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第6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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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抄起菜刀四下寻摸起来,片刻的功夫,西琳怪叫一声,让娜赶紧跑过来,问道:“怎么了?”
西琳指着橱下,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看,我没记错,刚刚是盛好一碗热粥晾在那儿的。”
让娜往橱下一看,那还不曾使用过的碗碟最上面,赫然摆着一只喝过的粥碗。
两位姑娘互相看看,汗毛都竖了起来,怪叫一声,提起食盒就逃了出去……
“这个事儿吧,两位姑娘到汉人地方时间还短点儿,而且一直呆在国公府里,自然是没听说过的。”老喷神秘兮兮地道:“我老喷久居汉地,可是听说过许多,这应该是让狐仙或者黄大仙给取去了!”
“狐仙?黄大仙?”
两双海水般湛蓝的大眼睛惊讶地看着老喷,好像两坛子陈年好酒,直接把老喷看醉了,于是愈发卖弄起来,他压低声音道:“传说啊,这草木生灵,世间万物,时候久了,都能修炼成精,最容易成精的,那就是胡大仙和黄大仙啦!”
让娜怯怯地道:“胡大仙……是指狐狸吧?那黄大仙是指什么?”
老喷道:“嗨!就是黄鼠狼呗!别乱说,是黄大仙,黄大仙。你像衙门口儿啊,贵人家里啊,那都是有神灵把门儿的,邪灵精怪都进不去,所以很少出事。可这荒郊野外就不同啦,撞见个狐仙啦、黄大仙啦,那也没准儿的,你们别怕,一般来说,它们是不害人的。”
西琳抱臂道:“听得人冷嗖嗖的,老喷哥,你说它一般不害人,可万一……万一碰上个坏的黄大仙,怎么办?”
老喷不懂装懂地道:“这不是白天么?白天,它们顶多偷点东西,是不敢现形的。等到晚上,你们两个睡到国公爷帐里还怕什么?国公爷那是大贵人,这狐仙啊、黄大仙啊,都是没有神位的野神,是不敢冲撞贵人的,你们只管安心睡觉,不会有事的。”
“唔……哦!”
两位姑娘吱吱唔唔地互相看了一眼,没敢说直到现在自家老爷还不曾招她们侍寝过,这事儿说出来实在也太丢人了些。
老喷难得有这两位金发碧眼的性感美人儿找他聊天,谈兴大浓地道:“其实这些野仙,大多都很善良的,而且法术有限,你们根本不用怕。我在大宁的时候,曾经听人说过一个故事,是有关蝙蝠的。传说很久以前啊,这蝙蝠是有毛的,你看这飞禽,哪有不长毛的,对不对?为啥就蝙蝠不长毛呢?
那是因为啊,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蝙蝠修炼成精了,这只蝙蝠大仙住在一个小村外的山洞里,村子里谁家有个婚丧嫁娶的缺少桌椅板凳招待客人,就会去村外的山洞里烧炷香,向那蝙蝠大仙求助。蝙蝠大仙就会在夜里施法术,把桌椅送到你家院子里,你用完了还回山洞,再道声谢就成了。
可是后来有一户人家贪小便宜,用完了桌椅就不舍得还了,那蝙蝠大仙左等不还,右等不还,知道那户人家起了贪心,它很生气,就飞到那户人家门外,坐在石磨盘上骂他们家的人不讲信用。那家人自知理亏,也不还嘴,由着它骂。这蝙蝠大仙讨不回来桌椅,就天天晚上跑去那户人家外面叫骂。
后来,那户人家实在是烦了,于是傍晚的时候,就在那石磨台上涂了一层糯米汁,结果那蝙蝠大仙不知道,晚上飞来后,还是坐在那儿骂,骂到快天亮的时候,它就得离开了,要不然被太阳一照,就算法力全失,不能重新幻化成人了,可它怎么飞也飞不起来,原来身子已经和磨盘粘在一块儿了。
这时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蝙蝠大仙一害怕,就奋力一挣,结果一身的羽毛都粘在磨盘上,光溜溜地就飞走了,从那以后,蝙蝠大仙再也不接受人类的请求了。不过因为它成了秃毛的,而且它是蝙蝠里边第一个成了精的,是蝙蝠祖宗,从那以后的蝙蝠,就都没有毛了,有趣吧?”
