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的幸福生活-第3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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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的盐引,以及盐官开的勘合,与走私也没什区别。
怪不得当日说要与我合作贩卖私盐。原来说的是这个啊,杨承平心中嘀咕,彻底恍然大悟,片刻之后,忽然想到,当楚质将晒盐之法献给朝廷,沿海诸州都建起这种盐田,日产盐量必定过亿万斤,盐价必定会降下来,私盐之厚利将不复存在了。
对此杨承平却不感失落,因为经过几日的反思,他也有洗手不做的念头,毕竟不是单纯的逐利商贾,为了利润可以无视一切,有家族的负累,幡然醒悟之后,不敢再作出有辱门风的事情。
然而杨承平却不知道,就算食盐产量大增,只要朝廷的食盐专卖政策依旧,百姓享受不到实惠,私盐贩卖泛滥的情况不会有所改变。
得到满意的回复。楚质也不耽搁,立即打道回衙,春天一到,事情又开始繁多起来,又到了忙碌的时候。
望着楚质远去的身影,杨承平心中掠过敬佩、羞愧、感激之意,良久,才回身对旁边低头的随从说道:“于二,明天你就带人来……”
忽而发现于二满面悲伤,扑通跪到在地,双手捧着盐粒,默默流泪不止,杨承平轻轻叹气,当年于二的兄长就是为了煮盐,进山砍柴被毒蛇咬伤,最终不治身亡,而现在看见晒盐之法,根本无须器具柴薪便可制出盐来,心情肯定极其复杂。
少了煎煮之苦,以后盐户们应该好过些了吧。
回到县衙之中,审理了几个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无非是邻里是非,斗殴打人之类的琐碎矛盾,对此楚质也算是经验丰富,不执著谁对谁错,凡事以调停为主,宁愿拖到事主自动撤诉,轻易不肯宣判,深得礼之用以和为贵的精髓。
对于楚质的审案方法。旁人一直不明其意,猜测认为知县大人是怕断错案子,纷纷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小心谨慎,直到年底各知县到州衙述职时,众人才发现,以前数量居高不下的钱塘县,今年的案子反而少了几成,且事主不服到州衙上诉的情况极少。
立时,知州范仲淹大加赞赏,让楚质介绍具体做法,适时众人方知,一个调字居然有这么多门道,什么把矛盾化解于萌芽状态,让事主胜败皆服等等新奇理论,着实让其他知县或心服口服,或不以为然。
不管怎么说,在第一年政绩考评中,毫无疑问,楚质肯定少不了一个忧字。
眨眼又到中午时分,劝退两个由发生口角而升级为斗殴的小伙,楚质悄悄地伸了个懒腰,一拍案木,当下宣布退堂。其他案子暂且下午再审,见到没有热闹可看,堂外围观百姓也纷纷散去。
迈着悠悠步伐往内衙走去,寻思着待会是吃鱼还是羊肉,夏秋时际才是享用海鲜的好时节,现在还是羊肉美味些,打定主意,楚质又开始琢磨羊肉的烹制方式,是清蒸、红烧,还是闷煨……
片刻,楚质就知道自己用不着犹豫了。有人替他作出决定,从州衙赶来一个衙役,呈上范仲淹的请柬,注明是邀其赴宴。
愕然,低头细看,居然还是私人性质的,愣了半响,楚质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回房脱去官袍,换了件便装儒服,问清楚宴客地点,立即出门而去。
宴会地点是州衙附近的一家小酒馆,酒菜好像有几分特色,生意还算可以,大堂内宾客满座,气氛热闹浓郁,楚质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毕竟了解范仲淹的简朴性格,楚质可不敢穿得过于奢华。
一身简单儒生常服,怎么看都像是个还在书院苦读的少年学子,相对而言,张元善就显得扎眼许多,刻意打扫了番,衣着隆重正式,与酒馆内的环境格格不入,所以他显得有些尴尬,特别是见到了楚质,马上意识到自己似乎错误。
“张兄也到了。”楚质有些好奇,随之觉得自己大惊小怪,既然范仲淹能邀请自己赴宴,为什么不能邀请别人,人家又没写明只宴请自己而已。
犹豫了下,知道回去换衣裳也已经来不及,张元善强忍懊悔,微笑说道:“是啊,范公就在里面,我们一起进去吧。”
“张兄先请。”楚质示意道。推让了下,两人并肩而入。
一边慢步,张元善轻声问道:“楚兄可知太守为何而宴客?”
