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豪商-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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揖。
“武大郎是吧?你不错啊,已经和端王玩在一起了。”
章惇开口了,他也不抬头看武好古,只是是一边看着不知道什么公文,一边和武好古说话。
借着放在章惇书桌上的油灯,武好古打量了一番老宰相。他看上去很老,须发皆白,满脸皱纹,比后世六十多岁的老头要老得多,看着足有七十多岁。
苍老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平稳的没有一丝波动。
“端王酷爱绘画,恰巧和在下趣味相投。”武好古斟酌着回答。
“哦。”章惇低声应了一声,然后就是一阵沉默,再开口已经开始说正事儿了。
“你说说,去辽国能画甚底?”
“画山川、画河流,画城池,画人物。”
听了武好古的话,章惇才放下手中的文书,抬起头看着立在堂下的武好古。
“你都能画?”
“我都能画,”武好古也看着章惇,“而且都应该把这些画下来,带回大宋。”
章惇一阵沉默,只是看着武好古,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老宰相又道:“你知道界河、白沟河、拒马河、无定河和桑干河吗?”
章惇说的其实就是后世的海河流域,界河大约就是后世的海河,白沟河和拒马河大约就是后世的大清河,无定河则是后世的永定河,是海河的支流,桑干河则是无定河上游的支流。和后世海河流域水量不足的情况不同,此时海河流域来水充足,特别在黄河北流入界河后整个流域的通航能力大增。
“知道一些。”
章惇点点头:“这几条河就是你此行的重中之重!特别是黄河入界之口,界河入海之口,无定河入界河之口,桑干河入无定河之口,都必须画仔细了。河口地形,辽国有无城池,以及城池的样子,通航的船只的样子,都给老夫一一画下来。可明白吗?”
“明白了。”
武好古心想:章惇真的在谋划攻辽?听他的意思,仿佛要以宋辽界河为北伐燕云的出发线,还想要沿着无定河—桑干河向燕京城逼近?也许还要建立一支水军,沿着黄河北上进入界河吧?
这个北伐路线,比历史上宣和北伐的路线,是不是要稍稍靠谱一些呢?
章惇又道:“除了这几条河,燕京城也须画上一画……尽可能画仔细了。另外,有可能的话,辽国平州境内的滦河入海之口,辽国耀州境内的辽河入海之口,以及辽东苏州关的情况,也都给老夫画下来。”
要画的东西还不少啊!这一回出使恐怕画不完啊!
章惇仿佛知道武好古的疑问,接着说:“这次画不完没有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去辽国。”
这大辽国还得常去?武好古心道:这章惇仿佛要认真准备伐辽了……不过这位的宰相宝座仿佛坐不了多久了!就算因为自己的蝴蝶翅膀有所改变,他多半也战胜不了自然规律,他都六十多了,等到阿骨打在白山黑水之间举起反旗,他老人家在不在世可都不好说了……
没有了章惇,也没有了宋哲宗,大宋的宣和北伐,还会按照章惇现在制定的方略进行吗?
仿佛还是不大靠谱啊!
“武大郎,你好好去做事吧,”章惇这时又开了口,“若有功劳,朝廷自不吝赏赐!”
第199章 萧好古
(全本小说网,HTTPS://。)
哗啦啦马蹄声响,几十骑雄俊健马疾驰在开封府城北的官道上。(全本小说网,https://。)马上骑士,全都穿着左衽长袍,头上戴着帽遮上翻,帽耳同样上翻,帽盔略尖的契丹风雪帽。这样的打扮,在开封府左近虽不常见,却也不算稀罕。路上的行人看到这些胡服裘帽的骑士,也不大害怕,只是闪避在了路边,让这些纵马疾驰的胡人快些通过。
这几十名骑士,都是契丹武士,他们簇拥着一个蓄着一部大胡子的中年人。他个子挺拔,略微显得有点消瘦。看起来似乎应该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儒生,可是却披着契丹锦袍,骑在马上纵马疾驰,身体随着战马奔驰自然起伏,宛然就是个马背上长大的北朝英豪。
此人姓萧,名好古,官拜大辽国高州管内观察使,北枢密院都承旨,是这一次使宋贺正旦的正使。
辽国的官制和宋朝一样复杂,也分本官、职官、功臣号,有时还有什么试官,还有虚授官和遥领官,非常复杂。而这位萧好古的“高州管内观察使”则是个本官,是个高级武官,只是用来标示官阶的,实际上高州并不需要他去观察——有时候授下的某某州某某使中的某某州,都不在辽国境内,而是在宋朝,想去观察一下都不成……
萧好古的职官则是北枢密院都承旨,这官儿看上去好像和蔡京的枢密院都承旨差不多,但实际上却比蔡京官大。因为辽国是重武轻文,枢密院的地位在中书省之上,枢密使也比宰相官大。实际上,北、南枢密院才是总理朝政的衙门!
目前总管北、南两个枢密院的就是辽国的皇位继承人耶律延禧。顺便说一下,耶律延禧是辽国当今皇帝耶律洪基的孙子,不过他并不是皇太孙,而是辽国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总北、南院枢密院事,加任尚书令。
在北、南两个枢密院中,又是以北枢密院为尊的。所以萧好古这个辽国北枢密院都承旨是个足够分量的贺正旦使。
而担任贺正旦副使的,则是个汉人文官,中大夫,北面林牙承旨刘云。
这位刘云虽然是文官,而且还是进士出身,可是长得却是又黑又壮,还蓄着络腮胡子,骑在马背上的矫健程度丝毫不亚于任何一个契丹武士。
实际上,他这个进士出身的文官的武艺比萧好古这个武官也差不太多。今次在开封玉津园参加射箭比试的就不是萧好古,而是这个刘林牙。
之所以会这样,倒不是因为他出身燕京刘氏(燕云四大家族之一),从小就接受的就是允文允武的训练,而是因为萧好古这个奚人亲贵的武艺实在有点儿水……这其实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大辽立国比大宋还早了几十年!
