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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金鳞开-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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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太甚,便听从东宫指派。他现在急需与李自成决战获得战功,小节上已经不在意了。

……

“我军在汝州不会久留。”朱慈烺召集麾下文武主官开会,目光扫过会场,落在吴伟业身上,沉声道:“吴庶子,你先带财务科的人去洛阳,收拾福王府,顺便收罗一下他们的产业。李自成就算把金银细软全都卷跑了,土地房舍他总是搬不走的。尤其是那些庄田,全部发卖。”

“殿下,”吴伟业头皮一麻,忍不住又忠言逆耳道,“私卖藩王产业,国朝并无此制度。”

“这个不要紧,藩王的东西不就是国家的东西么?”朱慈烺道:“田存善,你跟着一起去,用东宫印玺,到时候福王追究起来我一力承担。”

朱慈烺对于自己的曾祖父万历皇帝并没有什么好感,虽然承认他做皇帝还算在水准之上,但他一心想废了自家祖父,立福王为太子,这也算是一段家族恩怨了。万幸东林党人给力,没有在国本之争上输掉,这才有了福王之国,泰昌帝登基。朱慈烺才避免了转世成为一个郡王、乃至镇国将军的悲惨命运。

福王之国的时候就得了庄田两万顷,远超任何一个藩王。从万历四十二年至今,福王家的田地又不知扩张了多少。出于华夏农耕文明的土地情节,无论治世乱世,有了钱的人都会优先考虑买房买地,所以并不用担心这些田地能否卖出去。

最多只是因为出卖得急迫,被人压些价格罢了。反正是无本买卖,便宜些也无所谓。朱慈烺正是抱着这种心态,才会让吴伟业这书呆子去主持,否则换个有商业经验的老账房,还能做得更加漂亮。

田存善得了差事,首先听到是往北去的,顿时心中一松,面上却露出悲戚:“殿下,奴婢不能随身服侍您,您可千万要保重啊!”

朱慈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继续道:“侍从室的文吏依照年资给我排个名录出来,虽然我们呆不久,但走之前也得整顿汝州一地。”

吴伟业这次就爽快了许多,躬身应诺。

“殿下。”

班中有人叫了一声,听声音却让大家都觉得陌生。

朱慈烺也几乎忘了这人,这时抬起头看过去,脑中转了转方才想起此人也跟在军中:“徐惇,可有事要说?”

“殿下,”徐惇出列道,“属下跟在军中行军多有不便,还请殿下许属下便宜行事。”

徐惇一不掌兵,二不理财,最多不过是花费些银子,就算给他一个大些的事权也并无不可。何况他的忠诚度只是在国公与自己之间摇摆,断然不会投降流贼。朱慈烺点头道:“可。”

“殿下,”徐惇并没有退回去,“还请殿下拨付三千两请用。”

“三千两?”朱慈烺一愣,“你要这么多银子干嘛?”

“有些人可是以身家性命为殿下办事的。”徐惇没有多说。

东宫麾下众人,都知道有徐惇这么个人,也知道他是收集民声,类似锦衣卫的存在。不过看他光杆一根,而且锦衣卫最让人害怕的是“诏狱”,所以并不为众人所忌,也就懒得理会他。今天听他一口气就要这么多银钱,多少让人震惊。

更让人震惊的是……

“三批给付。”朱慈烺没有再多问,只是转头对随军的账房道。

现在东宫有的是银子,但是银子不等于粮食。在很多地方,要想大量屯粮,光有银子都没用。首先是社会总产出的限制。土地就那么多,能长出来的粮食也就那么多,不可能因为你银子多,地里庄稼就长得好。其次是商业运作问题。土地大多集中在官绅手中,这些人的触觉极其灵敏,只要发现粮食有上涨的迹象,立刻就会囤积居奇。

开封被围的时候,米价一度高达二十四两一石。清兵劫掠临清,中断运河的时候,北京粮价也曾上过四两一石。那时候就知道光有银子是没用的了。所以朱慈烺更愿意尽快将银子花出去,无论换回来什么都比空握银锭强。

