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命-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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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珏,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我深深地埋头在他怀里。
他轻轻地拍我的肩膀,“芷儿,我总是舍不得委屈你半分的。”
我们在剩下的日子里抵死缠绵,也正是这份温柔把离别的伤痛无限放大。
“今夏木兰花开,便是我娶你之时。”
他替我拢好披风,绒花漫天,许下重逢的诺言。
我最后流连地望了他一眼,我不知到从暮春到盛夏要多久,我怕忍不住盼的望眼欲穿。
他就在那里,盈盈浅笑,如一幅水墨画缓缓映入眼帘,那道浓眉曾经因为我的任性而深深地皱起,那双凤眸会在温存时流露出令人心醉的妖娆,那双唇轻轻勾起,就是一个温柔缱绻的笑,让人只想沉溺其中,天荒地老。
帘子落下,隔断了我俩纠缠的视线。
我已经开始思念他。
~·~·~
“你觉得我像是坏人吗?”在山洞里他的似笑非笑,如同烛火,从此点亮我的整个世界。
“奴婢瞧着连珏公子也许是小姐的命定之人,你瞧大漠将士千千万,然而危急时刻却偏偏是连公子救了小姐,所谓英雄救美,当以身相许。”
“许什么许,你那些话本看多了吧。”我有些羞恼,“谁和他命定之人啊!”
熟悉的揶揄声,如同一颗种子在心里留下痕迹。
“在下,南明连珏,乃岐明山谷虚道长的大弟子,此番特受道长嘱托来前线为我大齐出力。”
“连珏,随我们一起去猎雪豹吧!”哥哥的盛情邀请。
霍的一声,划破寂静的雪空,我鬓边一缕发缓缓飘落,僵硬着脖子转身,一只雪豹脖子中箭,离我不到三尺之距离,地上深刻的划痕,它甚至在那一瞬间,就要跃地而起,我心有余悸地回头,他穿着一身青色锦袄,还维持着拉弓的姿势,雪花落在肩头,面色平静,唇边甚至还有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那一刹那仿佛遗世独立的绝代风华就那样猝不及防地落进了眼里,刻进了心里。
背靠着老槐树,我们从诗词歌赋聊到理想抱负,茯苓与我玩闹,哥哥与他,焚香煮茶。
他找来沉香木斫了一张琴,用马尾作弦,一曲广陵散,悠扬飘逸,我情不自禁地将玉屏箫取出,让那箫声追逐着琴音婉转曲折,如龙凤飞舞于九天之上,飞跃这四海八荒,红尘万丈,最是那四目相对时,唇边细腻笑容的悸动。
父亲从东夷战场带回两匹烈性宝马,我与他相视一笑,双双翻身上马,玲珑仰头长啸之时,我一不小心手脱了缰绳,他飞身而起,将我紧紧圈在怀里,低头就是那馥郁的木兰花香,玲珑翻腾跳跃,颠簸中,我的手悄悄地落到他的腰际,鬼使神差地收紧,仿佛受到蛊惑。
第一次学做马奶糕时,脑海里幻想着他温柔的笑,幻想他会夸赞我的蕙质兰心,却一不小心错过了起锅的时间,把那糕蒸地没有一丝松软之感,哥哥与茯苓丝毫不给面子地揶揄这是“天下独一份儿”的马奶糕,只有他会笑得温润如玉,“心意抵过万千,这是珏见过的最美味的糕点。”
生辰那天,到了吉时,父亲还是未如约归来,采苹助我完成了及笄礼,等过了黎明我的盼望终于落空,起来一人煮面吃,却在开门的刹那,见到他撑着伞冒雨而来,浅笑,“清芷可否赏珏一碗面?”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一室的欢声笑语驱散了独自等待的凄凉孤寂,那抹温情将整个心牢牢包围,就此,步步沦陷。
与茯苓打赌,向他表明心迹。
我将熬了三夜灯火,扎破手指无数次缝就的木兰香袋赠与他,想了一夜的话,说来还是纠结,“连珏,我……我有些话想告诉你,这……其实是一个故事,说的是从前……有,有一只小狐狸,在树林里迷了路……然后她爱上了救她的男子,额,我这样说不知道你能否听懂。”
