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年-第3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将匣子往陶灼华面前一推,认真说道:“出门在外,父亲兴许照料不周。些许银钱傍身之用,你便好生收好。”
陶灼华并不缺银子,对这到手的钱财不置可否,不晓得苏世贤一番话中有几句真假,只淡淡笑道:“苏大人,请恕灼华这一生都不想唤你一句父亲。母亲十年郁郁而终,是灼华一辈子最大的离殇。大人,这趟大阮之行是你们一力促成,究竟是好是坏您心里也明白,不论从前还是现在,我都不能对您选择原谅。”
言辞昭昭,陶灼华似是早便晓得大阮之行有去无回。
苏世贤分明从这少女身上回想起了陶婉如青丝绾系的美好时光,他追忆着过往,蠕动着嘴唇想要分辨几句,却晓得说什么都是徒劳。
昔年的探花郎少了往日风光,身影在烛光下明明灭灭。陶灼华以为苏世贤会雷霆震怒,岂料想苏世贤只是苦涩一笑,便立起身往外走去。
第七十一章 临行
临行在即,长公主最后一次在芙蓉洲召见陶灼华。
陶灼华沿着金竹婆娑的小路蹒跚而上,遥遥眺望凤凰台的方向。想到瑞安长公主睥睨天下的野心,再想到自己与陶家人前世的血债,暗自下定决心,今生一定要让芙蓉洲的蟠龙纹永沉谷底,更让凤凰台的凤凰不能翱翔。
瑞安长公主却依旧是一幅假惺惺的模样,雍容地盘膝坐在红木缠枝莲的软榻上,故做替陶灼华细心打算,沉吟着与她说话。
“灼华,你这一去,少则三五月,多则一年半载,身边没几个近身服侍的怎么可行?娟娘与茯苓两个,一个年纪太大,一个又太小,不如便留在府中,待你舅舅他们进了京,我便将她们送还你舅舅府上。我打算另叫菖蒲随着你,还有我身边一个叫忍冬的丫头,也十分伶俐,便都给你吧。”
没有陶家人在手上,瑞安长公主一方面要哄住陶灼华日后为自己挟制,另方面更想打起娟娘与茯苓的主意,总要让陶灼华心上有丝戒备。
陶灼华手里绞着银丝散绣菡萏的绢纱帕子,怯怯摇头道:“殿下,这个法子不妥,她们两个早便不是陶府的奴婢,如何能一直留在陶家。更何况娟姨与茯苓都曾在我母亲临终时发过重誓,半步不离灼华左右,我自然要将她们带在身边。”
见长公主目露错愕,陶灼华垂道低语道:“灼华如何能拿着母亲撒谎,娟姨与茯苓的卖身契实在是一早便给了两人。她们重情重义,依着旧日的规矩唤我一声小姐,其实大家身份相当,如今是自由身。”
长公主的本意是想哄着陶灼华留下娟娘与茯苓,日后陶灼华不好拿捏,手上总多着点儿资本,见陶灼华搬出亡母,情知不能逼得太紧,复又笑道:“是不是奴婢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多些吃穿用度,便依然叫她们住在你的叠翠园里。不是我存心留人,她们两个毕竟没见过什么世面,只怕出去丢你的人。”
陶灼华摇头道:“我答应了母亲,一步也不离开娟姨身边。若她不能同去,那我也不去便是。不瞒殿下,灼华虽心心念念想出去走走,其实胆怯得很,再没有相熟的人陪在身边,只怕寸步也不敢行。”
长公主尖尖的护甲点着她的额头,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只想着如何好生送走这座瘟神,便无可奈何道:“那便叫她们同去,只不过菖蒲与忍冬也要带在身边。”
