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娇-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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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滴珠一笑,叫小桃红来陪姑爷。就跟清风明月两个把举人老爷地十来个衣箱翻了一回,拿定主意要绝他财路。笑道:“相公,这些衣裳式样都过时了,尽数卖去做新的才好。”
王慕菲待要拦,偏又病体沉重。眼睁睁看着姚滴珠只挑出两箱不值钱的布草,那些都连箱子搬。气得他说不出话来。就是小桃红也明白小姐是恼着姑爷去嫖,所以要断他地钱财,这一回她却站在小姐一边,任姑爷在她跟前抱怨,只道:“那花柳之地的妇人,没一个是有良心地,姑爷,有钱也莫送到那里去!”
且说姚滴珠把王慕菲十数箱衣裳卖得一千三百多两银子,虽然是打了折扣。却也不少。若是正经论起来,只这一千多两,她两口儿带十来个管家使女。省着些一年也不过一二百两银,再取几百两出来或是开个铺子。或是投到人家大铺子做小东家。日子一样过得。只是王举人两口子都是富了穷,不把这一千多两放在心上。滴珠晓得王举人私自卖的衣裳也值数百两,他既藏私,这一千多两自然不能再到他手里。
滴珠寻思了许久,无意中走到一个大铺子里,见素绫跟梭子布极是便宜,就把千把银子尽数买了这两样货,搬回来存在两间空屋子里。手里还有二百两,买了些绸罗布绢等物,与一家大小做衣裳。王举人是一家的门面,与他买了四件绸衫,四件青布衫,又与他添置了些新帽子汗巾之类,包了一大包回来。
十数箱上好的值钱衣裳抬出去,换回来不值钱的数件绸衫,王老太爷听说,摸着断腿,叹息到天明。
王慕菲心里却比吃药还要苦些,然他还有倚仗滴珠处,又怕吃马三娘地板子,叫滴珠拿住了短处,不得不低头。偏这几日滴珠奉汤奉药极是殷勤,就是他想妆病也妆不得。转眼过七月,不是只是王举人,就是小怜也痊愈。滴珠摆了一桌酒席,把王老太爷请到一边与他一个吃一看三的酒席。这边他小两口儿坐了主位,叫小怜坐在下边,小桃红沾了腹中孩儿的光,与她一个板凳坐在小怜的下手。
滴珠叫小怜与王老太爷倒了一杯酒,自家亲与王举人倒了一杯,笑道:“阿菲哥哥,我晓得你有怨我处,我也有怨你处呢。今日我两个把话说开好不好?”
王慕菲握着筷子只是不作声。王老太爷使劲咳嗽,看儿子不知机,自家出头道:“滴珠媳妇说的是,一家子过日子,哪有不摔打的,我合你娘打了多少场架,可曾见过她怨我?还不是和和气气到老?依我说,从事咱都休提。打从今日起,你两个和气过日子不好?”
王慕菲还是不肯开口,滴珠脸上有些下不来,瞪了小桃红一眼。小桃红可怜巴巴的看着王举人,若是与她添上一只尾巴,想必她也是要摇一摇的。王举人想到他年纪大老,只得小桃红肚子里这一个种子,实有三分疼爱,不由心软,道:“滴珠,我也有不是,你都忘了罢,吃了这杯酒,咱们和气过日子。”
姚滴珠晓得他是看在自己容下小桃红肚子的份上,心里一阵绞痛,再三地安慰自己:那个尚氏合他六七年也不见生养,就是自己跟他大半年也没有动静,只有小桃红合苏公子偷过一回就有了,眼见的他是不能生了。为着别人的孩子儿不值得气地,这根刺儿拨掉是早晚的事,她微微笑道:“这么着,咱们和气过日。阿菲哥哥,你不喜我抛头露面,从今日起家事都交与你。我与你算算,房子租金已是付过一年,米还有三石,柴是才买地两车,这里是卖你衣裳剩下地三十六两七钱二分,都把你。一共卖了一千四百二十一两,我买了一千一百两的货积在东耳房里,这两样却是我遇见一个布店要关门,抢下来地便宜,若是正经买也要一千七八百两,就是放久些也不妨。那三百多两,全家上下一人两身布衣裳,公公自有两身绸的两身布的,你还要多着一倍。”
王慕菲叫滴珠这一大篇帐算下来。只有点头的份。
王老太爷心痛的要死,那些衣裳原是真真与他儿子做地,料子是最好的。手工更不必说。虽然式样过时了一年,穿出去也不丢人。哪似送到他手里那几件,都是铺子里买的见成便宜货。他昨日穿了件滴珠与他置地新衣,扶着板凳到巷子里闲走,看见巷口那个开小杂货铺子的老林头,穿得就合他一样!所以王老太爷极是不忿。立时回家换了从前真真与他做地长衫再出去,果然人人赞叹。只是今日媳妇请吃酒,不得不换了这身嚣片子。听滴珠算帐,好似多为他儿子着想似的,气都气饱了,吃得几口酒推说头痛。滴珠叫两个人扶他回房去睡。
王举人吃了两杯酒,道:“你把家事都交与我,也使得。我久在家中静养,却要出去走走呢。不然米卖几何,肉卖几分都不晓得,由着那黑心的管家报花帐么!”
