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妃·狠彪悍-第3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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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润的身体微微晃了晃,双拳在身侧攥起,他闭上眼,良久良久……
转身大步离去。
略显纤瘦的背脊挺拔笔直,月白衣袍在寒风中翻飞,猎猎作响,他一步一步隐入夜色中。
冷夏想,他同时隐去的,还有这一生的亲情。
方才那句话,她听的清清楚楚:“主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太后被送去水月庵了。”
不自觉的,她的目光转向石墩下的泥土,那滴眼泪落到了进去,很快晕染消失,仿佛从没出现过一般,也仿佛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在这深秋的寒凉中,有过那一瞬的落寞……
冷夏不由得想起了两人的初遇。
那灰扑扑的巷子尽头,不起眼的小酒馆,东方润句句锋芒,以酒喻战,那豪气俾睨的语气,毫不掩饰心中的狂傲:五国天下,他要了!
而今日,同是饮酒,不同滋味。
冷夏并不知道,东方润今早回楚,第一件事就是进了皇宫。
对于莲公主一事,他和太后起了争执,最终拂袖而去。到了晚上,一碗参汤从皇宫中送来,熟悉的味道不由让他想到了当年落魄的时候,母妃将每年分到的最为次级的人参,当成宝精心熬制整夜的那段日子,那时的母妃笑的温软而真实,她说:“润儿,咱母子俩一定不会倒下,总有傲视这皇宫的一日!”
那段在泥泞中扶持挣扎的日子,才是他心底最为珍惜的回忆。
母子俩,心有彼此。
看着桌案上那热气袅袅的参汤,东方润心暖之余,竟生出了怀疑的心思,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他为自己的猜疑悲哀,然而片刻的时间后,这悲哀尽数转变为森凉,太医的查验有了结果,参汤中,含有东楚皇室秘药,桎傀。
他忽然觉得冷,这药他再熟悉不过,无色无味,中毒后没有丝毫征兆,若不切脉诊断仅从面色看不出任何迹象,每三月服用一次解药,一旦停药,半月后声息断绝。
当初用来控制大秦官员的,便是这个。
东方润了解她,也了解她用这药的意思,不过是给自己留下条退路,她应该还计划好了,以后每隔三个月把解药偷偷加在膳食里,只要每三月服用一次解药,对他的健康没有任何的影响。
他一日没有除去她之心,这个药一日都不会被用上,然而如果有了这一日,那么这桎傀,就是她的筹码。
想着登基之后的这些日子,两人背道而驰,一点一点走的越来越远,东方润不由的笑了,笑的凄苦,她终是开始防范他了。
在大帐中坐了两个时辰,他一动不动,终于做出了决定。
就这样吧,这一生,两两不相见,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而此时,冷夏对于这些全不知晓。
她望着身前的曹军医,眸子里的担忧还没褪去,想必是见她太久没回,只披了件军服就找了出来,花白的胡子在寒风中颤巍巍飘摇,她将自己的军服脱了下来,搭在曹军医佝偻的背上。
曹军医笑呵呵的点点头,也不推辞。
冷夏穿着单薄的衣服,风一吹来,冷的跳脚,她哈出一口白气,手掌来回搓着,笑道:“回去?”
“走,回去!”
一老一少,一个慢吞吞,一个蹦蹦跳,浓浓的温情萦绕着,相携朝着帐篷的方向,缓缓走去。
同样的一个夜晚,同样的秋风凛冽。
有人斩断亲情从此心硬如铁,有人收获温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他们曾经擦肩而过,而后分道扬镳,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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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翌日。
邓富带来了一个惊天噩耗。
冷夏怔怔的站在原地,脸上一瞬失了血色,如坠冰窖。
忽然,她笑起来,一拳捶在邓富肩头,冰冷的嗓音却绝对说明了她此刻的心情,并非玩闹:“你最好告诉我,你是开玩笑的。”
邓富吞了吞口水,弱弱道:“老大,你……你没事吧?”
只这反应,冷夏已经确定。
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发出乱麻一般的嗡嗡声,看着邓富双唇开合,却听不清他的话,她晃了晃摇摇欲坠,从来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夏,忽然踉跄着夺门而出!
朝着军营大门狂奔而去,一路撞倒无数的人,她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顾,脑中失去了一切的思想,只疯狂的向着回春堂跑去,她要确定,要找钟默确定。
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
“老大,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东楚和大秦的一战中,炸弹在两边漫天飞,那时的场面已经很混乱了,不知道为何……小王爷竟会出现在战船上,好像是偷偷跑上了上去,正巧一颗炸弹飞向他身边,烈……烈王扑了过去,炸弹正好爆炸……小王爷被他死死的护在怀里,并没受伤,而他……他自己……当时场面极为混乱,东楚这边看到有人惊叫,然后大秦立即收兵返航,据说……”
“据说烈王深受重伤,在军营中重度昏迷了三天三夜,这之间大秦一直节节败退,士气低迷,还曾远远的听见过大秦那边传来的哭声,后来……后来皇上忽然收到传书,立即就带着大军回了来,到后面烈王的伤势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邓富的话在脑中轰轰回荡着……
深受重伤……
重度昏迷……
三天三夜……
不得而知……
她疯狂的跑着,秋风呼啸在身上脸上,刀割一般的疼,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炸弹的威力,当初在北燕的地下皇陵里,战北烈护着自己及时飞开,依然被余波烧伤了一整片背部,甚至被那威力震到内伤,而这次,炸弹正巧在身边爆炸……
一股透骨的冰冷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将她四肢百骸全部冻僵。
这才秋季啊,怎么这么冷……
这从军营到回春堂的半个时辰里,冷夏仿佛跑了一个世纪之久,空气中一片湿漉漉的,阴冷的仿佛水汽都会凝结,这阴冷钻入她的皮肤,钻进她的心里,像是被一把攥住了心脏,她喘不动气,无法呼吸,只有双腿还在机械的运转着。
远远的看见回春堂的招牌,她脚下一软,停了下来。
回春堂,歇业了。
木门牢牢的关着,这说明了什么,冷夏不敢想,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忽然胆怯了,杀手之王生平第一次胆怯!
