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触即发-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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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先生!”慕次不知怎的,突然叫住阿初。阿初停下来,以为他要说什么要紧话,可是,慕次并没有下文。
“还能再见吗?”慕次问。
“那要看你的表现。”阿初的话很硬、很冷,没有一丝和缓。慕次突然意识到阿初对他的依赖和信任霎时冷却,他变得从容有度了,他身上那种无声的威慑很自然地放射出来,让慕次感到自己突然之间被他有意的疏远了。
“你很势利,杨先生。”慕次说。“你现在不需要我了,是吧?”
“你为我做过什么?”阿初的口吻陡然厉害起来。“你身上有枪,刚才为什么放她走?母子情深?还是,刻意让她回去报信,好救你心目中的慈父?对了,还有你那位跋扈成性的好妹妹?”
慕次哑口无言。
显然,自己的某种莫名的举动,刺激到了阿初敏感的神经。
“你没有切肤之痛!”阿初话里有话。
阿初从慕次身边走过,仿佛眼前这个人并不存在,一群人紧随他的步伐。
“先生,你的车还停在山门。”刘阿四说。
“是吗?”阿初停下来,有意无意地侧过身,说:“那车开不了了。”然后大跨步向后山走去。
慕次看着他们的身形逐渐在眼前消失,想着阿初临去的一句话。那车开不了了?慕次突然反应过来,危险!!他快速向山门冲去。
慈云寺山门前,杜旅宁带着两、三个手下正在踏勘地形,杜旅宁仔细观察了一下停放在山门前一辆黑色汽车,他走过去,沿车的外围踱了一圈步,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于是,他的手准备试着去开车门。
车门一线之间,杜旅宁听到了“滴答”声。敏锐的嗅觉警告他,是炸弹?!
“危险!”慕次扑过来,杜旅宁就势一滚,好在两个人都是训练有素,迅疾地翻滚,协作般的保护,抵挡住“死神”的脚步。他们身后“轰”的一声巨响,汽车炸开了花。慕次听到有人的惨叫声,一个小特务被炸伤了,挂了彩。
杜旅宁站起来,脸色铁青。
“谁要致你于死地?”杜旅宁问。
“我想,应该是我家里人。”慕次没有掩饰。
杜旅宁好像并不感到特别意外,他说:“我要一份详细的报告。”
“是。”
“你不要回家了。”
慕次没有答话。
“你回家会很危险。”杜旅宁指了指身后焚毁的汽车,危险的后果已经初见端倪了。“立即搜查愚园路上的秘密电台。”
“是。”慕次答。
“就你一个人?”
“……除了我,夜半三更谁有胆子敢到这荒郊野外?”
“这车是谁的?”
“……我的,私家车。”
“可惜了。”杜旅宁惋惜地说。
“您喜欢?”慕次说。“我送您一辆。”
“算了吧,你有钱吗?”
“家里有啊。”慕次笑。
杜旅宁眯缝着眼睛看了看慕次。说:“最近没看报纸?”
“什么?”
“杨氏银行快倒闭了。”
“啊?!”慕次惊讶。
“买份报纸,自己看。”杜旅宁说。
“啊哟!”慕次的脚踝扭了。
“怎么了?”
“脚扭了,还有……好像旧伤复发了。”慕次说。
“严不严重?”杜旅宁俯下身去看,慕次裤管里渗出血来,他是在地窖里受的伤。“怎么搞的?”
“我想,我得去医院。”
“把我的车开过来,送杨副官去医院。”杜旅宁吩咐小特务。
“处座,阿九伤得很重。”小特务在喊。
“一起吧,一起去。”慕次朝小特务努嘴示意。
“随你。”杜旅宁说。“别弄脏我的车。”
慕次表面点头微笑,心中万马狂奔。颇难想像,一夜之间,精心构建了数十年的杨氏大厦将要倾覆了?可能吗?
杨慕初到底干了些什么?