西琳和让娜听得有趣,不觉笑了起来,可是回头想想,还是有些害怕。老喷叹口气道:“不瞒你们说啊,我也丢了东西的,我那贴心小棉袄啊……叫你们这一说,估摸着,也是被胡大仙给拿走了,唉,回不来喽……”
※※※※※※※
今夜没有袭营演习,军营中很安静,夏浔依旧在灯下专注地看着资料。
经略辽东也罢,剿倭寇、访日本也罢,他事先都这样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别人只看到他成功时的辉煌,嫉妒的就说他走了狗屎运,可又有谁知道,他那势如破竹的威风前面,曾经熬过多少个日日夜夜,早就做足了准备功夫?
这一回,他的对手是一代天骄,夏浔尤其不敢大意,准备工作比以前更充分,更详细,每一个夜晚,他都是这样度过的。看了很久资料之后,夏浔揉揉有些发涩的眼睛,一抬头,见西琳和让娜正肩并肩地坐在帐角儿,悄悄地耳语说话,便笑道:“好啦,不看了,该歇息了,你们也回帐歇着吧。”
“唔……老爷……”
让娜被西琳推了一把,只好做她的代表,只是她虽性情爽直泼辣,毕竟还是一个黄花闺女,到了这种时候,她一样的羞涩,让娜结结巴巴地道:“老爷,我们……我们两个就睡在帐口好不好,也……也好就近侍候老爷。”
“不好!当然不好!老爷我又不是柳下惠,这么两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跟我同眠一帐,老爷我还能沾着枕头就睡着么?”
夏浔脱口就想拒绝,可是忽地瞟见二人脸色,看两人脸上神情,惊恐多过羞涩,倒不像是要自荐枕席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动,脸色便慢慢沉下来:“嗯?今天怎么忽然要睡在这帐里了?你们两个有事瞒着我吧,快说出来,否则立即回帐歇下!”
“我……我们……”
让娜又看了一眼西琳,鼓足勇气道:“老爷,我们……我们撞见胡大仙啦!”
西琳赶紧补充道:“也有可能是黄大仙!”
夏浔一脸茫然地道:“黄大仙?胡大仙?在哪儿?”
许久之后,帐帘儿一挑,夏浔手提一盏灯笼,缓缓踱出了帅帐。
此时已是寒冬季节,陕西的冬天与江南截然不同,风声呼啸如同狼嗥,刮在脸上犹如刀割,夏浔在帐中时还不觉得甚么,这一出来顿觉寒意袭人,他紧了紧大氅,手顺势按在了刀柄上。北风卷地百草折,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只这片刻功夫,那刀柄的铜吞口已冷得不宜把握了。
“在我这军中,藏得有甚么胡大仙黄大仙?”
夏浔哂然一笑,一手捉刀,一手提灯,漫步轻去,脚下踏处,风卷回雪,脚印儿浅浅的,几不可见……
第746章 麻雀
夏浔看得很仔细,他提着灯笼,在几处营帐间反复游走,重点在厨房附近里里外外的看了半天。
远处,老喷正巡视防务,看见国公爷提着灯笼出来,在帅帐周围各处帐篷间走来走去,连忙就要赶过来,夏浔马上扬声制止了他:“不要动,都不要过来!”
以帅帐为中心的核心警备圈里,脚印并不太多,刚刚扎营时清扫积雪留下的痕迹,已经因为风吹浮雪掩盖上薄薄的一层,所以下边的脚印很不明显了。此后,进进出出的人主要是进入帅帐,而这条道路上痕迹再多也无需在意,夏浔绕着几顶军帐转悠了一阵,渐渐发现一些蹊跷。
他发现薄薄的浮雪上,真的有些浅浅的痕迹,像是脚印,可那脚印也太小了些,他的巴掌不需要怎么张开,就能轻易地盖住,在这军营里怎么可能有这么小的脚印,谁的脚会生得这么小,难道……真的有精怪一类的东西?