对着半空深呼吸,她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缓慢的朝着回春堂走去。
绕过后巷,枯黄的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飘荡,如无根的浮萍,冷夏停在回春堂的后门,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伸出,终于推门走了进去。
……
书房的门被推开时,冷夏的感觉,就是静,死寂的静,钟默和两个徒弟,还有数十名暗卫皆垂目坐着,他们沉默以对,一种窒息的压抑疯狂的在书房内蔓延。
“王……王妃……”
此时的冷夏,已经冷静了下来。
她缓缓的走到桌案前,五指紧紧的扣住了桌角,直视着钟默的眼睛:“说吧。”
钟默一见她这般反应,已经明白了过来,他摇摇头:“不知道,属下也是昨天收到的消息,是从东楚的军营里传出来的,当下飞鸽传了回去,还没收到消息。”
很明显,他们聚集在一起,就是在等信鸽的消息。
一股撕裂的痛在周身蔓延,冷夏拉过张椅子坐下来,面无血色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那么定定的坐着。
她也在等。
“王妃,爷武功高强,内力更是深厚,没事的!对,一定没事的……”
钟默这番话,不知是在劝慰她,还是在劝慰自己,他攥着拳,看着冷夏没有任何反应的神色,也失了安慰的力气,只要飞鸽一传回来,一切都会明了!
房间内恢复了静默。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过去……
黑夜降临,夜色浓墨一般晕染开,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一种无尽的黑。
冷夏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眼珠都没有转动过分毫,钟默走过去:“王妃,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恍如未闻。
钟默叹口气,不再多言,连他都没有用膳的心思,更何况小王妃。
……
夜色被一点点的驱散,变成一片灰蒙蒙,今日的天气依旧阴冷,透过窗子看出去,仿佛无处不见湿冷的雾气。
已经等了一天一夜。
钟默等人开始绝望。
有暗卫一拳一拳砸在墙上,留下一个个猩红的拳头印,墙皮扑簌掉落,出现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痕。
也有暗卫冲出书房,仰天发出一声发泄的怒吼,那声音在半空回荡着,久久不散。
还有暗卫眼圈泛红,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唯一一个依旧镇定的就属冷夏了。
不,这不是镇定!
钟默担忧的望着她,绝美的面容无波无澜,却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苍白,那双从来清冽的凤眸中,出现了一种名为空洞的东西,只偶尔机械又麻木的眨上一下,就是这样才更让人担心,她不哭不笑不吵不闹,至今为止连眼泪都没流过一滴……
“王妃……”
话没说完,冷夏缓缓的扶着桌角站起来,浑身透骨的森凉,心里仿佛被生生的撕开,痛的无法呼吸,她迈动已经酸麻的腿,向着书房外一路走去,直到站在了一间客房外。
推门,正要进去,后面钟默已经跟了上来:“王妃,爷也不想你这样的,也许爷根本就没事,爷逢凶化吉……”
“出去。”
不含温度的嗓音将他打断,犹如冰封霜冻,将这一方小院蔓延的一片森寒,仿佛……仿佛她的魂,已经跟着战北烈去了。
钟默怔怔的站着,看着她进房,关门。
这门一关,就足足关了有五日之久。
钟默等人每日守在房外,也曾敲门询问,五日不吃东西,怎么能受的住?
但是里面丝毫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当他们想要破门而入的时候,才会传出那两个始终如一的字:“出去。”
第六日,清晨。
经过连续一周的阴霾,东楚的天色终于放了晴。
晨光微曦,朝阳初升,将天空晕染的一片绯红,终于不再是那雾气蒙蒙的湿冷了。
“师傅,怎么办?”药童抓耳挠腮,望着那扇仿佛要永远就那么关闭的门,急的在院子里团团转:“王爷没有消息,要是王妃再……不如咱们破门而入吧!”
钟默暗暗白他一眼:“咱们加起来,能不能打的过爷?”
药童眨眨眼:“不能。”
钟默点头:“所以,也打不过小王妃,破门而入也没用。”
药童瞪眼,一直只是听说小王妃厉害,但是到底有多厉害却不知道,没想到,竟然和王爷是一个水平线上的!
想起战北烈,他的眸子又暗了暗,已经六天了,大秦却一丝的消息都没传回来,不管是什么样的伤势,甚至……也要传个信啊,不知道小王妃会担心么。
忽然,吱呀……
房门打开的声音响起,听在每一个暗卫的耳里,都如天籁一般美妙。
他们齐齐涌上去,看着虽然苍白憔悴到无以复加,却依旧活着的冷夏,终于松了一口气,仿佛是阳光太过刺眼,她眯起眼睛以手遮挡,半响才适应了过来,脸上的神色不见当日的空洞绝望,反而……
好吧,小王妃在微笑。
药童甲朝着钟默递去个见鬼的神色:傻……傻了?
钟默瞪眼:你全家都傻!
药童乙瞄瞄冷夏,极是赞同师兄弟:不是傻了,怎么笑?
钟默朝着青龙寺努努嘴:喂海龟。
两人顿时噤若寒蝉,耷拉着脑袋上墙角画圈圈去了。
钟默转向冷夏,嘴角抽了抽,把心里升起来的“傻了”俩字给拍扁,试探性的问:“王妃……你……”
冷夏继续笑,她倚着门框伸个懒腰,笑眯眯道:“用膳!”
钟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