素来在商场上纵横无敌的“父亲”,是怎样阴沟底翻船的了?难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上海证券交易所外雪风扑面、空气清新,交易所内却是乌烟瘴气、人声鼎沸,股市在战争的阴影下,股票震荡性狂泻,经济停滞,造成通货膨胀,国家还在试图开辟新税源,增加了股票、期货外汇交易税,股市的杠杆被变本加厉地倾斜,股市里随处可见一夜暴富的新贵和一夜之间破产的资本家,来来往往寻求运气的人中,有一个走路跌跌撞撞的人,踉踉跄跄走进了证券交易所贵宾室的大门。
“情况很糟啊,杨老板。”明堂说。
明堂,三十八岁,是明氏企业的掌门人,家族生意是经营矿产,同时也是上海证券交易所的负责人之一。
此刻,他正对着满脸愤慨之色的杨氏银行的总裁杨羽桦讲话。
“比想像的还要糟。”杨羽桦坐了下来。“东洋公司的高价棉纱严重积压,没有了市场,进口棉纱的行业完全崩溃,完全崩溃。”当然,令杨羽桦感到惊慌和恐惧的,却远远不止这些。“有人设计了一个高水平、高水准的骗局。欺骗了我,我把一大笔东洋公司存放在我银行里储蓄的钱,投入到棉纱期货市场,全完了……”
“是啊,现在全民抵制日货,囤聚日本棉纱,无疑纵火焚身。”明堂一边说话,一边敲了敲秘书小姐的门。“两杯红茶。谢谢。”
少顷,和雅淑端了两杯红茶进来,她轻轻地把茶杯放到书桌上,步履轻捷地离开。
“我现在是腹背受敌。”杨羽桦说。
“你可以和东洋公司摊开来谈谈。”明堂说。“你也帮他们不少了,他们不会见死不救吧?”
杨羽桦听懂了明堂的暗示,自己一直替东洋公司洗黑钱,明堂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何况他以前通过明堂用投资的手段也洗过黑钱,但是,这些通过各种合法渠道洗干净的钱,并不是归杨氏企业独有,而是源源不断地流进了日本人的口袋。
“你得帮我。”杨羽桦说。
“怎么帮?你现在资不抵债。”明堂的口气很冷峻。“杨老板,我们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生意场上无父子,杨氏企业破产已经迫在眉睫了,依我之见,你不如把手上所有不动产变成现金……”
“你逼我卖房、卖厂?”杨羽桦只觉得一股血腥气直冒脑门,他脸上的青筋暴出来,眼珠子迸出火花。
“你没有时间考虑了,杨老板。”明堂没有丝毫怯意。“你不听我劝告,一味和日本人合作,导致投资决策一错再错,还有,你开虚假汇票欺骗政府银行……”
“你说什么?”杨羽桦一头雾水。
“我们之间就不必绕弯子了。”明堂显然对杨羽桦的表情极不满意,难道是自己在诬陷、栽埋他吗?
“你把话讲清楚。”杨羽桦很激动。
“回去问问你儿子。据说,他用你开的假汇票,到处兑现大笔现钞。”看见杨羽桦呆若木鸡状,明堂索性敲他一敲,说:“挥霍钱财、浪费资金是小事,盗取国有资产、非法牟利、洗黑钱,可是要坐牢的。说老实话,我也不希望看到你苦心经营的大厦化做一片废墟,老来受罪。我的杨老板。”
杨羽桦此刻的心中五味杂陈,从明堂的“恶劣”态度上来看,他已经被“某人”收买了,也许自己也走到绝境了。
明堂有一句说得很对,自己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如果银行一旦宣布倒闭,自己的所有不动产都将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从东洋公司对自己不问不顾的态势上看,自己对他们已经没有用处了,是什么促使东洋公司对自己的安危如此漠视呢?原因只能有一个,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了,缨子这个恶毒的贱人在背后做了手脚?
也不对啊,自己暴露了身份,缨子不也就完了吗?
