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逐鹿记-第3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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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伤疤在增多,他依然活着。
偶尔,静下来的时候,他也会想起信都的那个家乡,他那贫穷却不乏乐趣的童年,想起他那死去的爹娘和兄妹,想起那个不晓得现在是死是活的兄弟小二黑,他那样瘦弱,多半已经死去了吧?说不定会成为别人的腹中之食,在饥饿难耐的时候,他也曾经吃过人肉,想到自己的兄弟也成为了别人的腹中之食,他就决定心中忿忿不平,这时候,他就会仰天长啸,大骂头上那贼老天,这时,他就需要厮杀,需要血腥,需要发泄内心的愤怒!
渐渐地,他不再回想过去,然而那些回忆总是不请自来,而这时,他内心就有一股嗜血的冲动,那时,就算和他最亲近的伙伴也不敢靠近他。
就在半刻前,两军对峙的时候,张大又想起了过去,这让他此刻双眼血红,心中充满了嗜血的欲望。
他张大了嘴巴,嗷嗷叫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眼中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变成了血红色,在闲下来的时候,他总是渴望着活得更久一些,然而,在战场上,他却渴望着毁灭,渴望着杀人,也渴望着被杀,渴望着一切的结束,或许,自己只有在死后的世界才能寻找到那片宁静吧
“嗖!嗖!”
随着一阵刺耳的尖啸声,在张大的眼中,一团黑云笼罩了整个世界,它遮住了那片血红,铺天盖地呼啸而来。
身边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周遭的人群变得稀疏了一点。有人停下了脚步,嘴里发出悲鸣,想要掉头往回跑。然而,他们很快被身后疾奔的人推到,身不由己地倒下,被其他人所践踏,呻吟着死于非命。
张大并没有被这些情况影响,他加快了速度。朝前奋力奔跑,疾风迎面打在他脸上,他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地快意!
只有像这样朝死亡奔跑,他才能忘却所有地一切。
五月十八日,辰时三刻。
颜色不一的数百面旌旗像秋日的麦穗一样在马颊河东岸地河滩洼地上起伏,从高空俯瞰,数万人像一群蚂蚁一般纠集在一起,展开着生死拼杀。到处都是沸腾的嘶喊声和军鼓声,其中,偶尔夹杂着一声苍凉的号角。
白云漂浮在蓝天上,一动不动。分外宁静。
战幕拉开后
军在遭受高畅军弓弩手三次齐射。在付出大量伤亡于冲进了高畅军的阵线,双方纠缠在了一起,展开了厮杀。
没有什么阵型可言,王薄的人只晓得朝前冲杀,他们排山倒海一般朝对方冲去,却无法撼动对方地阵线,就像巨浪不断地拍打礁石,礁石却始终巍然不动。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和双方的战斗力以及战斗意志有关,当然,高畅军第一线部队那华丽的装备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在第一线的高畅军大多身披铁甲,武器也格外地锐利,王薄军的武器的锋利和坚硬程度与之相比远远不及,双方士卒地武器相格,王薄军的武器经常被砍断,不然也会碰出个缺口什么的,王薄军的刀砍在对方身上,枪刺在对方身上,只要不是刺在甲冑挡不到地要害部位,基本上对对方没有什么伤害。
也就是仗着人多势众,经过一段时间的厮杀后,高畅军地阵型才无法保存完整,王薄军暂时处于优势。
然而,当高怀义派出他的第二线队伍增援上来之后,王薄军的攻势很快就受到了抑制。
张大所属的部队在左侧冲杀,他的横刀已经砍折了,现在他手中拿着的横刀乃是从敌人的手中夺得,他奋勇地厮杀着,不知不觉已经杀穿了敌军的阵型,他砍翻了好几个敌人,在他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敌人的尸体,而在他的前方,已经没有了敌人阻挡,空旷的一片,三尺高的草丛被人践踏在地,歪歪地倒在一边。
张大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顿时,满脸地血污,他回过头,在他身后几丈远的地方空无一人,他的那些手下正在和敌人纠缠,在十几丈外的地方。
这是一个小土坡,在他身侧,有一株松树,张大靠在松树上,打量四周。
战局对本方不利,张大瞧见敌军的生力军冲上来之后,阵线就一直在朝本方推移,本方的攻势已经完全停止了,右侧则完全展开了守势,他瞧见有些同伴已经脱离了战斗,在往后方跑去,然后,在远处被大帅的督战队射杀在后阵前。
一阵脚步声急促地响起,张大忙回过头。
一小队高畅军从松树后绕了上来,他们中有几人手持长矛,有几人则拿着横刀,朝张大冲杀过来。
张大惨然一笑,他心中已经有了觉悟,自己或许会战死在这里吧?