滴珠笑眯眯道:“你自去走走。如今家里地方小,走几步儿都不顺。你把小桃红带上。她月份大了,原是要多走动走动。才好生养。”
就把帐本合碎银子并在一个小匣儿里都交给王慕菲。王举人收了,再吃得几口就要出门,滴珠使了个眼色,小桃红忙跟了上去,滴珠又叫两个管家道:“你们跟着姑爷,怕是要买什么呢,难不成叫姑爷自家搬?”送他两个出门,回来叫撤了席面,只取一碟炸鸭骨,一碟拍黄瓜,取了一壶酒在天井葡萄架下慢慢吃。
小怜因滴珠今日与她体面,比小桃红占了先,这是主母示好的意思,她自然体会得。接过清风手里的扇子,笑道:“清风姐姐歇歇,我与奶奶扇风。”
滴珠笑了一笑,那清风忙走过一边。小怜就道:“小怜原是在苏姑爷家地,我们公子别个都好,只是爱在行院处行走,不是和这个行首相好,就是合那个粉头有情。起先为着这些事,大少奶奶气的半死,后来想了个法子,但是少爷爱的,就捡那性情不好的娶几个来家,一来人都说她能容人,二来少爷就不好意思出去,三来,粉头们从良了还是不安份,不是争风吃醋就是偷小厮,或是合管家们偷情,少爷防也防不过来,哪里还有心思出去鬼混,生怕他不在家,妾们就与挣他绿帽子。”
滴珠笑道:“这法子却是好,实当与举人老爷纳几个妾来。”赏小怜吃了杯酒,她就回房思量,若是学青娥般与汉子纳妾,却也是纳得起。她们从松家动身的时候只张家就送了一千两,还收在她的箱子里,因说好了要给王慕菲到京里使用的,一直不曾动。不如就与他做成这件事,把那个叫翠袖的粉头赎来,横竖这个钱自己抢着花了他就不得用,到京里去无钱他还要低声下气求自己,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她想定了,就使人去丽春院说,要替翠袖赎身。那翠袖喜出希望之外,只说这位举人娘子是个包子,那举人又是个耳根子软地,到了王举人家不过几日就能压倒正房,在老鸨跟前要死要活,把身价压到二百两。
管家回来说了,姚滴珠速称了银子送去。王举人还不曾到家,那个翠袖已是带着随身的两个箱笼站在王家大门口。滴珠叫人去花红店租花红,又到巷口的杂货店买鞭炮,又雇了四个吹打手,大吹大擂把翠袖接进家去。
左右邻舍见了,都称赞:“这个举人娘子甚贤呢,晓得举人出去嫖,就把粉头赎来家,却是一片苦心。”王举人带着大肚子地小桃红并两个管家回来,远远看见自家门首张灯结彩,又一地红纸屑,街坊们见了都恭喜他,都不晓得为何。
进了门,滴珠左手拉着翠袖,右手拉着小怜,笑盈盈接道:“相公,你瞧,这是谁?”
