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倾城-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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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左至右一字排开分别是李、张、成、万、洪、莫六名守卫,这几个拂晓虽叫不上名但瞧着眼熟,想必是曾在府中见过。当下也不忙着问话,只是好整以瑕分别打量着六人,令得他们又紧张又好奇,均不解王后专程将他们六人召集在此有何用意,左右看了一眼后,万侍卫大着胆子拱手问道:“不知王后召属下等人来此所为何事?”
拂晓尚未说话,一边的如水已扑哧一笑,把玩着扇下的杏黄色丝绦对侍卫统领道:“何统领,瞧瞧你调教出来的手下,什么时候轮到他问王后话了?”
“是是是!”何统领小心地赔着笑,走到万侍卫面前正待狠狠训斥,拂晓已举手制止了他,“不碍事,本宫突然把他们叫来,也难怪他们会有此一问,你且退下。”
言罢,她朝朱如水递了个颜色,后者会意,宫扇轻摇,带起发丝轻扬,于这样的仪态万方间她眼波微横,漫然道:“万侍卫,家中老父身体可还好?”
万侍卫诧异地抬起眼,“回仪贵妃的话,属下父亲早在三年前便已病逝。”
如水的目光一直牢牢盯着万侍卫,见其回答时神情自然,知是不假。便道:“是这样吗?本宫问错了呢。”随即又围着此事问了几句,万侍卫一一作答。她微微点头之后又将目光对准了另一个,如此一个个问下来,竟是没一个有问题,皆瞧不出有隐瞒或作假之色,这下子可是奇怪了,难道是她们弄错了?
这样的疑惑也同样盘据于拂晓心中,当下低头思索片刻,轻咳一声启声将朱如水适才问过的问题又重新问了一遍,不过这一回是倒着问过来,也亏得她记性好,否则只听一遍哪能将这些个问题都记全了。
六个人不解其意只得又回了一遍,其中五个都没有问题,唯有最后一人在倒过来回答时出现了细微的失误,虽很快便意识到失误弥补了过来,但拂晓和如水却都察觉了,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放在这名姓洪的侍卫身上。
莲步轻摇,伴着曳动的衣裙与阵阵香风,如水走到洪侍卫身旁,似笑非笑地看着目不斜视的他道:“洪侍卫,本宫适才听得不是很清楚。你能不能再回答一遍,三年前你是去了离阳还是静阳?”
洪侍卫不急不徐地欠了欠身道:“回仪贵妃的话,是离阳,适才属下一时口误不甚说成了静阳。”
“是这样啊。”如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就在洪侍卫以为她已经问完了的时候,她突然又蹦了一句话来,“离阳的夹馅馍馍好吃吗?”
洪侍卫有一瞬间的迟疑,随便坦然道:“属下是趁着轮休几日去的离阳,来去匆匆并不曾停留过多,不知道贵妃所说的夹馅馍馍更不曾吃过,所以好吃与否属下实在不知道。”
如水眼皮微微一跳,看向洪侍卫的目光带上了几分不易见的幽暗,拂晓亦复如是,当挥手命其余五人退到一边,她则慢慢上前,在离洪侍卫一步之遥处停下脚步,凝声道:“看来洪侍卫并不曾去过离阳。”
洪侍卫身子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属下不明白王后的意思。”
拂晓深深一笑,宛如百花齐放,然接下来的话却令洪侍卫如针刺背,“洪侍卫很聪明,本宫这样倒着问都只是令你露出一个小小的破绽,而对于仪贵妃的问题更是回答的滴水不漏,可你忘了一点,只有一种人才需要这样的滴水不漏,你猜是什么样的人?”
