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炽Ⅰ红龙的归来-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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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间,甲胄骑士对甲胄骑士的作战往往演化成一场闹剧,双方都被坚韧的甲胄包裹,谁都没有一击必杀的能力,导致最后作战变成了“暴击龟壳”的游戏,一场场恶战下来损坏的只是甲胄。
这种情况直到密涅瓦机关发明了那种大口径破甲枪之后才结束。
破甲枪发射的锥形弹能有效地穿越甲胄,对其中的骑士造成杀伤。但大口径导致的问题也很明显,它的射程极短,骑士们通常都把它定在对方甲胄上开火。从使用方法看它确实跟短刀无异,骑士们又戏称自己是铁皮罐头,所以它被称作开镰刀。
不朽者们的战术一而再再而三的奏效,混战中趁乱从后方接近炽天铁骑,利用惊人的弹跳力附着在炽天铁骑的背上,开罐刀顶着甲胄颈部的薄弱处开火,骑士们的头颅和沉重的金属头盔一起跌落,还有几次引发了红水银爆炸,殃及了旁边的骑士。
大夏军支付的代价也是异常惨重的,山部队和已经放弃弩机的林部队以惊人的死伤为代价才拖住了炽天铁骑,不朽者每轰下一名炽天铁骑的头颅,大夏军都得付出几十人的生命。
至此帕提亚平原已经彻底变成了绞肉机,人从这边进去,淋漓的血肉从那边出来。此刻连“微笑的庞加莱”也笑不出来了,这种形式的战争已经彻底丧失了美和尊严,战场上每个人都被逼到了极限,像野兽那样吼叫、射击、砍杀。
“你还在等什么?”贝隆问龙德施泰特。
“最好的时机。你们应该相信我,我已经为这个时刻准备了很久。”龙德施泰特说,“你们也只能相信我,此刻杀凰计划由我全权负责。”
他那张绝美的脸上苍白无汗,盯着瞄准具中楚舜华的侧影,神色略显狰狞。
其他的炽天使也都保持着绝对的镇定,他们戴着头盔,因此庞加莱和贝隆看不清他们的面部,但那些或幽深或凌厉的紫瞳中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他们一早已经分配好了任务,一部分负责保护火车,一部分负责在附近巡逻,剩下的炽天使负责保护龙德施泰特。他们忠实地执行着各自的任务,帕提亚平原上的吼叫和哀号完全没有让他们分心,好像那些正在死去的人并非他们同伴,甚至并非人类,厮杀中那些巡逻的炽天使连步速都没有改变。
“果然是从冰中唤醒的东西啊。”庞加莱在心里说。
从一开始到现在,炽天使一直给他很不舒服的感觉,他们的灵活性远远超过普通的炽天铁骑,跟他们比起来炽天铁骑显得很像机械。但甲胄里装着什么呢?炽天铁骑IV型里面装着活生生的人,而炽天使甲胄里装的却像是冰冷的机械。
天启战车再度开动,冒险突进,十字禁卫军的各个师团不惜一切代价阻挡着不朽者的偷袭,多数的炽天铁骑得以撤回天启战车旁边来。
而查理曼王国和拜占庭王国派来协助作战的烙印骑士和狮心骑士,在不朽者的开镰刀下几乎是全军覆没。
炽天使们在天启战车上的铁质座椅中坐下,机械臂迅速地抓下他们身后的蒸汽背包,浓密的蒸汽高速溢出,发出尖利的啸声。旋即新的蒸汽背包从上方降下,和外露的钢管接驳。
这是极其罕见的情况,炽天铁骑的突击竟然没能让对方的防线瓦解,必须返回来更换蒸汽背包。不过当他们再度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战术已经做了调整,骑士们三人一组互为防御,以免那些鬼魅般的不朽者对他们的要害发动攻击。携带连射炮的“咆哮雷神”在同样的护卫下向着楚舜华所在的方位发起了新一轮的冲锋。
不愧是炽天铁骑,重新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权之后,局面开始不利于大夏军了。
但楚舜华依旧没有后移避险,他站在龙雀旗下,白色军服和白色手套上都沾了别人的鲜血,还是岿然不动。
双方相聚最近的时候,咆哮雷神和楚舜华之间只剩不到两百米,若不是蒸汽背包再度耗尽,炽天铁骑这一轮已经能冲到楚舜华面前了。
这时,楚舜华背后的人墙裂开,黑衣的中年男子来到他的面前,以东方式古老礼节半跪下去。
楚舜华摘下自己的指挥剑交到那名男子的手中,那名男子双手接剑,起身返回阵后。片刻之后,一支素白色的骑兵队冲出队列,为首的正是那名黑衣男人,他一手端着三米长的骑枪,一手提着火枪,腰间插着楚舜华的指挥剑,笔直地冲向阿瓦隆之舟!