“就是……其实我……我挺喜欢你的。”我一咬牙说完后,视死如归地抬头。
他轻轻地捻起我额前一片花瓣,浅浅吟道,“流水非无意,只怕误花期。”
我垂丧了脑袋,铩羽而归,按照赌约的惩罚,去那初见的山洞独自过一晚。
洞外暴雨涟涟,悲鸣的风在洞内化成凄厉的哭喊,我蜷缩着身体,在火堆旁取暖,第一次感觉到了人生中也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无奈我喜欢上了他,无奈他不够喜欢我,无奈……过了今夜,这个人就只能被深埋在心底,交给时间去忘记,若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不如不遇倾城色。
少欲无为,身心自在;得失从缘,心无增减。
我就这样蜷缩着,不停地喃喃着这句话渐渐睡去,却在半夜陡然睁开双眼,望进一双温柔伤痛的眸子,“对不起,清芷……我来晚了。”
泪如雨下,即使是苦果,此刻,却也甘之如饴。
他在月下把簪子插回我的发髻,赞了声,“很漂亮。”
“彼岸花开,花开彼岸,花开无叶,叶生无花,花叶两相惜,独自彼岸路。”
“你不信我吗?”他的声音温润如风,“这是只盛开在坦桑河畔的,红色的文殊兰,因为罕见稀有,所以只有真心相爱的人才能看到。”
“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此乃吾之所愿。”
“你可愿陪我,浮世红尘,不离不弃?”
“清芷,清美的香草,也是高洁美好的意思啊!”
“可香草太不起眼了。”
“酒香何惧巷子深。”
“那我陪你,生同衾,死同椁如何?”
“所谓浮世红尘从此也不过一个顾清芷而已。”
“连珏爱顾清芷万年不变。”
~·~·~
六年往事忽然见缝插针齐齐涌上心头,我猝不及防,心头涌上带着淡淡苦涩的甜蜜。
能缘一切有情心,亦解一切有情意,
在彼一切有情心,随顺一切有情意,
充满一切有情心,令诸有情心欢喜。
“今夏木兰花开,便是我娶你之时。”
连珏,我在京城,等你。
浮世红尘,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知道的这个节奏……所以大家要珍惜前面甜蜜的部分,以后呢,实在忍受不了了,就去翻翻前面的章节吧,然后……咳咳……表刷负……【灰溜溜地溜走】╮(╯▽╰)╭
☆、京城
雍华王朝六十六年夏初,大军终于到了燕京城外三十里的营地。
夜半,城门打开,三骑一闪而过,快得好似影魅。
“母亲,岚儿。”我一路高喊,府里初初都亮起了烛火,人们纷纷走出院子观望,只见白影一闪,疑似眼花。
六年不见,我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鬓边有些发白面容姣好的女人,心酸地落泪;“娘亲,芷儿回来了。”
“好好好,母亲日夜在佛前为你们祈祷,如今你们终于平安回来了。”她身上熟悉的檀香入鼻,我感到了久违的安心之感。
她含着热泪上下打量我,“芷儿都成大姑娘了,再不是那个受了委屈只会到娘亲怀里哭鼻子的小丫头了。”
我抹了眼泪,笑道,“岚儿呢?转眼也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我还记得我离开时她还是个只会跟在我后头叽叽喳喳的小雀,如今可许了人家没有?”
“你啊!还是先着急你自个儿的婚事吧,入了秋就满18了,娘在你这个年纪都有你哥哥了。”
我吐吐舌头,双颊绯红,“芷儿……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待再过二月,他就会上门来提亲的,您一定会喜欢 他的,父亲说起他都赞不绝口呢。”
“瞧瞧,”母亲笑得眯起了眼,“这还没嫁出去呢,心都飞走了,女大不中留咯,清淮怎么还没回来?这几年他可有瞧上谁家姑娘?”
