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山军-第2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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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馥赴任山东,首府济南不必说,青州、武定、泰安、莱州、登州、东昌、曹州、沂州八州知府和本省唯一的一位身兼鲁南两州镇守使的龙谦亲赴济南迎接山东的新任巡抚大人,以示对抚台之尊重。
但昨天在由济南府主办的迎接新抚台的接风宴会上,周馥第一次见到了龙谦却当众表示出对这位武将的鄙视。他注意到了这个因庚子国难而声名鹊起的青年将军,因为其穿了一身新军的制服,在众多的武将中显得很醒目,一眼就判断出此人便是敢于与袁世凯掰手腕的龙谦。但周馥不仅没有与其交谈,便是在宴席上面对龙谦的敬酒,周馥一反对诸位知府的态度,竟然没有端杯子。让本来融洽的气氛有些尴尬。倒是龙谦自找台阶,说了句,既然抚台大人不愿饮酒,那我就先干为敬了。喝完酒,龙谦面无表情地回到了座位上。
酒席散了后,周馥由山东藩司、学政等几位“省级领导”和济南知府丁谓济陪着回到巡抚衙门闲谈,门客通报说龙谦镇守使求见,但周馥推说身子乏了,不见。
态度是很明确了,丁谓济立即判断出,周馥一定听说了沂州围城逼迫之事,要给这个搅动山东不安的响马将军一个下马威。
果然,等随从出去,周馥对诸位高官说,“老夫最见不得武将拥兵自重。自恃有太后的恩宠便无法无天,在老夫这里是走不通的!”
丁谓济等人唯唯而已,但心里亦觉畅快。
第二天周馥正式开始打理巡抚公务,没想到自己刚到签押房,朝廷竟然追过来一道关于鲁南两州的特别旨意,这使得他临时决定召见那位在周馥看来非常之飞扬跋扈的年轻人。
周馥对于朝廷的任命是满意的。辗转官场三十余年,终于修成正果,成为了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虚岁已经六十五岁的周馥自认这是他试图的最后一站了,又值朝廷痛定思痛,大办新政的决定颇令周馥兴奋,决心一展胸中抱负,好好干他一场。更因为袁世凯申请兴办的山东大学堂已经定址于泺源书院,并且确定由自己最为欣赏的儿子周学熙出任山东大学堂总办。一家人可以团聚于济南了。
任命武备学堂出身的新军将领冯国璋充任山东提督并不令周馥意外,但朝廷特意下令在鲁南搞出这一出却令他不快。这不是一省两制吗?
关于龙谦,周馥心情极为复杂。此人的名头,周馥早就听说了,西沽大捷是去岁战争中的唯一亮点,龙谦护卫两宫西狩太原蒙获太后青睐也成为了一段官场传奇。而李鸿章在北京的最后日子里,不止一次跟周馥谈起了那个因痛殴德国军官被他“赶走”的年轻将军。李鸿章将列强提出的赔款从洋人开始提出的九亿两一路降到四亿五千万最终到三亿两,最大的本钱就是手里的数百洋兵俘虏,特别是那位英国海军中将西摩尔。如果没有西沽大捷,谈判结果会有很大的不同。