“萧陌。”朱慈烺点名道。

“卑职在。”萧陌一抖身后的披风,上前干净利落地行了军礼。

“你即日起驻扎汝阳县,策应各地,尤其要保证白沙粮仓的安全。”朱慈烺想了想,又道:“中军部再调两个司给你。”

“是!”萧陌振声道。

朱慈烺又扫了一遍众人,将军法官与军医官点了出来,叮嘱他们加强巡视。前者是紧盯有违军法的侍卫营士兵,后者是紧盯驻地的卫生处理,杜绝传染疾病。

等东宫整体会议安排妥当,屋外渐渐阴沉下来,再看看时辰却不该是天黑。没过一会儿,只听到外面有人欣喜地嚷嚷道:“下雨啦!终于下雨啦!”

第112章 黄旗入洛竟何祥(8)

小冰河期的气候特征就是冷。因为冷而干旱。因为干旱而粮食绝收、蝗虫泛滥……整个自然就是如此息息相关,一旦有雨水,温度低反而不算什么了。如果说整个崇祯朝最需要的是什么,那就只能有雨水了。

尤其是河南这块地方,原本的中原粮仓因为天灾人祸变得赤地千里,如今能够下一场雨实在算得上是喜事。汝州城的百姓们如同过年一般,纷纷从家里出来,在雨中欢呼雀跃。

朱慈烺的脸上,却有着跟天空中一样的乌云。

这雨实在太不巧了。

前方传来消息,前方孙传庭正与李自成在平原决战,从昨天军议时就在打,一直打到现在还没消息。探马说离开战场十几里都能听到大炮的声响,也不知道是秦兵的火车,还是流贼的火炮,打得十分激烈。

孙传庭在秦地发明的火车,专门用来对付流贼。这种车在朱慈烺看来就是带车厢的火炮。车上架着小型仿弗朗机,同时还可以放士兵的甲胄和兵杖。平日行军可以当做营垒的外围障碍,交敌时可以当做壁垒。秦督能够有这么大的战意,也多因这种火车的机动性强,火力猛,在冷兵器时代具有极大优势。

然而现在一下雨,火药受潮威力大减,哑炮状况迭出。土地泥泞,主战实心弹落地即沉,无法造成跳弹伤害。而明军虽然有开花弹,但威力实在不足,早就为前线兵将嫌弃,只有开花毒气弹还有些地位。

十万秦兵中就有三万火车兵,可见火车在孙营中比重之大。

正是因为孙传庭铁了心要练这支机动火炮部队,在关中大力征收的官绅粮税,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北京每天都能收到哭叫求救号称秦督虐民的奏疏。在京的秦籍官员更是多方游说,希望崇祯皇帝能够将孙传庭重新投入黑牢之中。

崇祯也是实在没有督师可以选派,只能一个劲催促孙传庭出兵。否则北京中枢之地,就要因为一个秦督而陷入瘫痪——官员们都因孙传庭而四处奔走,就如后世某些机构上班就看报喝茶打游戏一样,谁还干活?

“真是老天都跟孙督过不去啊!”朱慈烺看着雨水越下越大,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也实在忍不住对孙传庭的际遇感到遗憾。

“殿下,河南署职游击陈德候见。”门外有人报道。

田存善已经跟着吴伟业去洛阳继续干他的老本行,为太子背黑锅。其他侍从室的幕僚也都散入汝州各街坊、属县、乃至大的村镇,协理民事。中军部在汝州城外驻防,建筑土墙,挖壕沟,布置绊马,左军两个局则带着辅兵,已经新招徕的民夫修建散兵营。

这散兵营,就是为了收拢秦军溃兵的。

朱慈烺已经毫不介意地表露出他对孙传庭必败的看法,让汝州城里官绅们对于自己的未来凭空添了一份忐忑。

朱慈烺已经听说了陈德是陈永福的儿子,因为在第二次开封攻防战中射瞎了李自成的眼睛而上报兵部,被视为“奇功未竟”。

大家都希望那支箭能够再深入三五寸,插进李贼的头颅,那就是真正的奇功了!

