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瞒浩荡-第3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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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男人不仅面白如纸,就连薄唇都失了血色,可一双眼睛却是猩红妍艳,厉竹更紧地攥紧了自己掌心,又适时补充道:“对,我本不是这样的人,这世上有谁天生下贱,有谁不想活得尊严?可是老天就是如此不公,我没有聂弦音那般好命,有个光鲜尊贵的身份,有个视她如命、护她无虞的男人,我什么都没有,我没爹没娘,没有亲人,没有好出身,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和指望,能靠的,只有自己。”
说到这里,她垂下眼眸,心底一片悲凉。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为了活着,仅仅只是为了活着,就必须拼尽自己全部的力气,我,就是这种人,当然,殿下贵为太子,定然是理解不了我所说的,我只是想告诉殿下,为了活着,为了能活下去,我除了这样出卖自己,我还能怎么办?我还能指望谁?指望卞惊寒吗?还是指望殿下你?”
“前者我没资格指望,后者我没想过指望,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想指望,无论前者后者,我都指望不了,前者远在大楚,鞭长莫及,后者。。。。。。后者虽贵为太子,目前却也只是太子,只能让我以婢女身份、或者以侍卫身份,乔装打扮藏在太子府这一方天地、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太子,殿下说,我说的可是事实?请殿下告诉我,如果殿下是我,殿下会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男人眸色沉痛,一声不吭,似乎单手扶着椅背已经不能承受住他整个身子的重量了,他双手都攥在椅背上。
蓦地“喀嚓”一声,椅背的一根横木突然在他的大手下被生生攥断。
然后就听到他痛苦地大叫一声:“啊!”
那声音如同受伤的困兽,悲恸凄厉,听得厉竹心尖一抖。
下一瞬,就见他扬手一甩,他攥扶的那张软椅斜斜飞出,“嘭”的一声砸在桌上,带翻了桌上的灯盏。
椅子、灯盏以及桌上物件噼里哗啦落地的声音。
烛火熄灭,屋里瞬间一团漆黑。
再下一瞬,就听到他深一脚、浅一脚、跌撞踉跄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紧随其后的是屋中椅凳摆设被带翻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然后是他夺门而出的声音。
最后只剩一片沉寂,一片黑暗。
黑暗中,厉竹一直保持着跪坐在自己腿上的姿势,很久很久,一动不动,直到夜风从洞开的房门灌入,吹得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她才回过神来。
撑着身子起身,却因为一双腿跪坐了太久,已经麻木了,一下子没站住,整个人栽扑于地,失去重心跌倒的那一瞬间,她本能地伸手去撑,却不想正好撑在了滚落在地的灯盏上,巨痛从掌心传来,她没有将手撤开,反而更加用力、更加用力地按了上去。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不知是因为掌心的疼痛,还是因为胸腔里面的疼痛,她只知道,好痛,真的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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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厉竹没有去秦羌的厢房守夜,雷尘没有过来唤她,也没有任何人来唤她用晚膳,当然,就算唤她了,她也没有胃口。
她就那样在黑暗中坐了一夜,一直坐到东方泛白,晨曦透窗打在脸上,让她觉得难受,她才从地上爬起,爬到榻上倒下,然后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然后就开始做梦,梦里依稀是旧景,是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旧景旧时光,忽然又斗转星移,她又被噩梦所缠,想醒却怎么也醒不过来的梦魇。
再次醒来屋内一片红彩,已是又到了黄昏时分,她口干舌燥得厉害,头也抬不起来,拿起手背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
这身子还真不争气,竟又病下了。
撑着身子起身,她下榻想找点水喝,发现桌子上的东西昨夜已被秦羌一椅子给砸了个精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狼藉一地,包括茶壶,也已只剩碎片。
没有办法,她只得去茶水间另取,顺便再拿点糕点点心。
一路都是忙忙碌碌的下人,依旧在布置和装饰府邸,准备迎接六月半的到来。
大家看到她,也都跟她打招呼,“烟护卫。”
可是她深深地觉得自己已然成了一个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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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
秦羌眉目低垂,看着手中文书,另一手执笔,不时在文书上落下几笔。
雷尘站在旁边,不时拿眼偷睨向他,几次欲言又止,见研墨的婢女墨已研好告退,他才终是忍不住开了口:“殿下,今夜依旧不唤厉。。。。。。雷烟来守夜吗?”
虽然他不知道皇帝召见厉竹进宫发生了什么,然后这个男人跟厉竹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但是,凭他在这个男人身边多年对他的了解,他知道,一定是出事了,且一定是出大事了。
因为平素有关那个女人的动向,他可是关注得紧,今日,他跟他说,那个女人一直没出房门,一直没吃东西,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番外:羌笛秋声湿竹心(40)
男人眉眼不抬,恍若未闻。
雷尘知道,他肯定听到了,只是置若罔闻,他本也不想去触碰他的逆鳞,若激怒了他,倒霉的是自己,可是,一想到那个女人一整日都没吃东西,且闭门不出,他真是担心出了什么事。
所以,他决定既然他装没听到,他就当他没听到,再拔高音量询问一遍。
“请问殿下,今夜是不是依旧不。。。。。。”
“让你准备的香火纸钱都准备好了吗?”男人不耐地将手中文书“啪”的一声按合在桌案上,将他的话打断,问他。
“回殿下,准备好了。”
男人将毛笔置于砚台上,起身:“准备马车,去皇陵。”
雷尘怔了怔,扭头看了看墙角的时漏,回道:“是!”