庞加莱吃了一惊,大夏军的报复性攻击竟然是派遣敢死队攻击教皇!
炽天铁骑敢于突袭楚舜华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能以一当百,而楚舜华派出的却是一支传统的骑兵,他们甚至不像风部队那样披挂超级重甲。
但那些矫健的白马竟然能在行进中躲避十字禁卫军的齐射,白马上的骑手每次抬手发枪,十字禁卫军的阵营就有人咽喉冒血倒下。
他们使用的还是传统的单发式火枪,所以他们随手就抛弃掉发射后的火枪,再从枪袋中抽出新的火枪来。
当然,他们自己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中弹的白马在泥浆中翻滚,骑手从马背上跃起接着徒步冲锋,片刻之后自己也倒在泥浆中。他们之间绝不相互救援,受伤的同伴就任他死去,需要的时候甚至会践踏前方受伤的同伴前进。
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像钻头那样钻穿十字禁卫军的防御,到达阿瓦隆之舟的旁边。
“擒贼先擒王”的东方式战术思想,和为了胜利舍弃一切乃至恐惧和悲悯的西方残酷哲学,同时被这支白马骑兵发挥到了极致。
原本这种突袭是不可能奏效的,因为炽天铁骑还活跃在战场上,他们中的多数人已经第二次乃至第三次更换了蒸汽背包,甲胄上涂满了鲜血,所到之处大夏军像是被火焰灼烧的龟壳那样裂开。但随着为首的那名男子高高举起手中的指挥剑,一直对炽天铁骑采取回避战术的山部队在瞬间疯狂地涌上,用人墙把炽天铁骑阻挡在白马冲锋队的行进路线之外。
庞加莱透过望远镜看过去,骑着白马的骑士们都涂着靛蓝色的鬼面,在头上捆绑着白色的布带,布带的中央用浓墨写着“心”字。
“应该是大夏联邦的一个属国,中山国的冲锋队吧?名字很长,叫‘一字曰心’。”贝隆说,“他们把自己的脸涂成死人的脸色,戴着死人才戴的白色头带,意思是已经把自己看作死人了,再没有畏惧。”
“‘一字曰心’冲锋队?真是有趣的名字”
“名字有趣,在战场上遇见的话可不是那么有趣,据说是单兵战斗能力就在山部队上的敢死队,但是中山国很小,所以人数也很少。”作为情报科长,贝隆也搜集了东方各部队的情报,“因此不是值得特别重视的部队,这个时候忽然出动做这种类似自杀的冲锋,要么是头目发疯了,要不就是想表达对大夏的忠心。”
此刻中山国的“一字曰心”冲锋队已经撕裂十字禁卫军的防线,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应该不在不朽者之下,各种武器在他们手中都驾轻就熟。他们呈扇形散开,战马若是受伤就下马步战,锋利的弧形剑斩破雨幕,带起一道道血泉,抽空发射短铳,每一枪都瞄准对手的喉间。
十字禁卫军的缺点显露出来了,他们过度强调团队配合,在单兵作战能力上远逊于这支纯粹为了冲锋而培育的敢死队,泥泞的地面也拖住了他们的脚步,中山国的冲锋队员保护着他们的“大将”笔直地向前冲,越来越接近阿瓦隆之舟。
这时拱卫在阿瓦隆之舟旁的白衣修士们终于开始了动作,他们端起沉重的蜂巢式火铳,射出了密雨般的子弹。他们的射击极其冷静也极其准确,胸部中中弹的白马像是被金属疾风掀翻了那样,最后的冲锋队员们集中在“大将的身边,发出猛鬼般的吼叫。
“一字曰心”冲锋队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在这片战场上他们不可谓不是英雄,在不朽师团都逐步退让的时候仗着血性杀出,仅差百米之遥就能到达阿瓦隆之舟的旁边,但这即将到手的巨大功绩被那些带弹链的蜂巢式火铳彻底毁灭了。