世代后族的萧家贵人们都享了二百多年清福,如果不是有一个四季捺钵制,让这些契丹贵人一年四季跟着皇帝在四个捺钵地来往转悠,他们大概连马都不会骑了。
幸好大家还能骑马!纵马奔驰的刘云心想:要不然这次根本不可能在恁般短的时间里,从冬捺钵所在的西京大同府境内的桑干河畔(传统的冬捺钵地在更北面的广平淀)一路奔驰到大宋境内的开封府,从而赶上贺正旦的名目……
说起来这次的事情也真够丢人的!为了胁迫宋国放弃在横山之战中占领的土地,并且归还西夏,大辽皇帝改变了冬捺钵地,跑到了距离宋国代州不远的桑干河畔扎营,一度还毕竟到雁门关以北数里的地方,以施加压力。
可是宋国的态度却出乎意料的强硬,不仅不肯归还占领西夏的土地,而且还继续在横山以西发起“浅攻”(章楶提出的战法,就是小规模的、持续的、不深入的进攻),虽然一时也灭不掉西夏,但是却是持续给西夏放血。由于横山一线完全被宋国控制,西夏不可能通过突入宋境大掠来弥补自身的损失,所以只能不停失血,早晚会被打死的……
更让辽国皇帝没想到的是,宋国不仅对辽国的威胁置之不理,而且还违反了多年的惯例,没有派出贺正旦使!
这下可把耶律洪基和他的大臣们给吓坏了……呃,宋朝不派人来贺正旦是没什么可怕的,但是不贺正旦很可能是宋辽绝交的开始!
而宋辽绝交就意味着一年五十万缗的岁币(澶渊之盟后一开始是三十万,后来又利用宋夏战争迫使宋朝加了二十万)要泡汤。现在北阻卜还没打完,而且肯定还要没完没了打下去,生女直的节度使完颜盈哥(宋朝叫他完颜扬哥)又蠢蠢欲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开个战场……要是再没了这一年五十万的岁币,大辽的军费怎么办?
而且,宋国一旦停付岁币,辽国得出兵征讨吧?要是就这么算了,大辽境内的汉人肯定要有想法的……
好嘛,西边的阻卜没打完,东边的生女直眼看又要打,南边的宋辽再起刀兵……三线开战,还让不让人活了?
到时候三线开战,只要有一线战败,大辽国就有覆灭的危机!
现在一个北阻卜就打得焦头烂额了,再来两个强敌,要能打赢才是见了鬼。而打不赢的结果,就是辽国同时陷入三个必死战争泥潭。
所以耶律洪基也顾不得上国体面(宋辽一直在争天朝上国的名分),以贺正旦为名,派出了萧好古和刘云日夜兼程去宋国的开封府,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搞得辽宋关系破裂!
和宋朝打了半辈子交道的刘云这时策马到了萧好古身边,大声用契丹语说道:“萧观察,这里已经是开封府地界了,最多再有一日,便能住进都亭驿了。”
“一路好赶呐!”萧好古轻轻一扯缰绳,放慢了一些马速,“刘林牙,你是常常往来宋国的,你觉着今次该用何策略?”
“自是威压恐吓了!”刘云道,“宋国官家和太后都养在深宫,不习武艺,因而胆小懦弱,先恐吓一番总不会错的。”
刘云所在的燕京刘氏子弟世代都从事“外交”,那个成功迫使宋国增加了二十万缗岁币的刘六符就是刘云的伯父。而刘家子弟对宋外交的诀窍,就是威压恐吓。
“这次能吓得住吗?”萧好古皱着眉头问,“虽然如今南朝是昏君奸臣当道,但是这对君臣的胆子有点大了。”
赵煦因为恢复新法“害民”,所以在“国际”上的评价不高,普遍认为他是个昏君。当权的章惇则不必说了,“国际公认”的大奸臣。
刘云苦苦一笑道:“这对昏君奸臣是有点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过吓唬则个总不错的,真要吓不住再想别的办法吧。”
……
“再往右,再往右偏一点,对,对,就这样,一定要让辽人一进屋就能看见。”
同一时候,武好古正在都亭驿里面指挥几个驿卒安放油画《大宋官家横刀立马图》。油画放在一个特质的木架子上,正对都亭驿的大门,只要辽人的使臣一进门,马上就能看见油画。
纪忆则抱着胳膊站在武好古身边,他现在的职官是权枢密院编修官,编制上属于枢密院编修司(之前写成北面房是错的,因为纪忆的将仕郎官太小,只能授权编修),还得到了编修《北朝纪略》的任务——实际上就是将访辽的见闻和武好古画的地图、谍画编修成册。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差遣,他才得以参与到接待辽国贺正旦使的活动之中,充任馆伴通事,实际上就是馆伴使的翻译官。
所谓馆伴使则是负责在开封府相伴辽国、高丽等国来使的官员,通常由重臣出任。和馆伴使相对的还有一个接伴使,就是在辽国、高丽等国使臣入境后负责相接的官员。
这次辽国使臣来的忽然,朝廷来不及派出重臣充接伴使,只是在河东路选了个武官接伴。不过馆伴使却派出了重臣,正是枢密院都承旨蔡京。纪忆因为上次替蔡京摸清了端王赵佶的底牌,又和蔡京的儿子蔡攸交好,现在已经成了蔡京的心腹。
而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