陶灼华将帕子系在衣襟上,轻轻抚平了衣衫上的皱褶,有些为难地说道:“殿下,灼华本不是金尊玉贵的出身,身边有娟姨与茯苓做伴便够了。菖蒲与忍冬姐姐都是府里的二等丫头,忍冬又是费嬷嬷的孙女,我哪里敢留在身边。”
“这是什么话,你是主子,她们是奴婢,如何不能够使唤?”长公主略显不耐,轻抚着衣袖道:“便是费嬷嬷的孙女,也是几辈子的家生子,用起来更加放心。便这么定了,回头我叫忍冬去给你磕头。”
陶灼华故意想了想,有些为难地说道:“从前住在舅舅家,我和母亲院里有十几个陶府里的丫头,舅母生怕她们不听话,将卖身契都给了我母亲,那之后她们才真正将母亲做为她们的主子。您若要两位姐姐随着我,我手上总要有个拿捏,若不然出了府里,谁晓得她们眼里有没有灼华。”
小人儿跟着嬷嬷们学了几天规矩,到学会举一反三。些许个奴婢的卖身契,瑞安长公主不甚在意,在她眼中户籍文书不过是张废纸,又何况区区这些东西。
瑞安长公主慵懒地伸展了一下腰肢,趿了脚踏上的绣鞋走至花架前,拿银剪修剪着旁溢斜出的花枝,浅浅笑道:“灼华果真大了,竟懂得这些。你顾虑得也是,那东西我晚些时命半夏送去你的院中,再带着忍冬给你磕头。”
陶灼华面有喜色,只是瞧一眼长公主身旁的费嬷嬷,又咬着嘴唇低下头去,似是有些畏惧。长公主眼风一扫,瞧着陶灼华胆怯的模样,不由面现鄙夷。
她胡乱伸手指着费嬷嬷道:“不怪灼华忐忑,你回头也教导忍冬两句。告诉她随着谁便是谁的丫头,只许一心侍奉主子,不许胡乱生事。“
费嬷嬷在一旁听着,心上又焦又燥,却不能开口驳回。她的目光从陶灼华身上不满地瞥过,又慌忙堆着笑脸对长公主道:“殿下吩咐得是,忍冬这丫头心眼实诚,如今服侍了灼华郡主,心里自然只有这一位主子。”
陶灼华身着浅藕色蜀丝长裙,纤细的腰间结着根月色挑银线丝带,越发显得流水肩纤薄清瘦。她低垂着臻首,柔媚又清纯的眸间锋芒绽现,只不过都被纤长的睫毛轻掩,瑞安长公主只瞧见她唇角一弯轻盈的笑意。
前世里忍冬的薄凉依然是梗在陶灼华心间的刺,一想到她曾对茯苓指认,妄想血口喷人,陶灼华便有些义愤填膺。
那块染了豆种的帕子虽然惟妙惟肖,却铁定不是出自茯苓之手。若不是忍冬耳濡目染,又怎能模了茯苓的绣法,还会留意她们在帕子上绣下的名字?
今世依然要靠着忍冬去将当初的迷底揭开,陶灼华要带着她去大阮,却不能由着她在自己身边祸害人。一纸卖身契握在手中,要打要杀便由自己说了算。
三人各自有各自的小九九,瑞安长公主瞅着事情谈妥,无心与陶灼华敷衍,又问了几句她的箱笼可曾规整,从前送她的衣裳首饰可都打点齐备。
陶灼华年轻稚嫩的面容上便露出丝丝甜笑,似初绽的桃蕊般嫩红轻柔,她轻轻说道:“不曾落下一丝东西,全都收拾妥当了。”
打点的行装里,不单单有长公主预备的衣裳首饰,还有好些叠翠园的古董摆设,炕桌上的琉璃海棠花、花厅里的绿松石盆景,全是价值连城。
连那架前朝的梅花断纹古琴,也被陶灼华命茯苓一并装入了琴匣之中。
第七十二章 追随
既然有心算计陶家的资产,陶灼华信奉的便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叠翠园的古董摆件虽比不得芙蓉洲,却也有几样好东西,陶灼华一并指使茯苓收拾打包,只待运上马车。菖蒲虽然瞧见,只是自己已然易主,新旧主人之间她早做了决断,不过睁之眼闭之眼,到添了些顽皮的心思。
瑞安长公主生怕陶灼华带的行李不上台面,唯恐她落了东西,陶灼华却已然想见对方清点叠翠园中物品时那恼羞成怒的模样。