洪侍卫声音中有一丝极力掩饰的紧张,“属下愚笨猜不到。”
“是心虚的人,呵呵……”她依然在笑,但那笑意已如雪中红梅。唯美之中带了是数之不尽的森森冷意。
“你们且都退下。”挥退何统领以及其余的几名侍卫后,拂晓就着宁福端上来的椅子在树荫下坐了,如水也依着她的身侧坐下,拂晓以手支颐,斜靠着椅坐道:“洪侍卫这些年来甚是得意嘛,短短几年便从区区一个无品的守门士卫晋升到了四品带刀侍卫。”
有依依的笑容在如水唇边漾起,缓声道:“是啊,士卫与侍卫,音同意却大不相同,多少人终其一辈子也无法越过这道坎。”谁又能听出在这样的轻言细语背后是森冷入骨的寒意。
洪侍卫越发低了头道:“一切皆是王上赏识,奴才受之有愧。”
“是吗?”长长的半透明的指甲轻轻一弹,发出一记细微的声响,她哂笑道:“是王上赏识还是柳贵妃赏识?”
洪侍卫隐在阴影中的脸色剧烈一变,口中只道:“属下不明白仪贵妃所言何意。”
“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洪侍卫,你可曾有数过,这些年来你春风得意的背后是多少具枯骨?夜深人静之时你可又曾听到来自地狱的哭声?”她身子微微前倾,洪侍卫一个不经意的抬首,看到她的红唇白齿,不知为何竟升起一种恐惧,他甚至怀疑若非顾着身份,她会毫不犹豫地咬上来,一口接一口直至把自己咬得体无完肤。只是自己与她何来那么大的仇恨。
拂晓低低一叹,怜悯的目光在洪侍卫头顶掠过,“话已说到这份上,洪侍卫还要抵死不认吗?本宫与仪贵妃既能与你说这些自然是心中有数,金屏、傅太医、怜儿、惜儿,他们皆是死在你的手中对吗?”
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被人骤然揭开,沉稳如洪侍卫也不禁心神大乱,鼻翼微张,气息已是出现紊乱。
他尚未来得极否认朱如水已是幽幽道:“你就算否认也没用,本宫与王后早已掌握了你的罪证,只要往王上跟前一递。保管你人头落地……”话音刚落她又啧啧摇头,青葱玉指抵在红唇间状似不忍地道:“不止是你,你的父母兄弟乃至所有与你有关系的人都会因你而人头落地,就算饶幸不死也是为奴为娼,洪侍卫,到那时你可就成为族中的千古罪人了,世代为人唾骂!本宫实在是为你不值呢!”
洪侍卫神情一变再变,就在两人以为他已经被说动了的时候,他忽说道:“属下并不曾杀过什么人,王后……”
他话还没说完,拂晓已抬手制止他再说下去,扬一扬脸道:“洪侍卫这样说是觉得本宫与仪贵妃在诓你是吗?你自认为做事谨慎隐秘,并不曾留下任何破绽与把柄是吗?可是世上从来没有天衣无缝这回事,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本宫若无真凭实证又怎会来这里见你呢?又怎会知道失踪的怜儿惜儿实际已经死在你的手里了呢?洪侍卫你自己去想一想,这样抵死不认是否还有意见?”
洪侍卫听任她言语,只是咬紧了牙关丝毫不肯松口,如水与拂晓对视了一眼,当下揽一揽刻丝描花的广袖起身走至他身边,于他耳畔边叹道:“好一个忠心护主的奴才,可是那个主子真值得你去护吗?”
洪侍卫虽已在心中打定主意死也不说但听得这句话身子依然动了一下,看似平静的神色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微小但对如水来说已经够了,她抿唇一笑,凑近了几分以近乎残忍的语气道:“你帮她杀了那么多人,也意味着你是掌握她最多秘密的人,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也许慧心宫那位已经在谋划着要怎样除掉你了,洪侍卫,你真的想死吗?”
洪侍卫起先还强自镇定,待听得后来神情一变再变,脚下更不由自主地退开半步,以避开如针刺耳的声音,想要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像塞了一块炭在喉间,声音怎么也挤不出口。
若说朱如水的话只是一剂药引子的话,那么拂晓的话无疑就是一剂猛药了,“过了今日。本宫与仪贵妃来此找过你的消息便会走露,以那位的耳目自不可能错失,你想她还会信任你吗?正如仪贵妃所言,只怕下一个被除掉的人就是你,洪侍卫,本宫劝你还是多为自己考虑考虑的好,以免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在她们一再威逼之下,洪侍卫终于撑到了极点,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艰难地抬起头定定看着她们二人,沙哑地道:“王后和仪贵妃到底想要属下做什么?”