今日是这个男人母妃的祭日,在午国,亲人祭日这天,最好的祭拜时辰是戌时,可现在还是酉时,就去吗?
是因为坐在这里被他一直问,问烦了吗?还是其实心里本来就乱就烦?
他隐隐觉得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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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酉时天色还很亮。
马车在皇陵的大门口停下,秦羌和雷尘下车便看到不远处也有一辆马车停在路旁,而且,一眼就识出,那也是他太子府的马车。
“应该是常姑娘,听管家说,常姑娘让准备马车的,说自己要外出。”雷尘跟秦羌禀报道。
秦羌没做声,主仆二人往皇陵里面走,残阳似血,斜铺过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
穿过一片矮木,他们就看到了他母妃陵墓前跪着的那一抹娇俏背影。
果然是常姜。
傍晚的皇陵很安静,所以,就算常姜的声音并不大,就算他们跟她还隔着一些距离,他们还是清楚地将常姜的话听入了耳中。
“姨母,姜儿不孝,没能送姨母最后一程,甚至连姨母的葬礼都未能参加,愧对姨母的养育之恩。”
“如今姜儿终于下山了,终于可以来看看姨母了,姨母,您在那边还好吗?姨母放心,羌哥哥很好,成长得很好,如今已经是太子了,非常优秀。看到如今的羌哥哥,姜儿真的很开心,姜儿也很庆幸,庆幸当年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右眼给了羌哥哥。。。。。。”
秦羌脚步一滞。
不仅他,雷尘闻言亦是一震。
什么叫庆幸当年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右眼给了羌哥哥?
所以,她的右眼失明是因为将自己的右眼给了面前的这个男人?
怎么会?雷尘错愕得睁大了眼睛。
秦羌更是一脸难以置信。
常姜的声音还在继续:“羌哥哥是要干大事的人,是未来的帝王,姜儿觉得自己值,姜儿的右眼长在羌哥哥身上,更有价值和意义,姜儿一只眼足够了,完全够用。。。。。。”
常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羌快步上前一把攥住了手臂:“你说什么?你的右眼不是因为中了恶瘴的毒才失明的吗?你是因为将右眼给了本宫才导致的失明?本宫的右眼是你的?”
常姜被突然冒出来的秦羌吓了一跳:“羌。。。。。。哥哥几。。。。。。几时来的?”
番外:羌笛秋声湿竹心(41)
“先回答本宫的问题!”秦羌沉声,气息急促。
常姜眸光微闪,挣了挣,想将自己的手臂拿出来,没能如愿,遂蹙眉撒娇道:“羌哥哥攥疼我了。。。。。。”
秦羌这才松手,放开她的胳膊,却依旧逼问:“你为何要将自己的眼睛给本宫?”
“不为什么呀,”常姜撅撅嘴,揉着自己被秦羌攥疼的胳膊,“我愿意。”
“可是本宫不愿意!”秦羌皱眉,未加思索就紧随其后脱口而出,近乎嘶吼,话落,见常姜一脸怔愣和受伤,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分,又放缓了几分语气,可是依旧在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当初你们可曾问过本宫意愿?而且所有人都瞒着本宫是什么意思?为何本宫今日才知道?”
见秦羌情绪激动,常姜小脸上满是委屈:“当时羌哥哥误入恶瘴之地,中毒昏迷,要紧急换眼,不然两只眼睛都得废,时间紧急,根本没法去找合适的眼源,所以,我就。。。。。。”
常姜顿了顿,犹豫了片刻,才接着道:“不让羌哥哥知道,那是我要求姨母这般的,因为,我不想羌哥哥觉得亏欠我什么,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跟羌哥哥无关。。。。。。”
“本宫在用的是你的眼,怎么跟本宫无关?你们竟然骗了本宫这么多年!”秦羌依旧有些缓不过来。
想起当时情景,他记得自己是误入了恶瘴之地,中毒昏迷,醒来后已是过了好几日,当时眼睛蒙着布,很疼,他母妃跟他说,他中毒了,伤了眼睛,已经找大夫看过,并且敷了药,过几日就会好,还告诉他,为了寻他,常姜也入了那个地方,眼睛也因为中毒伤了,同他一样在治疗。
后来,他的眼睛好了,常姜的右眼因为淋了雨发炎了没有好,彻底失明。
他一直知道的信息,就这些,就这样的。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常姜的右眼给了他,他从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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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屋里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厉竹猛地想起避子药的事。
昨日本打算出门去买避子药的,结果碰到来召她进宫的太监,就进宫去了,然后又发生了那事,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的,就将这么大的事给忘了。
她算了算时辰,已经过了一日了,好在应该有那种二十四个时辰之内紧急避子的药,一切还来得及。
出府的时候,正好碰到秦羌、常姜和雷尘回府。
已经一只脚迈过了门槛,厉竹才发现他们三人,想回避已是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将另一只脚也迈出来。
三人不知从何处回来,刚下马车。
雷尘和常姜都看到了她。
雷尘只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秦羌,没做声,常姜却是当即唤了她一声:“烟护卫。”
厉竹顿时有些慌乱。
果然,秦羌徐徐抬眼,朝她看了过来。
她立马紧窒了呼吸,刚想着该如何反应,却见对方面无表情,目光寡淡,只瞥了她一眼,就将视线收了回去,而且,那一眼丝毫情绪都没有,完全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又像是只在看一团空气。
拾阶而上的同时,他牵了边上常姜的手腕。
常姜稍稍有些意外,侧首看了看他,娇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