不过,若是可以的话,他还是想活下去,虽然,活着是那样的痛苦,如同野兽一般卑劣,永远被地狱的孽火焚烧,他仍然想活下去。
张大举起刀冲了过去,最前面的敌人散了开去,放他冲了进来,将他包围起来。
小二黑握着长矛的手早已不再颤抖,就在半刻以前,他已经刺死了两个敌军,而眼前这个恶狠狠,满脸血污朝他本来的敌人将是他的第三个目标。
他知道他只要瞧准机会就好,在他前面持刀的大柱子和谷大叔会挡住敌人的冲击,他只需要瞧准对方的空隙,握紧长矛疾刺而去即可。
汗水沿着额头滑落,渗进眼眶,小二黑微微眨了眨眼,敌人的身影一晃,然后,谷大叔的身形就摇晃着倒下,小二黑瞧见一溜血线在空中划过,随后,敌人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像一座大山一般,遮挡了天空。
小二黑心中发慌,恍惚之中,他将长矛向前扎去。
长矛扎了个空,贴着那人的腰间刺了过去,小二黑慌忙收力,将长矛拔了回来,他心中低呼一声,完了!
他非常清楚,就在自己拔枪回来的那一刻,对方有充足的时间将自己砍成两截。
刀锋迎面掠来,小二黑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的脖子能感觉到冷冽的寒风,然而,对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下了动作,那刀锋凝滞在半空,不曾落下。
小二黑仓皇后退,然后脚跟猛地一蹬地面,手中的长矛按照训练时那般又狠又准地朝前扎去,穿透敌人的腹部,透背而出。
张大嘴里咯噔了一声,身子摇晃着,他直直地望着小二黑,想要说什么,小二黑惊惶地避过了他的瞪视。
他用力拔出长矛,从慢慢倒下的张大身边跑过。
“弟弟!”
张大嘴里发出一声连他自己也听不见的呼喊,他伸出手,想要拉出从自己身边跑过的兄弟,然而,只有风从他的指缝间划过。
他面朝大地倒了下去,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黑暗也随之降临!
小二黑和同伴一起朝前跑去,加入了另一个战团,三个人了!他格外地兴奋,他想今天自己说不定能杀五个人,这样就能得到上官的赏赐了!
半个时辰后,高怀义的五百精骑从王薄军的右翼杀入,王薄军的右翼彻底崩溃,随后,中军和左翼也开始了崩溃,王薄并没有将他的两千精锐放入战场,不是他真的保存实力,而是全军崩溃得太快了,冲垮了他的后军,让他无法组织反击!
王薄退回平昌,一个时辰之后就撤出了平昌,遁入了豆子炕,至此,平原郡的战事结束!