在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能活着抵达阿瓦隆之舟旁边的时候,中山国的战士们做出了最华丽的谢幕,在“大将”的带领下,他们掷出了手中的骑枪,三米长的骑枪在空中弯曲复又绷直,仿佛成群的毒蛇那样扑向阿瓦隆之舟。
成群的白衣修士被这种古老的武器贯穿,他们的火铳也埋葬了最后一批冲锋队员。
而在所有的骑枪中,有一支飞得最快最高,最终到达了阿瓦隆之舟,并恰好贯穿了象征教皇的蓝色旗帜,带着它飞入漆黑的夜幕中。
整个战场上回荡着大夏军的欢呼,他们看不清那边的情况,只看见蓝色的旗帜被骑枪带着冲入夜空,便以为己方冲锋队已经砍下了教皇的头颅。
而此时此刻那个投枪的英雄正站在泥泞中,缓缓地拔出最后的武器,楚舜华赠予他的利剑,鹰隼般锋利虎狼般凶狠的眼睛扫视持枪围上来的白衣修士,他竟然笑了,幽幽地长叹:“本可逆转成败,惜乎功亏一篑!你们要杀我么?那先记下我的名字,告诉阿瓦隆之舟里的那个男人,我乃中山国主原诚!我不是楚舜华的走狗,我只是他的盟友。”
隔着四公里,庞加莱和贝隆也不得不为了那个男人的桀骜和骁勇赞叹。
然而片刻之后,白衣修士们就一拥而上将他吞没了。
冲锋队的决死式攻击点燃了大夏军的斗志,在“教皇已死”的错觉中他们蜂拥而上,而无法确定教皇安危的十字禁卫军却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逐步后退。
战局这样发展下去,能有多少人活着离开帕提亚平原都很成问题,连贝隆都看不下去了,以这种方式消耗生命是毫无意义的。
“差不多了吧?大夏军的风、林、山三部队都投入战场了,至于后方的火部队,如果没有其他部队的保护必然被全歼。”贝隆催促龙德施泰特,“你击杀楚舜华,战争就此结束。”
“时机可以了,只是有点可惜。”龙德施泰特低声说。
“可惜?舍不得杀他?”贝隆耸耸肩,“这是你们美男子之间相互欣赏相互迷恋么?”
某个男人说过,作为间谍头目,贝隆的修辞能力和嘴欠程度远远超过了职务所需,不过作为喝酒聊天的朋友倒是相当合适。
一名带有锋利尖爪的手按在了贝隆的肩膀上,站在他背后的那名炽天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清楚地表达出威胁之意。对圣殿骑士龙德施泰特说出这样的话,贝隆确实有以下犯上之嫌。
“这种级别的敌人,应该看着他的眼睛杀死他,而不是背后偷袭。”龙德施泰特淡淡地说。
瞄准具中楚舜华的侧影相当清晰,他手指上悬着整个世界的命运,语气还是那么淡漠,好像这件事跟他毫无关系似的。
“这就是所谓的‘骑士道’么?”
“不,是习惯。”龙德施泰特缓缓地扳动朗基努斯的枪机,这件独一无二的枪具发出金属摩擦的微声,站在龙德施泰特身旁的那名炽天使把纯银的管子扣在机枪后方的黄铜管上。
庞加莱知道那是红水银,高纯度的红水银。只有这种东西才能爆发出那么惊人的热量,把秘银制造的弹头送出四公里远。同时这也意味着朗基努斯之枪本身就是一件危险的易爆物,操作错误的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刻终于到来了,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凝重,包括炽天使们。
“那狰狞的锁链施加于我们的身上,
已有千年,
今日我要聆听它破碎的声音。
这是最后的战斗,
百年后我会化为枯骨,手指上缠绕着你的长发,千年后的浮雕上将刻我的名字,与您的名字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