周馥对于龙谦的反感来自其最欣赏的儿子周学熙。周学熙算是袁世凯的人,去年从开平矿务局总办任上调山东候补的周学熙入了袁世凯幕府,深得袁世凯赏识。春节时周学熙去北京陪周馥过年,说起了龙谦与袁世凯的恩怨是非,引起了周馥的兴趣。那时周馥还谈不上对龙谦反感。导致周馥情绪变化的在于今春龙谦折返山东后的所作所为,周学熙在给他的信中详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就算你是朝廷直辖的将领,毕竟你在山东的地面上,不仅不去济南拜见抚台,而且竟敢兵围沂州,逼迫友军,说的轻点是飞扬跋扈,说重了就是反骨未除!当时周学熙正在忙着筹建山东大学堂,雄才大略的袁世凯在朝廷新政信号刚发出,便上书朝廷兴办山东大学堂,推荐周学熙出任山东大学堂总办。周学熙的信中,自然站在袁世凯的立场上对龙谦痛加鞭笞。而朝廷对周馥的任命下来后,周学熙马上来信,介绍了山东政局,特别指明了如果降伏不住龙谦,父亲大人治理山东的雄心就是画饼。
最关键的,是袁世凯对周馥讲了龙谦的情况。当时是在保定,袁世凯热情地介绍了山东的政情民情,以及他已经展开的一些举措。讲到鲁南时,袁世凯很是叹气了一番,“非是袁某不容于他,实在是仗着太后的恩宠骄横跋扈,老大人此番主政山东,一定要提防此人。”
袁世凯是周馥认为在李鸿章张之洞之后晚一辈中最出类拔萃的人才,治军理政都令周馥佩服。当然,周馥并未与袁世凯共过事,印象更多地来自于李鸿章与他的谈话以及儿子周学熙信件中的观点。这个儿子是个有才的,他很清楚,周家能否将官运延续到下一代,全看这个儿子了。学熙既然如此推崇袁慰亭,不能不打动周馥。
本来周馥到山东是应当陛辞太后与皇上的,但这次极为特殊,荣禄匆匆卸任直隶总督,袁世凯火急接任,朝廷火速公布了对他的任命,竟然来不及陛辞便匆匆来山东接印了。竟然没有机会当面向太后讲述自己对鲁南军事政局的看法。本来他想当面对太后说,既然朝廷让我主政山东,山东驻军必须服从巡抚衙门的辖制,绝不能出现割据一方的“响马”!但这个话竟然没有机会当面对太后讲出来……
所以,便由了周馥初到济南对龙谦的冷遇。
没想到这厮神通广大,竟然得到了朝廷如此青睐,以至于专旨指明鲁南两州的赋税不必上缴,全部用来养兵。而且,还要省里每年支付其五十万两白银的军费!不仅如此,旨意中还讲明了,沂州兖州推行新政大办工商可以先行一步,省里应予支持。
周馥不得不面对龙谦了。他需要当面跟龙谦谈一谈。
在等龙谦消息的时候,周馥闭目沉思着朝廷这道旨意的含义。无疑,太后是信任龙谦的,对他手下曾击败洋人的军队寄予了无限的希望。
以沂州兖州两州之力养七千新军,周馥认为很难。在直隶当藩司时,周馥对新军军费做过研究,认为举直隶全省之力,最多也就养三协兵,这已是极限了。仅靠山东最为贫瘠的两州去养一协新军,简直就是儿戏。就算省里每年拨付五十万两银子怕是也做不到。至于大力兴办工商,周馥更加不看好鲁南。办企业兴洋务岂是那么容易的?以李文忠公如此大才尚且如此结果,朝廷依靠龙谦在鲁南就能搞出名堂?
周馥将思绪转到了唐绍仪和吴永身上,吴永因为腿上有伤未曾来济南,但周馥是认识吴永的,才具一般,但是自己人,都是李鸿章淮系的人马,凭着救驾之功从知县直升知府。据说与龙谦私交不错。而唐绍仪则算是袁世凯的人,昨天在酒席上与自己同桌,谈吐不俗。当初招安龙谦所部并充当了龙谦勤王的监军,据说两人的关系也不错。
牵制龙谦还需着落于唐、吴两人之上。周馥想,龙谦在鲁南练兵可以,但绝不能令其参与政事!何况一介武夫,懂什么治理地方?