“宣。”朱慈烺沉声道。

“殿下,要不要先招闵展炼过来?”在书房角落里值班的女官突然开口道。

朱慈烺早就忘了这里还有人值守,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激,顺而望去,只见这女官倒是眼熟,名字就在嘴边却叫不出来。他道:“仓促之间谁敢谋刺我?没什么好怕的。”

女官却丝毫不惧,硬顶着朱慈烺的目光道:“殿下身为国本,岂能轻忽自己安危?倒不是说陈将军有不轨之心,只是让部下见殿下竟然轻忽大意,白白添一分担忧,日后在战场上也还要为殿下分心。”

“妇人之见,”朱慈烺终于把她名字叫了出来:“陆素瑶,你回避一下。”

陆素瑶好不容易摊上个机会随军开来前线,更好不容易等到了东宫人手奇缺,临时成为太子殿下的值班秘书,最最不容易的是有机会让太子对自己留下一个忠心直谏的印象……结果等到的只是一句“回避”。

——太子还记得我的姓名,还好还好。

陆素瑶心中自我安慰,只得福身而退。

门外的小内侍已经宣召了陈德,因为镇国将军府实在太过局促,这位少年游击又是大步流星进来,竟然将陆素瑶堵在了门口。

陆素瑶正是心中不爽利时分,眼前突然出现一堵铁甲人墙,意外之下差点撞上去。连忙收住脚步之后,抬头却见一个圆脸少年,眉毛像是用炭笔反反复复涂出来的一般,又黑又粗,平平卧在眼上,此刻正火辣辣地看着自己,不由羞怒交加,一甩袖子侧身而过。

陈德这才回过神来,心跳快了许多。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这美貌的女子,还是因为皇明储君就坐在上头。

“末将……”

“陈德,”朱慈烺打断了他自报姓名,“前方如何了?”

“是!”陈德被打断了话头,精神却清明了许多,朗朗对道:“末将今早间出发时,听说先锋总兵官牛成虎已经大破贼阵,斩杀贼将伪果毅将军谢君友!塘报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朱慈烺面色稍稍放开了些。

陈德以为太子听了这好消息,心中高兴,不由也跟着咧嘴笑了笑。他却不知道,朱慈烺心情好并不是因为李自成损了一员大将,而是因为这十七岁的小将朝气蓬勃,中气十足,换言之就是阳光少年。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前世的侄子,也是如此带着一股二气,熊熊生威。

陈德却怕皇太子高高在上,不知道这战果的分量,借着太子给他一抹阳光,还真老不客气地灿烂起来:“闯贼窃授伪将军号,其中以权将军为第一等。又有左右前后四营,以制将军统领,这是第二等。制将军之下便是左右果毅将军,算是第三等。这谢君友就是第三等的左果毅将军,相当于……”

陈德说出“相当于”三个字,舌头便如打了结一般,说不下去了。

流寇的伪将军,怎能跟皇明官制对等起来!

“我知道,副总兵。”朱慈烺善意地接过话头:“我还知道他是闯贼前营统领。”

行军打仗早在西周时就有保密意识,姜子牙所创“阴符”以传递号令,可以说是最早的军事密码。到了战国时代,保密范围甚至一度扩大到了统帅——秦赵长平之战,秦军就有“敢泄武安君为将者斩”的军令。

然而三千年来,更多的将领对于保密工作并不十分重视。尤其是有些人名利心重,但求闻达于诸侯,打下个县城也生怕别人不知道,一定要将自己的大名宣扬出去。所以朱慈烺刚进河南,闯贼麾下大将的名录和分属便已经送到书案上了。

陈德嘿嘿笑了笑,额头上已经是一片冷汗。他从父亲那边听说皇太子不是个“易与”之人,说人话便是这人不好相处。让臣下这么评价,可见这人得多么难相处。不过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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