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第一弄臣-第5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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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鏊和王守仁有着共同的疑问,而他们在看正德,别人同样也在看他们,金銮殿内很快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两党的领袖身上,然后又顺着他们的视线,将目光集中在了皇帝身上,然后也同样拥有了相同的疑问。
“呃,你们说完了?”由纷乱转为寂静,突然的变化终于惊动了正德,少年回过神来,眼神茫然在殿中一扫而过,然后轻轻问了一声。
“未知陛下……”看样子是要做决断或者总结陈词了,李东阳这个首辅终于站了出来。
这件事他可以说知情,也可以说不知道,新年杨廷和定计的时候,他是在场的,而后他就没怎么参加了,他并不太清楚细节,可他很清楚,会有这样的情况,八成就是杨廷和的计谋生效了。
他的心情也很复杂。从一个大明人的角度来讲,他生怕那四个字从皇帝口中说出来;但是,从传统士人的角度上来讲,他又有些期待,眼前这少年是一切祸患的源泉,只要他消失了,天下就会回归正途。
虽然可能会有一场变乱与之相伴,可这样的代价是值得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必要的阵痛还是应该忍耐的。
“既然说完了,那今天就这样吧,朕要去太庙,你们都不要跟来。”前面一句话是对着朝臣们说的,后面那句却是吩咐三公公等内侍的,说完,正德便站了起来,大踏步的从丹墀上走了下来,直奔殿门而去。
他的举动显然不合规矩,皇上进殿,走的都不是正门,而是后面的甬道,正门是大臣们走的地方。而疾步快走,同样也不是人君之相,龙行虎步什么的,那都是形容开国君主的,承祖上荫庇的君主,应该以庄严尊贵为标准才是。
但这些都不是让朝臣们最诧异的,谁也想不通,皇上这个时候去太庙做什么?
祖宗之地被蹂躏,祖宗之民被屠戮,因此觉得心中有愧,去太庙哭诉,并祈求列祖列宗的原谅?发生在前朝倒是有可能,孝宗皇帝是个温和的性子,听到如此噩耗,八成会内心有愧,去太庙痛苦一番。
可是,以当今天子的性格,去太庙哭?可能吗?那他去干什么呢,总不会是去祝捷吧?
正德没有理会旁人的想法,自顾自的走了出去,胖瘦俩太监带着一群太监和侍卫,远远的跟在了后面,只是不敢近前。
皇帝走了,朝会当然也就散了,众臣各怀心思,各寻相熟之人,各自议论了起来。
“伯虎贤弟,皇上这是……”说到朝中最了解正德的人,那莫过于唐御史了,他和正德相处的时间甚至还要在谢宏之上,而且他的性格也比较不正经,所以更容易理解正德奇葩的想法。
“小弟不知。”面对王守仁的询问,唐伯虎只能摇头,他的不正经主要提醒在另一个方面,说起天马行空,那是远远不能跟皇上相提并论的。
倒是对王守仁,他也有话要说:“倒是伯安兄你,就算要阻止皇上亲政,你也不能……还是说,你有胜算?”