“不太清楚。”楚质摇头,乐观说道:“难得太守有这个闲情逸致,我们奉陪就是。”
“言之有理。”张元善赞同道。
越过酒馆前堂,里面还有个天井,种植几株杏树,点点杏香扑面而来,四面却是待客的厢房,右侧第三间正是宴会所在。守门的小厮显然也认得两人,通报一声,微微推开房门,放他们进去。
厢房不大,摆放着一围屏风,隐约可见里面有三人邻席而坐,不时传出阵阵笑声,快步绕过屏风,总算看清楚里面的场景,一边拱手行礼,楚质轻轻打量,只见范仲淹位于首席,左边是通判顾可知,右边却是个年约三十岁左右的文士。
脸上皮肤黝黑,浓密粗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唇上胡须修饰整齐,但是衣着却是十分随意,衣袖袍角有些明显的折皱,站起来时腰板挺直,给人一种临渊岳峙的气度。
“你们来了。”范仲淹站起,泛出笑容,招呼说道:“介甫,这二人就是我刚才与你说的钱塘知县楚质,仁和知县张元善。”
“二位同仁有礼。”文士微笑施礼,自我介绍道:“在下明州知鄞县事王安石……”
听到介甫二字的刹那间,楚质一度失神,再听到王安石三字,楚质表面镇静自若,还有暇还礼落坐,心中却卷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说见到活生生的范仲淹出现在自己面前,楚质还是抱着高山止仰的崇敬心情,那面对王安石,状态就有些复杂了。
说起王安石,倒有百分之八十的人想起列宁,因为小学课本上,有列宁的金口玉言:王安石是中国十一世纪的改革家,于是乎,知道熙宁变法的人没有几个,大都只知道有个王安石变法了。
问题在于,经人考证,王安石是谁,可能连列宁本人自己也不了解,而夸奖王安石的一句话,原本出自这位伟大人物一篇文章里的小注,大家都知道,注释只是说明原文的表述文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可是中国人实在是太会断章取义了,为了时代变革的需要,硬是把这段文字加以引用、演化,使其上升到极其重要的地步,而王安石也成为了最伟大的改革家。
然而,抛开政治因素不谈,对于王安石,近一千年来,世人都是毁誉不一,众口纷纭,好的说他富国强民,坏的说他剥民兴利,喜欢他的推崇到极点,讨厌他的贬低到极至,没有一个定论。
楚质算是属于中立,就是一个看客,毕竟历经诸多大场面,片刻就平静心情,认真聆听范仲淹的说辞:“介甫是大中祥符八年进士,授淮南判官,任届期满,本可求试馆职,但为体察民情,特请调知鄞县事,三年来尽职尽责,起堤堰,决陂塘,为水陆之利,特别是往年两逝旱灾,行贷谷与民之策,以激奔竞之风,俾新陈相易,邑民便之。”
“此策与楚知县的想法简直不谋而合。”范仲淹兴致勃勃说道:“介甫已经证明此策行之有效,你们有什不明之处,大可向他请教。”
“却是不敢,愿与二位同仁探讨。”王安石谦虚道,好奇望了眼楚质,感觉得出来,这位少年知县颇得范公器重。
“王兄贷谷与民之时,可有什么章程?”张元善问道,毕竟现在主要负责工作的他,千头万绪的,能有个参照自然最好。
第三百八十章 姻亲
庆历年间,赵祯因耳朵皮软。又经不住反对派的弄唇鼓舌,一场由范仲淹主持的庆历新政,在既得利益集团及保守势力的抵制围攻下,才一年多时间即被迫停止,新政措施先后罢废,虽然如此,但是当时刚刚步入仕途的王安石却对范仲淹的功德事业,革新思想看十分敬佩。
