从前,如今在那块地方跑了这么久,还有多少人不认识你?”徐勋一言堵住了曹谧,随即就看着曹谦说道,“你临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