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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明朝伪君子-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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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阳光投进厢房里,杜宏穿着一身白色的囚衣,手脚戴着拇指粗细的镣铐,脖子上挂着一具重达二十余斤的大枷,落魄地坐在房间角落,头颅高昂,眼神轻蔑。

脸上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已有不少伤痕,看来从绍兴来南京这一路上吃了番子们不少苦头。

刘智嘿嘿一笑:“早已听闻杜大人是京师锦衣卫秦堪的岳丈,此时此刻落至如此境地,不知有何感想?”

杜宏轻蔑一哼,扭头不理。

刘智也不生气,犹自嘿嘿笑道:“莫怪我说话难听,你年老糊涂,怕是招错了女婿,你这女婿可是京师的害人精,那姓秦的在京师但凡稍微聪明一点,看在厂卫同枝的份上,我也不会难为你,可惜呀,你是个老糊涂,你女婿是个愣头青,落在咱们东厂手里,杜大人,咱们这是结了一场缘分呀。”

徒遭横祸,已然落到这般境地,杜宏反倒看开了,闻言哈哈一笑,嘶哑着嗓子冷冷道:“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有什么手段尽管朝老夫身上使,老夫行得正,站得直,不愧朝廷,不愧陛下,你们这些阉人走狗没资格在老夫面前啰嗦!”

刘智的笑容渐渐变冷:“好,杜宏,我便看你这把老骨头能撑得到几时,等你把咱们东厂的玩意儿全部尝过一遍后还能笑得出,我管你叫爹!”

说着刘智一招手,番子们抬过几筐血迹斑斑的刑具,掌刑的番子在筐里挑拣一番,从里面先挑出一套夹具。

夹具算是所有刑具里最轻的一种,它两条麻绳将十余根小铁条串成一线,铁条上布满了尖锐锋利的铁钉,将它套在犯人手指缝隙间,两人分别朝外用力,铁钉穿肉而过,十根手指便会一阵剧痛,所谓十指连心,这套最简单的刑具常常令无数英雄豪杰低头认罪。

粗鲁地扯过杜宏的手指,番子们正打算将其套在刑具上时,外面一名番子匆匆走来。

“千户大人,宁远侯之子刘安派人送来一封书信……”

刘智皱了皱眉,喃喃道:“刘安?我与他素无往来呀……”

展开信匆匆扫了几眼,刘智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铁青着脸将信揉成一团,随手一扔,怒道:“好大的口气!勋贵又如何?我堂堂东厂掌刑千户不敢得罪你么?给我用刑!杜宏,今日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你!”

番子们正待继续用刑,又一名番子匆匆走来。

“千户大人,成山伯王镛派人送来一封信。”

刘智眼皮跳了几下,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展开信仔细看了一遍,脸色愈发铁青,狠狠一咬牙,刘智恶声道:“给我继续用刑!今日谁的面子都不买,看你们能拿我怎样!”

话音刚落,几名番子同时走来,匆匆禀道:“大人,广平侯之子袁辂派人送来一封信……”

“大人,安远侯之子柳珣派人送来一封信……”

“大人,徐老国公派人送来一封信……”

刘智脑中轰然一炸,神情变得紧张起来:“徐……徐老国公?哪个徐老国公?”

番子苦着脸道:“当然是世镇南京的魏国公,徐老国公呀。”

刘智脸都绿了,别的勋贵可以不用理会,可魏国公……那可是掌南京兵权的国公爷呀,厂公见了他都得陪笑脸抢先行礼的大人物,他刘智在徐老国公面前算个什么?屁都不算!

抖抖索索展开徐老国公的信,刚看了两行刘智的脸色便愈发惨绿。

站在院子里发呆时,又一名番子匆匆而来。

“大人,武靖伯赵承庆……”

刘智快崩溃了,发疯似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大叫:“今天到底什么日子!这姓杜的到底什么来头,他是南京所有勋贵的干爹么?太欺负人了!武靖伯也派人送信来了?”