龙谦此刻正在曲水亭街一家客栈里与江云谈话。屋子里还有一个张蒙,此人是江云遴选的济南站站长,在郑家庄接受了一个月的培训后,张蒙提前来到了济南。在曲水亭街买了一处院子作为情报站的落脚处。张蒙就是当初误闯蒙山差点被范德平枪毙的那个小商人,后来帮蒙山军以经商为名在曹州建立了第一个驻外情报站,再后来与其子张小柱一同加入了蒙山军,成为了情报处的正式成员。曹州站两年来运作很好,这次江云调其来济南组建济南站,足见其对张蒙的信任。而曹州站则交给了他的儿子主持。
这次来济南他只带了江云和十二个精锐的卫兵,包下了客栈的一个小院。客栈也是张蒙选的。
“你办你的事吧,不要急,充分调研后再做决定。但以后不要再来这个院子了。”龙谦交代了张蒙建立济南站的注意事项,当然还是以经商为名。
“是,司令你多保重。”张蒙没有行军礼,却对龙谦鞠躬退出。
“司令,看样子老东西对咱们很不友好啊。”江云听了龙谦昨日的遭遇,犹自愤愤不平。
“这是肯定的。第一他们永远不会将我当作自己人。第二还是我们的力量太弱,不过没有关系。我来了,该表示的都表示了,就可以了。”龙谦目光闪烁,似乎在想着什么。
“一帮混蛋!将来看我怎么一个个捏死他们!”
“心态放平些!比起咱们原先的境地,现在不知好了多少倍!以后还会遇到无数敌视咱们的官僚,光生气有什么用?特别是你,一定要学会满清官吏们的思维方法和习惯才行。”
“是。原来怎么就没有听说过这个周馥呢?”
“我也没有呀。那么多的官员,怎么能记得住?没关系,反正咱们已经占了两州,要办的事情多如牛毛。最多这个周巡抚不支持咱们就是,也没啥了不起的。”
俩人正说着话,一名卫士进来报告,“唐知府找来了,见不见?”
“快请。江云你去吧,回去就不要跟我一起走了。我还想见一见冯国璋再回。”龙谦挥退江云,急忙迎出屋子,见唐绍仪领着一个高视阔步的中年人进了院子。
“退思,你让我好找!不过这儿真不错,很雅静。”唐绍仪拱手行礼,“这位是抚台大人身边的白先生……”
“抚台大人有请,这就跟我去吧。”姓白的中年人随意拱拱手,殊无敬意。
“哦,幸会。原来是白先生。”龙谦还了一礼,“不知周抚台召龙某有何事?”
姓白的绷着脸,“这就不是白某所知了。请吧,抚台大人等着呢。”刚才实在不知龙谦住到了哪里,情急之下找到了住在丁谓济知府衙门的唐绍仪,才算找到了龙谦。
“好吧,稍等,容龙某换身衣服。”龙谦回去,换了一身便装,再次出来时,找了个机会,将一张银票塞到了姓白的手中,顿时态度就转变了,“便委屈龙将军坐白某的车吧,不远,马上就到。”姓白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意。
正文 第四十节 周馥(二)
“龙谦见过抚台大人。”再次见到周馥,龙谦一咬牙大礼参拜。
“不敢,将军请起。”迟疑了一下,周馥双手虚扶了下。
“谢抚台大人。”龙谦站起来,肃立于几案前。
“龙将军,可知老夫派人请尔来,所为何事啊?”坐在几案后的周馥打着官腔。
因为那张一百两的银票,姓白的家伙在进入巡抚衙门时有意无意间说了一句,“抚台今晨接到了一份上谕。”龙谦闻弦歌而知雅意,这就是提示自己了。一定是接到了一份关于自己的上谕!朝廷为何为自己而发上谕给周馥呢?龙谦的脑子里一直在转着圈,难道是因为沂州之围不满而让周馥训诫自己吗?
“回大人话,卑职不知。”龙谦沉声道。
周馥没吭声,仔细打量着双手下垂、目视地面的龙谦,怎么看也不像是跋扈的样子,“龙将军,所部兵力几何啊?”
“大人,朝廷给本部的编制为一翼新式陆军,当有兵力七千有余,目前缺编两千人。”他虚报了一千人,蒙山军目前实有兵力也就四千出头。
“每月军饷几何呀?”周馥一路问下来。
龙谦一一回答,问的快,答得也快。
“朝廷为你部发了上谕,令沂州兖州两州供养你部,你认为可以做到吗?”终于转入了正题。
原来如此。
“大人,这就要看两州如何做了。”略一思索,龙谦沉声答道。
“什么叫如何做?”
“以两州目前的情况,若是不顾两州百姓的死活,即使兵员再多一倍,也是养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