王守仁缓缓摇头,苦笑道:“敌情不明,兵微将寡,哪里又会有什么胜算,”说着,他神情突然转为坚毅,沉声道:“不过,依仗地利,与敌人周旋一段时间,这样的信心我还是有的。”
“伯安兄,鞑虏可是骑兵,来去如风,而宣府虽然也有山地,可大多地方却是一马平川的,哪里有来的什么地利啊?你这样去了的话,岂不是……”唐伯虎怔怔的看着王守仁,低声提醒道。
“那又如何,不这样,又怎能阻止圣驾亲征?”王守仁目光坚定,断然摇头,随即又长叹了一声:“就算这样,好像也未必阻止得了圣驾,皇上去太庙,莫不是要……”他欲言又止,望向南边的眼神中,满是担忧之意。
太庙的功用很多,亲政、大婚、上尊号、徽号、万寿、册立、凯旋、献俘,奉安梓官,每年四孟及岁暮大袷等等,均需告祭太庙。
倒是没有规定,亲征前需到太庙告祭,但并不是因为这件事不隆重,而是因为皇帝亲征本来就是特殊情况。
永乐年间,成祖朱棣数度北征,大臣们那是阻止不了;正统年间,英宗北狩,大臣们则是乐见其成。可谁也没打算把这种事儿变成常例,皇帝没事就亲征还了得,不说危险什么的,单说这一路的耗费,朝廷也伤不起啊。
所以,王守仁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朝议上的确没人提亲征的事儿,甚至都没形成决议。但是,没得到想要的结果,皇上也不会罢休,甩开别人单干就是了,达到目的才是最重要的,毕竟在他身上,这种事儿也是有先例的。
第668章 把场子找回来
太庙和社稷坛分处端门两侧,是一个相当宏大的建筑群,南北长三百余丈,宽二百余丈,共有三重围墙,由前、中、后三大殿构成。
大殿耸立于整个太庙建筑群的中心,重檐庑殿顶,三重汉白玉须弥座式台基,殿内的梁栋均外包沉香木,其他构件也都是由名贵的金丝楠木所建,整栋建筑显得极是庄严华贵,远远看见,就能感受得到其中肃穆的气氛。
这一天,太庙前聚了一大堆人,一部分是三公公等正德的随侍,另一部分这是在太庙值守的内监。
“张公公,万岁爷到底在里面做什么呢?”
“三公公,您老也不是没看见,万岁爷一进去就开始赶人,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哪敢耽搁啊?倒是您能不能给咱透个风,万岁爷来太庙,到底是做什么来了?”
两边大眼瞪小眼,心中满是疑虑,都想从对方那里得到点什么启示,可最后却同时发现,原来对方也什么都不知道。
三公公长叹道:“咱家要是知道就好了,万岁爷长大了,连谷公公都摸不到他的心思,又何况是咱家,唉!”
“老张,你出来前,有没有看到万岁爷在什么地方?”谷胖子突然问道。
“这我知道,万岁爷就在大殿呢。”张公公连忙点头。
“大殿……”谷胖子转头和三公公对视了一眼,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重了,大殿是放置大明历代皇帝牌位的地方,皇上显然是要做某个重大决定了,而那个决定……
“要不然,咱家去慈宁宫通禀一声?”三公公搓搓手,有些不确定的提议道。
刚刚朝议的情景他都看在眼中,他并不认为朝臣们能阻挡皇上的决心,哪怕是颇受皇上器重的王先生,或是皇上很欣赏的唐御史也一样,在如今的大明朝,能劝阻皇帝的只有一个人,可惜,那个人现在还在江南,肯定是来不及的。
太后这两年很少干涉政事,不过她在皇上心中还是有分量的,若是让太后出面,说不定也能起到效果。
“我说三兄弟,你千万不要乱来啊,万岁爷最讨厌人吃里扒外了,当年老刘、张永他们就是这样的,你我可千万莫要步了他们的后尘。”谷大用面如土色,连连摆手。
找太后也许能有效果,可事后,去通报的人无疑会被皇上视为背叛者,万岁爷如今年纪渐长,整日又时常操演兵马,身上那股杀伐果决的气质也是渐渐浓郁。尽管他待人还是那么亲厚,可老话说:伴君如伴虎,谁能担保没个万一呢?毕竟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啊!
最关键的是,万岁爷都来了太庙了,显然对这次行动也相当重视,不然不会这么郑重其事,这种时候劝说是没问题的,可要是搞小动作加以破坏……那后果就不好说了。
“那,就这么干等着?”