番子神情尴尬道:“武靖伯倒是没送信……”

刘智还来不及松口气,番子接着道:“武靖伯亲自来了,带了一群家仆,正在咱们门口骂街呢……”

第171章 南京暗战

宗室和勋贵向来是历朝历代江山社稷的毒瘤,这群人不事生产倒也罢了,祖上积攒的功勋成为他们挥霍的资本,他们住着豪奢的房子,领着世上最凶恶的打手家丁,满城欺压良善,横行乡里,无恶不作,皇帝拿他们头疼,看在以前他们的祖上给自己的祖上辛苦打过江山的份上,又不方便轻易问候他家祖宗十八代,于是很多时候对于勋贵们的种种恶迹只好装作视而不见。

大明的勋贵是最不好惹的一群人,大义上来说,他们拥护朱明王朝的统治,而且是拥护得最彻底最忠心的一类人,因为他们清楚,他们的爵位和荣耀是朱家给的,满大街横行霸道的资本也是朱家给的,朱家若轰然倒下,江山若改朝换代,他们的日子比投降的文官武将们更难过。

所以但凡有内外战争威胁到朱家王朝的统治,这些公侯们绝对是第一批挺身而出,披挂上阵杀敌的将领,而皇帝在这个时候最信任的也莫过于他们。

大义守住了,小节方面自然不用太拘泥,比如偶尔欺男霸女,偶尔鱼肉百姓,偶尔鼻孔朝天骂几句厂卫什么的……

比如现在的武靖伯赵承庆,就正在做一件很偶尔的事情,他站在东厂的宅子门外,领着一群家丁恶仆,叉着腰指着紧闭的大门在骂街。

百姓们畏厂卫如虎狼,可勋贵们不在乎,他们的行径有时候连皇帝和内阁大学士们都拿他们无可奈何,厂卫算个屁。

徐鹏举和秦堪联袂发往南京的那封信发挥了作用。

南京城里若论第一跋扈,当属小公爷徐鹏举,阖城无二人选,仗着爷爷掌南京兵权,徐鹏举又是法定的下一任掌南京兵权的国公继承人,小公爷在纨绔圈子里的分量自然比那些空头侯伯子弟高多了,所以小公爷掌南京勋贵纨绔圈子之牛耳亦是理所当然,小公爷千里之外一声招呼,阖城公侯伯纨绔们应者云集。

※※※

冷汗顺着刘智的额际一颗颗流到下巴。

武靖伯赵承庆的叫骂声在宅外回荡,声声刺耳,句句诛心。若抛开赵承庆的勋贵身份不提,这人简直跟街面上的泼皮地痞没有任何区别,从他嘴里骂出的一句句脏话粗话不堪入耳,仿佛一记记的耳光狠狠扇在刘智脸上。

真的是毫无预兆的事情,刘智怎么也没想到整个南京城的勋贵们竟然在同一时间为杜宏奔走,方式温和一点的还顾忌东厂的面子,温柔而坚定地搭上了他们的脸面,方式粗暴一点的……此刻门外骂街的武靖伯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无论温和还是粗暴,勋贵们的态度都出奇的一致,话里话外很明白地告诉刘智一个事实,——你最好不要碰杜宏,连一根手指都不能碰,否则后果很严重。

后果严重到什么程度,勋贵们都没说,不过连傻子也想得到,如果刘智把整个南京城所有的勋贵得罪光了,南京还有他的立足之地吗?这帮杀才们可从没把东厂放在眼里的。

仿若痴呆地扭头看了一眼杜宏,刘智深深地觉得,刚才自己对杜宏那居高临下的态度是多么的可笑,更值得庆幸的是,刚才没来得及对他用刑。

“你,……你到底怎么认识京都阖城的勋贵?”刘智艰难地开口问道,看着戴枷铐镣的杜宏,目光隐隐生了几分惧意。

杜宏仰天大笑。

别人不明白,他比谁都明白。

南京城的勋贵他一个都不认识,能让满城勋贵为他这么一个落难的陌生老人义伸援手的原因,除了那个他向来瞧不顺眼的女婿,还能有谁?

今日方知自己的女婿在南京城竟然有如此本事,得婿若斯,人生好不畅快!

