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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连城诀]谁怜芳草-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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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猝不及防,三人只觉那白色粉末扑入眼中,又辣又麻,痛得人恨不得把眼睛给挖掉,一时之间泪水不断涌出,再看不清旁物。胜谛怒极,推开搀扶着自己的善勇,一掌就向那对狗男女劈去,其刀势之凛冽比悟勤早先更多十分霸气,就是凭戚芳的眼力,都不能不赞一声好刀法。
当然,这刀法还要配上一等一的眼力才能发挥无上作用。
戚芳屏气凝神,上身侧展,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将自己侧折成两半,然后右掌向下一撑,人如离弦之箭一般,贴着船舷移至三人身后。然后掌心红光一闪,沿着最后方的妙印身后直直砍下,使得正是当初悟勤剿杀洞庭帮所用招式。
胜谛、善勇二人内力深厚,虽然事出突然,又瞎了双眼,但五感仍在,凭借着刀锋破空之声依然可以判断出这偷袭者的武功路数,当即断喝一声,提醒身后师弟:“妙印,宝象在你后方,快躲开。”
他们师兄弟数十年,默契非同一般,这一声断喝刚起,妙印已使出了懒驴打滚向前一翻,而善勇转身一刀正向着那偷袭的戚芳迎面而去。戚芳见此,不但不躲,反而蹂身而上,追着向前扑去的妙印就是当胸一砍。这一刀并不曾留手,妙印当场气绝。
善勇以攻代守,砍向戚芳的这刀也正好撞上了戚芳的肩头。可奇怪的是,这一刀落在身上,戚芳却仿佛没事人一般,还能将刀从妙印身上拔出,回身同善勇战在一处。
善勇耳力虽好,毕竟初盲,又是身在水流声不断的江上,风大水急,战到后来,越战越快,已经是颇为吃力。正在他勉力支撑之时,突然听到胜谛一声惨呼,然后就是重物落水的声音,连忙大声叫道:“胜谛,你在何处?”
却得不到半丝回应,当即知道这最后一个师弟已遭了暗算,顿时心凉如水。
那胜谛本是武功最高一人,可他先是被那宝象暗算,又盲了双眼,善勇一离开,他就如同任人宰割的牛羊一般,毫无反抗之力。假扮宝象的狄云当即按照先前师妹的吩咐,一柄长剑送了他去与众位师兄弟回合。
等他一剑抹了胜谛的脖子,将尸体推入江中,立刻返身会同师妹,一同将最后这个胖和尚解决。
等到四具尸体都推入江中,狄云和戚芳都累得没了力气。两人一左一右靠着船舷,只觉全身发软。
狄云想想方才一番生死较量,只觉心有余悸:“阿芳,我们是不是打了很久?刚刚万一他们不过来可怎么办?”
“也不过一刻钟而已。”戚芳调息半晌,才有了余力坐起身来,她将散落在耳畔的碎发别在耳后,嗅着迎面扑来带着鱼腥味与水汽的风,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前世的生活里,幸好,这个时候狄云絮絮叨叨的发问将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她微微闭着眼,回答着傻师兄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似乎这样不停地提问、回答,就能证明自己的存在是真实的,而不是一场幻梦:“他们不会不过来。胜谛昨日刚刚同宝象吵了架,他是直来直往的性子,对宝象的不满积累到最后只能通过武力解决。悟勤则是一心想要早日赶到荆州,既然你这个姐姐已经被宝象杀了,我作为最后一个知道路的船娘势必不能再死在宝象手中,他一定会上前阻止宝象再对我动手。”
“可万一他们机警些,我不就杀不了他们了么?”狄云还是不懂,师妹的胆子也太大了些。他们二人对上那四个和尚,何异于蚍蜉撼树,她怎么就敢定下如此计策呢。
“他们师兄弟的感情很好,不会防备的。”戚芳早在昨日就已经细细观察过,也正是因此才敢这样有恃无恐:“日后有机会,我倒是想要去会一会这血刀门的掌门人。能教出这样坏得光明正大的恶人的,想必也是很有意思的人。”
狄云一听师妹竟然还有这样的想法,当即从船板上弹坐起来:“阿芳,你可别去!那些恶和尚就这样厉害,他们师父还不得长三头六臂,你要去了,我可怎么办啊?”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现在要去。”戚芳白了狄云一眼,从怀中拿出昨日自宝象处得来的油布包:“快过来,有好东西分给你。”

☆、册子

狄云并没有看见戚芳杀宝象、抢身家的场景,却并不妨碍他知道这东西从何而来。他听戚芳叫他过去分赃,不由有些踟蹰:“阿芳,那些和尚都坏得很,他们的东西肯定也是邪魔外道,说不得就是抢了别人的,咱还是……”
他本想说找法子还给原主人,又想起先前戚芳说起的东郭先生就是滥好心笨死的,便停了口。饶是如此,再看戚芳的脸色也觉得有些惴惴,只觉师妹现在笑得灿烂太过,实在吓人。
戚芳拍着手中的油布小包,一双眼睛弯弯含笑:“我管它原来是谁的,此刻到了我手上,就是我的。我说了要分你,你不要?”