“不然,干脆去知会永福殿下一声吧,嘱咐殿下不要告诉太后,这样比较稳妥。”谷大用想了想,又提起了另一个人选来。
“永福殿下?那不是一样吗?”他们两个嘀咕了半天,张公公也凑了上来,正好听到谷胖子的提议。
谷胖子神秘兮兮的凑到了张公公耳边,小声嘀咕道:“不一样,老张,咱们也认识了几十年了,我也不瞒你,其实,永福殿下还有另一层身份,那就是……”
“啊?有这事儿?那不合规矩啊!”张公公脸色大变,失声惊呼。
“反正你知道就行了,千万莫要出去乱说,”计议已定,谷大用也是个行动派,他向两个同伴拱拱手,转身就走。“三兄弟,老张,你们先在这里守着,咱家去去就来。”
僵立良久,看着那个胖胖的身影消失在檐角叠嶂之间,张公公这才象是突然活过来了似地,转头问道:“三公公,这事儿是真的?那位大人的圣眷真的到了这种地步?先前就是皇上赐的婚,现在又是公主,而且……”
由于太过震惊,张公公有些语无伦次,他一直在太庙,对宫里的事情所知不多,而且也知之不详,完全没想到,那位传说中的冠军侯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但能让皇上言听计从,甚至还能让公主换个身份……
这种圣眷,不,圣眷已经无法形容这人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了,恐怕也只有……他抬头看了眼大殿,也只有先皇,才能在当今万岁心中占据差不多的地位吧?
面对张公公的问题,三公公笑而不语。
救苦救难的谢侯爷,您赶快回来吧,猜测得到了证实,张公公不由闭目祷告,也只有您回来了,才能阻止皇上去冒险啊。
……
正德捻了几柱香,点燃后,插在香炉上,拜了几拜,牌位上写的正是:达天明道纯诚中正圣文神武至仁大德敬皇帝,这是弘治的谥号。
“父皇,皇儿又来看您了。”空旷的大殿内,少年的声音轻轻回荡,带了点哀思,带了点温柔,更多的却是思念。
“不知不觉都已经四年了,父皇,现在的大明,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变得比以前更好了,百姓安居乐业,官员奉公守法,就和当年您对我说的一样……”殿内的情景足以让很多人惊掉下巴,也会让很多人觉得理所应当。
那个从来都不正经的正德,居然在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从朝堂政事,一直说到日常生活的细节,一点都不跳脱,详尽的让人无可挑剔,哪里还有朝堂上的那个天马行空,却又强势霸道的皇帝的影子?
但只要对皇家事有足够的了解,就不会觉得有什么怪异了,曾经的太子和孝宗皇帝的父子之情,就是这样的深厚,四年的光阴完全就不能将其淡化分毫。
“当皇帝真的很难呢,尤其是那些政事,朝中大臣们总是有道理的。刚登基的时候,我按着父皇您的嘱托,尽量尊重他们的意见,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他们的意见也经常自相矛盾,哪怕是同一件事,同一个道理,让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候说出来,都会相差很多。”
少年笑了笑,笑容中带着讥嘲之意,“他们说,天子不能与民争利,因此要我罢了皇庄,可是他们自己却在圈地,呵呵,这个词很形象吧?比投献什么的形象多了,我罢了皇庄之后,然后让他们去圈,这就是天子不与民争利了。”
“他们说要朕节约勤俭,给天下百姓做示范,说是只要朕的用度足够少,国库就会充实起来,进而国泰民安。可实际上呢,我多吃一顿夜宵都要被御史和阁臣唠叨,他们在府中设宴的时候,一顿饭都要花费几百上千两,原来我节省的,就是让他们去挥霍的。”
“他们又说要以仁治天下,不能向商人收取税赋,要执行海禁以免蓄养盗匪……哼哼,可结果呢,他们自己设关卡,向过往客商抽取捐献,自己进行海贸,自己扮演盗匪,鞑虏攻破边境,他们也不思救援,反而说什么谨守关隘,待鞑虏自退!”
声音转冷,而且变得尖锐起来:“大哥说的没错,这帮心口不一,言行不一的士大夫,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