那么,是阿次在对付自己,他利用自己开的汇票做诱饵?不会,阿次为人重情意,纵有存疑,以他的性格,他会直接来找自己寻求答案。
杨慕初呢?就功底来讲,他不是学经济出身,而且,他也没有强大的经济实力来吞食整个棉纱市场。
杨羽桦实在想不通。
“杨老板?”明堂在催。
“你刚才说的,的确是救急之计,不过,我还需要想一个久远之图。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你的意思呢?”
“你找一个买家,他必须吃掉我手上所有的棉纱,我把所有不动产卖给他,绝不食言。”杨羽桦知道,如今要解决目前的危机,只能依赖眼前这个无耻的投机商。
“可以。”明堂回答得很干脆。
“我要现金。”
“多少?”
“杨氏企业的招牌值多少?”杨羽桦反问。
“至少三千万。”
“我要七千万。”杨羽桦说。
“你干脆要一个亿。”明堂冷风透骨地说。“你自己开价自己买吧。”
“五千万。”杨羽桦说。“这是底线,东山再起的底线。”
“好,成交。”明堂说。
“等一下。我要和买家见面。”
“可以。”明堂回答得异常爽快。“我来安排。”
“要快!”杨羽桦心中已经酝酿好了另一个“金蝉脱壳”的计划,如果自己能够借此“死亡”的危机,摆脱掉自己的身份,甚至是日本人,他将获得永远的“新生”。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他不想“死”于杨羽柏之名。
“你放心吧,我做事效率第一。”明堂说。
杨羽桦眼帘下垂,仿佛这一生所有的事业付诸于东流。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交易所“贵宾室”大门的,他像一只流浪狗一样,惶惶不安。他走到证券交易所的门口时,听见里面“炒金”的浪潮,一浪比一浪高,他惶惑,仿佛回到二十年前的某一天,一不留神,撞翻了交易所门口的绿色盆栽。
“杨先生,留神走路。”一个音容笑貌异常熟悉的男子,映入杨羽桦的眼帘。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看见了衣冠笔挺、风度翩翩的杨慕初。那个做“鬼”都不肯饶放自己的冤家对头。
“是你?”他咽了咽口水,令自己恢复威严。
“是我。”阿初满面春风地说。他身后停放着一辆豪华小汽车,汽车的漆水十分耀眼,甚至明亮到过分招摇。“怎么样?杨老板听说你最近走背运哦?你积压的棉纱会不会全扔进黄浦江?想到解决危机的办法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帮你啊?”
“你懂经济吗?”杨羽桦反唇相讥。
“是啊,我是不太懂经济。不过,我这个人有一个很好地优点,就是绝不'不懂装懂',我请了两个经济顾问和一个法律顾问替我打理生意,还好,他们没有您'聪明',做事也不敢蛮干,所以,生意上还算是井井有条。”
“你教训我?”
“怎么会?”阿初笑得阳光灿烂。不过,杨羽桦很快从他笑意里读出了仇视和永远无法消弭的敌意。
“祥和纱厂是你开的?”
“是。”
“你一直和我作对。”
“生意场上无父子,这个道理,不用我来教你了吧?”
“你无耻的把手伸进别人的口袋里,拿了别人的金钱,还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恶心吗?”
“这一句骂得真是很精彩,'你无耻的把手伸进别人的口袋里',仅此一项,我就望尘莫及。我只想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决无与你一争长短之心。”阿初说。
~文)“什么是你的?我的财富是靠我的奋斗得来得,我为此付出了人生最惨痛的代价。”
~人)“你口中所谓的代价,就是牺牲亲情,杀埋骨肉,彻底剥却人皮,丧尽天良!有时候,我觉得跟你讲话都是我的一种耻辱。我的叔叔。”阿初居然还在笑。
~书)“是你?你和卖方市场勾结,合谋出卖杨氏企业。你这个下三烂的败家子。”杨羽桦咬牙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