这个想法刚刚浮上心头,便被他否定了,他站住脚步,仔细扫视着帅帐警戒圈内的一切:一顶中军大帐,这是他议事、升帐、处理军务的地方。帅帐后边不远处,是他的寝帐,寝帐左边紧挨着的是西琳和让娜的卧帐,而右边则只是简陋的挡御风寒的一具帐篷,里边是一匹御赐的好马。
这匹马,是两年前帖木儿帝国宰相阿尔巴沙和大将盖苏耶丁进献于大明皇帝的千里良驹,据说是帖木儿大帝的父亲乘坐过的马匹,进献于大明皇帝陛下,以表恭顺之心。
马的寿命一般在二三十年,照顾的好,也有活上六七十年的,不过帖木儿大帝自己都多大了?今年帖木儿都六十九了,如果这匹马真是他父亲当年骑过的,他们能把这匹老马拉到大明帝国来,简直是天大的本事了,反正是面子功夫,朱棣本来就没当真。
这匹马送到御马监后,一验马口,果然只是一匹五岁龄的壮年马,到今年才七岁口,仍旧属于壮年期,夏浔西征,朱棣特意把这匹西域宝马送给了他,御赐宝马当然得好生照顾,因此它便享受了特殊待遇。
夏浔的目光,此刻就盯在这个地方,帐篷外边还有一辆马车,车上拉的有草料、豆料等各种马料,夏浔环顾整个帅帐区域,唯一可疑的地方只有这儿。夏浔便举步走了过去,他先进了帐篷,又出来,绕着帐篷转了两圈儿,很快便又发现了一些不大引人注意的小脚印。
如果是白天,大家都忙忙碌碌的,根本不会有人注意这些小脚印,实际上等到天亮,一夜风吹,即便有什么痕迹也早吹平了,而此刻,在雪面上还能隐约地看到一些痕迹。夏浔蹑着那些痕迹,渐渐走到了马车旁。他绕着草料车又转了两圈,站定脚步,仰望着满天星斗,忽然长长地吸了口气,瞑目清心,开始入定,神识在这静谧的夜色里最大限度的扩张开去,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唐赛儿吓坏了,她躲在草料堆里,惊惧地看着外面露出的灯光,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稍有动作,就会让草料发出沙沙的声音。
唐赛儿当日逃离杨府时,正赶上夏浔与家人告别,前院里满是人,唐赛儿心虚之下,怎敢堂而皇之地走出去。她在那些小丫环后面躲躲闪闪的,无意中听到那些小丫环取笑西琳和让娜,说她们要随着老爷远去西域什么的,唐赛儿不知道西域到底是什么地方,只是感觉到那是极远的一个地方。
当时情急之下,就躲进了车顶,隐藏起来,想要随着夏浔的车子离开南京。小家伙虽小,倒也知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谁知接下来她却没甚么机会逃走。白天行军时众目睽睽之下,唐赛儿能躲得过一个人的眼睛、甚至十个人的眼睛,却不可能在毫无凭恃的地方躲过千百双眼睛,何况她当时身上带的道具不多,所恃者只有一些身法和就地取材的机巧。
而到了晚上就更加苦命了,这一路夏浔热火朝天地搞起了军事演习,一到晚上,为了防止有人袭营,明军层层布防,明哨暗哨层出不穷,缺少趁手道具的唐赛儿哪能悄然遁出?倒是营帐内部远比外部松懈的多,尤其是帅帐周围,士兵们只在外线布防,帅帐周围的活动区域只有几个亲兵和西琳让娜两个女子,反倒最易藏身。
于是,唐赛儿只好就在这地方隐藏下来,白天行军,她只要藏在草料堆里,也不虞被人发现,傍晚宿营时,仗着身手偷些吃食,为了安全,她每次都只在傍晚偷一次,不管偷的多少,够吃三顿就把那残羹冷炙吃上三顿,不够就忍饥挨饿,风餐露宿的一路跟了下来。
谁知道,这一路往下走,越走天越冷,她的冬衣只是在金陵的穿着,江南的冬及在这陕西地方只相当于深秋时节穿的衣服,这样单薄的衣服再加上一车柴草难以御寒,迫不得已,她才偷了老喷一件棉袄,那棉袄老喷穿着嫌小,给她穿上却成了大衣,晚上缩在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