待陶灼华告辞出去,费嬷嬷有些担忧地说道:“殿下,奴婢不是心疼忍冬,只晓得这灼华郡主心眼不少。她若是攥住了忍冬的卖身契,日后忍冬便只能在她手下讨生活,便违背了殿下将忍冬放在她身边的初衷,奴婢终是不太放心。”
瑞安长公主净了手,由着半夏替自己修剪那一日弄折的指甲,不在意地说道:“不过是哄着她就范,便是重新写个户籍文书也不是什么难事。你放心,忍冬替我看牢了她,回头还要那纸卖身契做什么?这孩子眉清目秀的,日后回来我必定给她个恩典,叫她清清白白嫁户好人家,你也跟着享享清福。”
这番话分明是要赏忍冬个自由身,费嬷嬷听得欢喜,慌忙跪下谢恩。
长公主随手摘下无名指上一枚硕大的红宝戒指,递给费嬷嬷道:“这个你代我赏给忍冬,再告诉她人光聪明不行,还要耐住性子。叫她到了大阮时刻留意那丫头的一言一行,把她放在大阮指不定有大用,可不能小不忍则乱大谋。”
费嬷嬷接了戒指,瞅着那上头流光溢彩的红宝石,认得价值不菲,眼里似能淌出蜜来。她频频点头,想着晚些便家去一趟,好生训诫忍冬两句。
晚间半夏拿着忍冬与菖蒲的卖身契,果然携着忍冬前去磕头。忍冬本来有些不情不愿,得了一枚戒指,又听费嬷嬷数着手指说了几样好处,如今到是一幅恭敬有礼的样子,端端正正给陶灼华磕了头,便一直垂着头不说话。
陶灼华接了两个丫头的卖身契,瞥了一眼验证了真伪,便请娟娘好生收起,又从炕桌上取个装了二两银子的荷包,叫忍冬做身新衣裳。
到似是诚心诚意一般,陶灼华偏头小大人一般想了想,再认真问道:“忍冬姐姐是打从今日便搬来叠翠园里,与娟姨和茯苓熟悉熟悉,还是依旧住在家里,启程时再与咱们一起?”
忍冬父母兄弟都在,情知这一去少则几年,还指望与一般小姐妹们告别,哪里愿意便这样仓促搬进来,她垂首答道:“若是灼华郡主许可,奴婢还想在家里多留两日。长公主殿下给了两日假期,奴婢正好与祖母、父母兄弟好生告别。”
“这是应当的”,陶灼华眉眼弯弯,轻轻柔柔说道:“姐姐便于咱们启程的前一日搬进来,咱们也好一同归置行装,瞧瞧你和菖蒲姐姐如何分工。”
忍冬恭谨地应了,随着半夏一起告辞。想着与家人只有这两日好聚,心里有些郁闷,只得无精打采往家里去。
偏是费嬷嬷不放心,依旧等在家里,听得忍冬说了她与陶灼华一番对答,赞道:“往后明面上便敬着她,不过是替殿下办差,她手里攥着卖身契也不值什么,殿下一言九鼎,你往后脱去奴籍,那才是一辈子的大事。”
守着费嬷嬷,忍冬便有些不情愿,低声埋怨祖母没替自己推脱掉这门差事。
费嬷嬷便屏退了家里几个小丫头,拉着孙女的手悄悄说道:“那丫头便是殿下想要撕开大阮的一道缺口,等闲人殿下不放心,这才把你放到她的身边,回事处里补了你兄长的缺。你看不起这个差事,不晓得有多少人想揽还揽不来。”
如今木已成舟,费嬷嬷情知多说无益,只顾捡着好听的稳住孙女,祖孙两人窃窃私语,忍冬听得频频点头,这才打起精神收拾行李。
菖蒲闻得忍冬随行,晓得长公主这是不放心自己,只觉得自己身份尴尬。既融不进娟娘与茯苓的圈子里,又与忍冬不是一类人,虽有陶灼华友善以待,两人之间始终隔了层纱,她想了又想,来到暖阁求见陶灼华。
陶灼华似是晓得她要来,早命茯苓泡好了茶,指了指绣墩请她落座。
菖蒲心里有些忐忑,侧着身子在绣墩上坐了。她默默盯着自己的绣鞋,不晓得是否该开口表白自己的忠心,对自己贸然前来又有些懊恼。
陶灼华换了淡青色绘绣缠枝碗莲的家常寝衣,斜倚着大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