第一百零五章 五月十八日(五)
整个城池被黑暗所笼罩,寂静无声,只间隔传来几声狗吠,继而惊醒了夜睡的婴孩,几声无意义的哭喊顿时响了起来,随后,传来了大人们的骂声或轻声的抚慰,婴孩的哭声随之弱了下去,渐渐消散不见。
一切重归宁静。
酉时过后,乐寿就像全天下所有的城池一样进入了宵禁,大街上,除了更夫,巡逻的士兵,以及领有特殊号牌的人,不允许其他人行走。
宵禁在这个时代无可厚非,毕竟,在这样的时代,一旦入夜,基本上就毫无娱乐可言,且城中住宅多为木制结构,为了防火,防盗,宵禁自然在所难免,入夜之后,若仍在街上行走,不是鸡鸣狗盗之辈,就是浪荡之徒。
这时的住宅以坊为主,坊与坊相邻却不相通,一到晚上,坊门就会关上,有士卒专门看守,除非第二日打开坊门,坊内的居民轻易不得出来。
乐寿作为高畅政权的中枢所在,防备自然格外严密,宵禁也比其他城池执行得严格,在最近发生了一系列针对官员的刺杀行动之后,巡逻的士卒也比往日多了一队,而这段时间,则更加严密了。
徐胜治已经率领城中的驻军远去,向东进发,前往弓高迎敌,城中的兵力几乎抽调了一空,只留下了五百人驻守,再加上金城宫的一百侍卫,能战之人不过区区六百来人,因为防务空虚。故而各种防备措施的实施反倒格外严格。这时,若是碰见胆敢违反宵禁之人,巡逻地士卒有权当场斩杀。
也许是气氛紧张地原因吧?还未到宵禁的时间。大街上就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随着宵禁时间的到来,坊门地关闭,整个城市更是如鬼蜮一般寂静。
屋中的***相继熄灭,黑暗在城市中穿行,吞噬着一切。
不过。在这城市中,某些地方并未屈服于黑暗的淫威,那里,依然燃点着***,与夜空中的星光相辉映。
小曹府的内宅***通明,火光映照下,不少面无表情,手持横刀的军士站立在各个要害之处。一种紧张肃杀地气氛在隐隐流淌。
这样的气氛同样在曹元畅的书房内流淌着。
本府的主任曹元畅作为一个郎将,本该随同徐胜治出战,就在徐胜治率军出战的前两天,曹元畅突然得了疾病。面色蜡黄,卧床不起。故而,他没有出现在出征讨贼的大军中,而是留在了乐寿。
这个时候,本该卧床不起的曹元畅却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了自己的书房里,围绕在他身边地,有四五个人,都是他曹家的心腹,这其中,有的还是军中的低级军官,在乐寿地留守部队中任职。
除了这些曹家的本家人外,还有一个女子,她就是绣娘,那个代表宇文家与曹元畅联络地密使。
竹娘的声音在室内悠悠回荡,曹元畅和手下一样在凝神倾听。
“那图纸你们可曾记熟?宫中禁卫的换防时间和巡逻路径是否牢记于心?”
曹元畅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右侧的曹大身上,曹大是他的家将,明日的行动将由他负责最重要的环节,攻打金城宫。
徐胜治率领大军离开乐寿东进讨贼之后,曹元畅觉得自家的机会来了,他准备乘乐寿防备空虚的时候发起叛乱,给高畅政权以致命的一击。
由于高畅大力限制手下将领的私兵,以曹元畅的职位,麾下的亲卫不过区区五十人不到,以这点力量发起叛乱,纵然乐寿的守军兵力不过六百余人,他也不可能成功,只不过,这只是曹元畅摆在台面上的力量而已,曹家暗地里埋下了不少力量。
首先,曹旦在城外有一处农庄,他在那里有五百私兵,平时都以农户的身份为掩护,实际上他们乃是曹家所养的死士,只要家主一声令下,他们就甘于赴死。
曹旦随着高畅北征幽州之后,就把指挥这些死士的权力移交给了曹元畅,最近,曹元畅已经将这些人一点一点地挪进了城里,躲藏在自家产业的一间地下藏身所里面,准备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就起事,而明日,五月十九日,就是曹元畅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那个时候,徐胜治率领的大军已经和贼军交上手了吧?就算他得到乐寿叛乱的消息,一时间也抽不身回援,等他抽出身子回师乐寿时,大势早就不再他的掌控之中了。
乐寿的粮仓内储存着许多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