见其被说动,一丝喜悦在拂晓眼底沉淀,“很简单,将你做过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做为交换,本宫保下你的命。”
洪侍卫是柳青青最大的助臂,只要他肯坦白,必可揭穿柳青青的真面目,到时纵是她再有心计,也逃不脱!
没有人是不怕死的,洪侍卫也不例外,所以他答应了,承认是他杀了所谓被人劫杀的金屏;是他杀了所谓暴毙的傅太医;也是他杀了所谓失踪的怜儿惜儿……
“本宫问你,为何要杀金屏,她发现了你们的什么事?”此事一直是如水的一桩心事,知道金屏是被柳青青害死,但原因始终不得而知。
洪侍卫终于知道朱如水为何这样恨自己了,只是一个侍女舍得她这样记恨有吗?低头片刻,他一咬牙道:“因为她发现了柳贵妃的一桩秘密。”
“是什么?”苦苦追寻许久的答案眼见就在眼前,如水不禁有几分急躁。
“在金屏姑娘被杀的不远处有一座宅子,那是二王子的宅院,里面住了一个人,与柳贵妃有莫大的关系,当日柳贵妃正是去看他,金屏姑娘发现了这件事,所以才被灭口。”
“那个人是不是姓柳?”拂晓连忙追问,待见洪侍卫点头又道:“他与柳青青究竟是什么关系?”
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没有意义,洪侍卫吐出了整桩事件中最大的一个秘密,“他叫柳叶,是柳贵妃的亲弟弟!”
柳青青还有个弟弟?而且还住在二王子的宅院,此事从未听柳青青提起过,而且陈相允似乎也不知情,这一切似乎不太合理……难不成……
两人脸上皆浮起惊疑之色,拂晓更是问道:“柳青青与二王子是何关系?”
“具体的属下也不清楚,但柳贵妃常去那院子里看望柳叶,而每一回二王妃都会随行,直至那一天……”
“那一天柳叶死了,他又是被谁杀的?也是你吗?”拂晓如是问道。
“他是被柳贵妃亲手杀死的。”当洪侍卫说出这句话时,一直在静静聆听的拂晓与如水均是骇了一跳,随即一阵寒意从后背爬上了脖子,柳叶是柳青青的亲弟弟,而她居然亲手杀了他,可真下得了手!
回想起来,金屏死的时候正是陈天意刚出生不久,这么说来,柳叶也是在这时候死的。
当年陈相允与大王子二王子为王位争得你死我活,最后陈相允能够问鼎王位,天意的出生占了极大的很大一部分。若是柳青青与二王妃果真有勾结的话,那么她应该会想尽办法不让天意出生才是,可事实上,在她怀孕的那一段时间里,柳青青从未做过任何不利于她的事,当初以为是她没找到机会,现在细细想起来,只要她当时让襄妃多接近自己便可在不知不觉令自己堕胎,可她却没有这么做,也就是说她想让自己生下天意,以使陈相允能够继位!
突地,一丝灵光在脑海中闪现,破开了最后一丝堵塞,她明白了,事实竟是这个样子!
“姐姐,你想到了什么?”朱如水是何等乖觉之人,见她低头不语,神情又多有变化,猜到她可能悟到了什么事,逐有此一问。
拂晓冷笑数声,拨一拨耳坠下的红珊瑚珠子道:“若我所猜不错,柳青青十有八九是二王妃派到王上身边的奸细,而柳叶就是二王妃用来控制她的最好工具,叫她往东她便不敢往西”
朱如水提一提藤青罗曳地长裙恍然道:“这么说来,她杀柳叶是为了摆脱二王妃的控制?”
“唯有如此才说得通,不过也亏得她下得了手,毕竟是手足。”她暗暗摇头。
朱如水嗤笑一声,不屑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