翠袖穿着粉红的衫裙下前磕头,口称老爷。王慕菲目瞪口呆。那翠袖又到小桃红跟前行礼。滴珠忙道:“那是我地丫头,与相公做了个通房,她还要喊你姐姐呢,莫合她客气。”
小桃红极是气苦,外头寻来地粉头都是妾。偏她怀着胎的还是通房,小姐有话,不得不上前与翠袖行礼。口称姨奶奶。
翠袖极是有眼色,笑嘻嘻应了。退过一边。姚滴珠笑道:“妹子,你是新人,今日老爷就交把你,带到你地西厢去罢。”扶着小怜先进去了。
翠袖忙上前来扶王举人,笑道:“大奶奶实是个好人。晓得你我有意,就把我赎来,要合老爷做个长久夫妻。老爷,这样热天,快宽了衣到房里去歇歇。”
转眼只有抱着大肚子地小桃红一个在门口发愣,买菜的奶娘路过看见,骂她道:“小桃红,你须当心,若是孩子流掉了累小姐背骂名。老娘头一个揭了你的皮!”
小桃红抱着肚子走过一边,气闷道:“凭什么一个千人压万人骑地粉头都抬举她做妾,我正经要替王家生孙子的。还是个通房!”
一个管家娘子听见,冷笑道:“小姐还没有生养。你就先捅出个孩儿来。你这是给你家小姐长脸呢,亏得小姐气量大不与你计较。你还想做妾,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比那小怜跟那粉头,是生地好些呀,还是讨小姐喜欢些呀?”说得小桃红回她到住的耳房里,伏在床上哭了半日。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说完了王家,咱们再说尚家。
李青书跟相京生相与了个把月,甚是信服老丈人的眼光,合莺莺都把他当妹夫看待,背着真真示意他向尚员外求亲。
相公子笑道:“已是求过一次,那时候尚大叔没有许我。只说要看真真意思。真真如今没有嫁人的想头,又何必逼她!我只要得空能合她说几句话就罢了。”虽是这样说,心里不免也有打算。
那相家庄原是相家的产业,将来与真真结亲,却要置间好宅才行。他访了许久,访得有几个大商人被税监捉到短处,吃了官司累得倾家荡产,都要卖房卖地。他得了消息就去看房,却叫他看中一间大宅,从头到底七进,东边还有四五亩大一个园子,西边一个四进侧院,甚是好住家。相公子起意要买,就去寻真真道:“真真妹子,我看中一处房子,却不晓得好不好,还请你同去瞧瞧。”
真真原是个死心眼儿,从了王慕菲地时节,一心要合王举人白头到头,不做走第二条路的想头。如今她又是一门心思不嫁人,打算独身到老,虽然对相公子偶有绮念,都按在心底,只说相公子是个君子,合他做一辈子朋友也罢。不曾想到那上头,所以合他来往。
相公子家原有庄园,为何要买。真真就有些儿想不通,随口合翠墨说:“相公子要买房呢,他家不是有个庄子么?”
翠墨却是晓得相家底细,笑道:“那庄子却是相家的,不过相三爷住着罢。相三爷见要买新房,若不是见人家的便宜有赚头,想是要娶亲?”
真真虽然大方,免不得心里也有些酸,叹息道:“这般,相大哥若是成了亲,以后怎么好有事无事就寻他,那相大嫂不要怪罪?却是少了一个朋友走动呢。”
那一日进城来陪相公子看房,在船上就离着相京生站的远。相公子心里恼道:“这是为何?前几日我牵她手,她还肯了。怎么又合我生份了?她就不晓得这个房是我要买了与她成亲住的么?不然我叫她来看做什么?”
行到内城一个小码头下船,因离那间宅后门不过一二百步路,几个翠都说要走着去,真真从来是个省事的,自是依她们。这样一群仙女经过,轰动得半条街的人来看。
王老太爷夹着个板凳到巷口杂货店去耍,正听见众人议论说前巷黄家的大宅不晓得卖把什么样地人家,一群女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