她声音轻快,笑容可掬,可狄云就是知道这是阿芳要发火的前兆,想起昨夜自己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地在船舱里心焦如焚,他顿时机灵变通起来:“要,阿芳给的,我肯定要。咱看一看包裹里有些什么吧?”
戚芳这才笑容微敛地哼了一声,动手将油布小包打开。两人探头一看,只见里面还包着一层油纸。狄云见此,也是心中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宝贝,这样慎重?”
戚芳手中一顿,又用比方才更快的速度再打开油纸,这才看到里头的东西。原来宝象藏得这样严实的,是一本黄纸小书。书的封皮上写着几行字不象字、图不象图的花样,也不知是什么。
狄云所识大字不过百来个,还是隐居桃花山村之时,让凌霜华和丁典二人一番教导方才能勉强看得懂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蒙书,此时见到这弯弯曲曲的花样,顿时就懵了:“这是什么字?咋和丁大哥教给我们的一点都不像呀?”
戚芳却是一见即知此为西藏的藏文。当即心中就叫不好,她先前见到那血刀门的武功精深,便想着狄云光有神照经只是内功,还缺门外家功夫,便想着抢了来也是不错。却不曾想这宝象的嘴那样严,死都不肯将练功秘诀交出来,后来拿到这秘笈她也就顺手把人给杀了。
直到此时,她才想到这血刀门既然是西藏青教的分支,这秘笈又怎么会是汉文?她倒是识得一些藏文,可也只是粗通皮毛。姑且不说她要如何向狄云解释自己从不曾踏足西藏,怎么就突然会了藏文。只说武功秘笈这样精细之物,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错了一个字万一练成走火入魔,可不就是得不偿失了么?
戚芳想到此处,眉心微皱,咬着唇将书翻了开来,却见第一页上绘着一个精瘦干枯的裸体男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面目极是诡异,旁边注满了五颜六色的怪字,形若蝌蚪,或红或绿,而男子的身上绘着几条灰线,象征着运功的经脉。
果然都是藏文。
戚芳失望地连着翻了几页,见书中的各种解说全用藏文所书,不由大失所望。
她刚要将书收回油纸包里,就被身旁的狄云拉住了手臂。戚芳扭头望去,顿时被狄云给吓了一跳。
只见此时狄云面色赤红,双目炯炯,舌尖微吐,右眼张而左眼闭地做着个极为古怪的鬼脸。戚芳一愣之后就觉得有些眼熟,再一低头,这狄云做的可不正是小册子上第一幅图那男子的表情。
她立刻便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傻子居然看着人家所画的修炼图谱,就照着人家的动作和经脉运行给练起来了!这既没有长辈在侧,又没有秘笈辅佐,他怎么就敢这样莽撞!