就在大半年前,范仲淹调任杭州,而王安石正在鄞县任职,听闻这个消息十分的兴奋,连忙写信给范仲淹,向其问候、请教,而今正好是他任鄞县县令之职三年期满,便借离任探家之机赶来杭州,拜访心中崇敬的人物。
对于末学后进,范仲淹一向十分重视提携,况且几次通信下来,也觉得王安石学问不浅,是一位难得的人才,闻其来访。自然热情的接待,攀谈片刻,探讨学问,针贬时弊,范仲淹欣喜异常,更加肯定自己的观点,王安石心有鸿鹄之志,日后成就怕是不凡。
谈及治理地方的时候,王安石说起了自己在鄞县三年来的作为,刚上任的第一年虽然遇丰收,却用近一个月的时间,跑遍全县十几个乡村,劝督大家趁此有余暇时,疏浚川渠,百姓不解,只能依令行事。
等到来年旱灾来袭,百姓才明白过来,感谢他的目光长远,度过难关之后,百姓欠收,家无余财,便使用贷谷与民之法……
范仲淹听到这里,心中兴奋愕然,这不是自己将要在杭州实行的应对措施吗,当下连忙派人叫楚质与张元善过来。
望着静听的众人,王安石侃侃而谈:“借户分组搭配,以十人为保。互相检查,贷款数额依各户财资分五等,一等户每次可借十五贯,末等户一贯,到收获之期归还,利息为二分不等……”
范仲淹、张元善频频点头,搭配作保,都害怕被对方拖累,哪还不尽心尽力互相监督、帮忙,而且按资产分五等放贷,量力而行,不用担心某些人或想从中获利。
“依此实行,一季之后,百姓无忧,又得以利,充裕库仓,可谓一举两得。”王安石笑道,眉宇间也甚是满意自己的举措。
“好,介甫大才。”范仲淹击案称赞道:“不费国库一钱一粮,又能济困助贫,良策也。”
“一时偶得。不敢当范公之誉。”王安石认真说道:“范公求民疾于一方,分国忧于千里之言,安石谨记之,望范公再为宰执,以泽苍生。”
范仲淹微微摇头,笑叹说道:“老夫年高体衰,已是败柳残枝,日后朝廷政事,百姓民生还须靠你们担持。”
“范公!”
看着鬓发如霜的范仲淹,旁边几人有些心酸,能让先天下之忧,后天下之乐的范仲淹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知其心中失望之深。
范仲淹淡然微笑,目光掠过几人,心中有些宽慰,停留在楚质身上,虽是块璞石,但太过年轻,而且出身官宦之家,难免沾染几分纨绔气息,不经一番琢磨,未必能成美玉,可惜自己身体每况愈下,不知是否还有这个时间,唯独王安石,胸中似有沟壑,且忧国忧民之心与已相似,或许能承载自己的期盼。
“介甫之言,你们觉得如此?”略微看了楚质一眼。范仲淹笑问道:“可有异议?”
楚质轻轻摇头,经过几日的思考,他就早想明白了,现在实施的青苗法与以后王安石执政后在全国推行青苗法不可同日而语,两者有本质的区别,前者目的是助贫,贷谷收息只是济困助贫的一种措施,贷放对象是贫困农民,其目的不是放钱取息。
而后者目的在于放钱取息,采取强制分配措施,增加财政收入,抛开以后实施的青苗法不说,以现在杭州的情况,贷借钱粮给贫困百姓春耕,应该是不错的主意。
“如此甚好。”范仲淹点头说道:“张知县,筹措钱粮之事办得如何了?春日时短,难以耽搁啊。”
“太守放心,下官定然加紧催促。”张元善连忙说道。
“嗯,今日介甫拜访老夫,暂且不谈公事。”范仲淹轻笑道:“只谈经世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