“别说了,好好的姑娘都让他个木头给赶走了,为了这事儿还与我翻了脸呢。”我愁眉苦脸。“前面府门口有人来传,他们大约是入宫回禀去了吧。”
“还有这等事?”娘皱起了眉头,“在外这些年自由散漫惯了,怕是觉得结了亲就拘束。”
“娘亲,可是阿姊回来了?”身后传来一道温婉动听的声音。
我转过身去,门口那个头上扎着两个小髻的女娃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那模样怕是再过三年连天仙都能比下去,我再瞧瞧自个儿一身灰扑扑的袍子,两个乌黑的麻花辫,脸上还混杂着扑扑风尘,皮肤也不再光洁如昔,在岚儿面前往后可要自惭形愧了。
“岚儿。”我一把搂过她,拿脏兮兮的脸颊去蹭她如出水芙蓉的脸蛋,“可想死阿姊了。”
“阿姊,我算着你们这两日就该到了,快回去梳洗一番,我小厨里还炖着甜汤等着你回来喝呢。”她拿起帕子替我擦,一擦脸上露出一道白印子,无可奈何道,“这还是我那个绣鞋上染上些泥巴都要哇哇乱叫的阿姊吗?”
“我这就回去梳洗。”我喜滋滋挥着小马鞭一路跑跳着回芷兰苑。
采苹与风荷用玫瑰花瓣替我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去到小妹的微岚阁用了甜汤后,我开始以珍珠磨粉调和以芍药、玫瑰、洛神花瓣汁水敷面,女子本天性爱美,何况如今有了悦己者,我现下唯一的心愿就是定做个美丽的新嫁娘。
不知道此刻,连珏是否也在对月相思呢?
爹爹一夜未归,我一大早就起床打扮,穿上了身浅紫色攒金丝薄衫,配藕色绘芙蕖百褶罗裙,双飞鬓上斜斜插着一支珐琅步摇,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极有韵味,多年不碰脂粉,一时看到镜中那张脸孔熟悉却陌生,远山眉上挑少了份柔弱多了似英气,一双烨烨生辉的星眸此刻却又多了份难以言语的妩媚多情,小巧的菱唇轻抿了那蚕丝胭脂片,仿若亲吻后的旖旎红艳,这女子分明不只是顾将军家的大小姐顾清芷,也是连珏的芷儿,想到这里我偷偷抿着唇,愉悦地笑起来。
天际微微露白,我炉上煮好了茶水,待他们回家饮上第一口甘甜。
直到晌午,依旧没有马蹄声。
夜里,突然一队人马闯进来,将整个将军府包围起来。
我大惊失色,就见那黄衣使者来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大将军顾震涛与其子顾清淮与北漠勾结,意图犯上作乱,现已削去了将军之位,关入狱中审问,顾家上下无朕旨意不得私自出府,钦此。”
“接旨吧,大小姐。”我看着那些人不怀好意的眼眸,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与北漠勾结,犯上作乱,这是死罪啊!
我拿着圣旨匆匆往宫里赶,那些人见我有先太皇太后御赐的镯子在腕上,也不敢拦,宫里的人大约还不清楚我父亲革职查办一事,只当他是此番大败东夷的功臣因此也不敢为难我。
太和殿外,我从夜半跪到天明,如何叫我相信儿时朝夕相伴的太子哥哥居然要杀我顾家满门忠良。
我直跪的头晕眼花,路过的宫人都纷纷避开。
直到一双嵌珠金丝绣鞋落入眼帘,我漠然抬头却是一张趾高气扬的脸,身后有宫女怒喝道,“大胆,何人见了云嫔娘娘竟不下跪磕头。”
云绮何时入宫做了云嫔,我百思不得其解,身后已经有宫人强硬地扭着我的身子磕头,我不动如山,直到她一脚踹在我的肩头,我狼狈地俯下身子,脸颊被粗粝的地面硌得生疼。
“顾清芷啊顾清芷,没想到报应来的如此之快。”她哈哈大笑,眉眼之间闪过一抹狠戾,“你从前对我百般折辱,可从今往后,失去了你父亲这座靠山,你也就只配做个卑贱女子,你的情郎哥哥呢?若是他见到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否还会心生怜惜,抑或是避如蛇蝎。”
那艳红的嘴唇凑得极近不断在我耳边吐露着恶毒的话语,我的半边身子迅速麻木,却不及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