戚芳心中急怒,也是无法可想。光看狄云此刻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是练功练到了要紧关头,决不能打搅他。只能暗暗祈求那个她从不相信的神佛,希望傻人有傻福,这个傻瓜能度过这个难关了。
此时晨光已起,江上远处的船只也慢慢多了起来。戚芳看着此时看上去明显不正常的狄云,犹豫了下,最后索性拽了半块帷幕将狄云围了起来,四周再加上昨夜腌制好的那些咸鱼,权当做是船上晒咸鱼的支架,反正狄云此刻运功,五感已闭,也闻不到这股腥味。
小舟迎着日光调转方向,重新向着湖南而去。不过是半日,居然就回到了碧云乡的码头。却早原来昨日戚芳欺那五名僧人不知水路,不明方向,故意带着他们在这沅水上打着转,又特地挑了地势最险、水流最急的地方停了下来,向他们发难。
他们昨天一日一夜毫不停歇地赶路,也不过是走出了二三十里水路罢了。这事情若是让那些尸沉水底的和尚们知道了,怕不得气活过来。
戚芳绕过碧云乡,到了下一个码头才拖了渡口的小儿上岸去采买干粮食盐。实在是昨日他们闹得动静太大,太多人看到了那五名恶僧掳了他们二人离开,若是第二天她就贸贸然回来采购所需,少不得入了有心人的眼,惹来麻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狄云。
此时他毫无反抗之力,孤身坐在船板上,实在是让戚芳放心不下。
戚芳接过小儿买回的补给,按照承诺再给了那小孩几枚铜板作为报酬,立即就扬帆出发,不再停留。如此她一边行驶,一边留心狄云动静,直到第二日江面重入黑暗,明月再次挂在天边时,狄云才醒过神来。
戚芳对狄云莽撞举动的恼怒早就在这一天一夜的担忧里被磨平了,此时见到狄云终于睁开了双眼,连忙将船桨一放,跪坐在狄云身旁:“师兄,你吓死我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狄云刚刚收功醒来,人还有些茫然,就看到师妹放大的脸:“阿芳,天怎么又黑了啊?刚刚我看那边已经开始冒光了,咱们该把这衣裳给换了吧?”
戚芳的养气功夫再好,此时也恨不得拿起船桨在这个榆木脑袋上重重砸上两下:“你都入定一天一夜了!你也不看看那东西是什么就照着它练,这武功是能随便乱练的么?走火入魔怎么办,武功和你原先练得神照经相冲怎么办?”
“啊?”狄云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好想的确是觉得那人的姿势十分古怪,不自觉地就按照图上所示走起了内力,当下自知理亏,连忙认错:“阿芳,我错了。我下次再不敢了。可是这武功还真是奇妙得很,我练完之后,精神比从前好了许多呢。”
他边说,边从船板上爬起来,抖抖手脚,一招回马倒提杵连着一记偷手提海底,端得是虎虎生威。若不是这船上位置狭小,说不得他还可以给师妹舞齐一套挂耳破通拳三十二手呢。
戚芳见他的确无恙,这才将提了许久的心稍稍放下:“这功夫和神照经没有冲突么?”
狄云挠了挠头,自己也想不明白,索性就把感觉一五一十地向戚芳描绘出来,看看师妹能不能弄明白这其中奥妙:“我平日里按照丁大哥教习的神照经运功,全神贯注冲击都未必能将内息上行一二寸,可练这恶和尚的功夫,内息却像发大水一样,全身都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畅。就是到后来,我自己想停,也停不住,神智都有些迷糊,然后就晕过去了。”
戚芳听后,不喜反忧。她接过那本血刀门的小册子,从前到后草草翻过一遍,只见册子中前半部分都是些奇形怪状、扭曲不已的内功姿势,到后头则是一部以前半部为延伸的刀法。
她在心中反复琢磨,想起前世所见所闻,才斟酌许久替狄云分析道:“这武学一道,从来最忌激进,这册子上的武功倒像是邪道的法子。一心求速成,求威力无穷,以致凶险处比之这正道的中正平和来说要多上许多。如果师兄的神照经已经大成,那练此功法倒是只有锦上添花,可若是内力不足去习练它,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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