杜宏是文官,有着文官所有的优缺点,和所有文官一样,不屑勋贵,不屑厂卫,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对那个远在京师的锦衣卫女婿感到由衷的自豪。

秦堪,终究是个不一样的年轻人。当初被迫答应他和嫣儿的婚事种下了善因,今日他杜宏终于为那一次善因收获了善报。

看着刘智略带惶然惊惧的神情,杜宏微微一笑:“老夫是忠臣,忠臣,自有天佑。”

※※※

刘智自然不信什么忠臣自有天佑之类的话,事实上在他手里断气的所谓忠臣起码也有十几个了,那些忠臣在刑具下痛苦挣扎直至断气,也没见老天降一道神雷劈死他,或者让忠臣们原地满血复活。

他不是傻子,自然清楚今日之事跟那个曾经在南京任过职的秦堪脱不了关系。刘智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人家是千户,自己也是千户,瞧瞧人家混的,甚至不用跟东厂正面交锋,已遥胜于千里之外。

犹豫踌躇不定时,宅子的大门被人粗鲁地从外面踹开。

一群穿着大红飞鱼服的锦衣校尉如潮水般涌入,一名百户模样的年轻汉子在众校尉的簇拥下大模大样地走到院落的中央。

刘智呆了片刻,接着惊怒交加:“好个锦衣卫,竟敢擅闯东厂驻地,当我东厂软弱可欺么?”

锦衣百户也是秦堪的熟人,正确的说,他是秦堪的老部下,当初一起在崇明杀过倭寇的忠心部属,总旗李二。

秦堪调任京师带走了丁顺,李二则留在南京被他举荐为接任的百户。

一起扛过枪自然是铁交情,有人敢为难老上司的岳父,李二敢跟人玩命,踹个东厂的大门简直连餐前开胃菜都算不上。

斜眼打量着气怒交加的刘智,李二嘴角一勾,皮笑肉不笑道:“刘千户,得罪了,奉南镇抚司镇抚使雷洪雷大人的令,兄弟我来瞧瞧前些日子从咱们锦衣卫接走的杜大人……”

刘智怒道:“这案子东厂已接手了,用不着你们锦衣卫操心!给我滚出去!”

“话可不能这么说呀刘千户,杜大人是不是被冤枉,话还两说着呢,你们把人接走,万一对他用了刑,杜大人有个三长两短,这口黑锅你们东厂让咱们锦衣卫背怎么办?毕竟人是我们锦衣卫拿的,说句直言千户大人勿怪,这种腌臜事儿你们东厂可不是头一回干了,咱们锦衣卫不得不防呀。”

憋了一下午的怒气,又被李二这番不阴不阳的怪话一刺激,刘智当即眼前一黑,差点气得吐血。

“我若不让你瞧杜宏,你当如何?”刘智咬着牙,眼中杀机迸现。

李二懒洋洋地垂头瞧着自己的手指甲,悠悠道:“你是千户,我是百户,我当然不能如何,不过呢,雷镇抚使他老人家可是个暴脾气,说不准会干出什么事来,再说……这满城的公侯伯勋贵公子们都等着我回去禀报呢,你若不让我瞧,我二话不说扭头便走,不过我走了你可别后悔……嗯,徐老国公爷也是个暴脾气呢。”

刘智身躯摇晃几下,脸色刷地变得苍白如纸。

勋贵们软中带硬的威胁,徐老国公暗含杀机的只言片语,武靖伯赵承庆在门外的声声叫骂,巨大的压力已让刘智接近崩溃,李二领人上门的举动终于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把……把杜宏送进京师,派人代我,代我向厂公赔罪,我……对不起厂公!快,即刻启程!”刘智向身后的番子们说完这句话后已然汗出如浆,浑身一阵虚脱无力,顿了顿,刘智不得不补充道:“卸了杜宏的重枷镣铐,……对他客气点儿。”

李二咧嘴乐了:“呵呵,真巧了,我正好要领着手下去京师公干,正愁路上寂寞呢,各位东厂兄弟,不如咱们结伴而行吧。”

刘智绝望地叹了口气,从杜宏进南京城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已处于女婿秦堪的重重保护之下,可以肯定,这种保护将一直伴随着杜宏踏进京师城门。

厂公想拿他的岳父出口恶气,便不该让他进南京,厂公这一步委实失算了。

那个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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