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命-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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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边的碗就这样落地,清脆一声后,粉身碎骨,我啪的一声利落地下跪,“陛下,冤枉啊!我父亲绝不会通敌叛国,他对大齐一片赤胆忠心日月可鉴。”
他眼中光芒一闪,本不欲多说,却在见到我膝下绽开红花时,有些慌乱,“快派人传太医。”
“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他眉头紧皱。
“陛下。”我抬起头,满脸是泪,“开恩。”话未落,已经重重地磕下头去。
“清清。”他的声音为何如此悲伤凄凉,他到底有什么资格悲伤凄凉,在对我做了这样不可饶恕的事之后。“不要恨我,我承受不起。”
我仰起头,大笑,泪就那样滚落,与地上未干涸的血迹融为一体。“司马律,你究竟凭什么?”凭什么这样理直气壮肆无忌惮地伤害了我的至亲后还要装作柔弱可怜无可奈何。
他伸手来扯我,我猛地向后倒去,背重重地磕在椅子边角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别碰我,这双手沾了多少无辜忠良的鲜血,怎样都洗不干净的肮脏。”
他微微扬起下巴,脸绷得紧紧的,仿佛下一刻就能伸出手掐上我的脖子。
深吸一口气,“清清,地上凉,你先起来。”
“司马律,如今你何必再惺惺作态,我只痛恨当初心软——”我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将他生吞活剥了。
话未说完,他将我重重地摔在床榻上,我下意识地用背去化解冲势,免得伤到腹中孩儿,他眼眸冰冷地仿佛结了一层厚重的霜,“顾清芷,你何必仗着我对你的喜爱猖獗,除去这些,你什么都不是。”
“我猖獗?”我不怒反笑,“如此真是——多谢陛下抬爱了。”
“你——”他怒火中烧,手一抬,我下意识地闭上眼,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痛感,他的手轻轻地落在我的脸颊,然后缓缓划过,最后落在我的下巴,用力一拧迫我盯上他的眼睛,那鲜红的唇上下翕动,“你心里是有我的。”
滑天下之大稽!
我刚要扭头,又被他扳回,吻带着不容拒绝的霸气和令人心惊的狠戾毫无征兆地落下,我双目赤红死死地咬住下唇,很快血腥味就在嘴里散开,他终于退开,眼神淡淡地落在我斑斑驳驳的唇上,幽暗刺目,忽的就勾起了轻佻的笑,如同一把淬了毒药的剑刺进我的心脏,“你如今还盼着那个连珏来救你吗?”
“你——”我大惊失色,那一刹那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是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襟,“你把他怎么了?”
“我要他二更死,他就见不到翌日的太阳。”
我如同被逼入死角的兽,目眦欲裂,慌不择路地乱撞,“我不信,我不信……”
呕——我终于合上了眼睛,世界一片清净。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呆呆地坐在床榻之上,雨珠打在屋檐上,却在我心里晕开苦涩的涟漪,一层一层,最初的痛彻心扉后只余下四顾茫然,离开大漠不过短短一个半月,竟然已有了恍如隔世之感。那些点滴欢愉似乎还在心头微微萦绕,却最后化作绵绵密密的细针将麻木的心扎的千疮百孔。
门咿呀一声开了,空气中夹杂着些许泥土的气息扑面。
“采苹,我不该回来的。”泪,滚落,顺着脸颊到嘴角,咸咸涩涩的滋味,个中苦楚难以言喻。
陌生而浓重的一声叹息自身后传来。
我怔楞地转头,却是那位夫人。“何事?”
“我从不曾想这里还会有人来,既然姑娘与我有缘,便唤我一声梅姑吧。”她泰然自若地在桌子旁边坐下。
这下子我若还坐着倒显得对长辈不敬了,于是赶忙起来,给她倒了杯茶水。
“好丫头,难得受了宠爱却还不骄矜自满。”她目露赞许之色,我这才发现她年纪约莫才三十出头,相貌极为出色,就只一双眼睛就多一分则艳少一分就淡,恰到好处的妩媚。
“梅姑,如何得知我受宠?”我扯了笑,心里却气极了,谁稀罕什么宠爱。
“就连老身在这玉华殿呆了十年足不出户都能听到丫头你的消息,可见司马律那小子算是对你无上荣宠了。”她不在意地笑着摇摇头,“来,陪老身坐坐。”
明明如此年轻,偏要自称老身,我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却还是依言坐到了她身旁。
“丫头,你手腕上这镯子可是太皇太后赏的?”她将我手腕抬起,怔怔地看着那红玉镯子,“你倒是个有福的,那婆子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给,倒肯就这样给了你。”
我低头,那镯子鲜红似血,她顺着那纹路缓缓抚摸,脸上露出了追忆的神情,“这镯子名唤凤血玉镯,是当年□□皇帝开国时赠与皇后姬氏的,取龙凤呈祥的美意。”她忽的又将我的袖子捋下来,轻笑,“好好的,我与你说这些干嘛。”
我僵硬地望着她,“梅姑,你……究竟是何人?可是文帝的妃子?”
“妃子?”她冷笑一声,戏谑道,“姑娘高看了,我不过是个玩宠,还是不得宠的。”
我皱眉,只因她脸上那抹凄楚。
“我本就是如草芥一样卑微的人,能得了如玉公主的青眼得以侍奉先帝,如今还这样抱怨倒是我自个儿不知好歹了。”她抿了抿唇,手捧着杯盏垂眸。
“如玉公主?”我疑惑,“可是文帝的长姐?”
她颔首,“正是平阳公主司马莲,小字如玉。”
我心头像是闪过什么快得捉不住。
她忽的又盯着我半晌,笑得莫名其妙,“老身倒要问问,你这丫头缘何放着那后掖女子梦寐以求的恩宠不要,偏偏躲来这偏僻荒凉的玉华殿?”
我支吾了下,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罢了罢了,这宫中总是永远是得不到的在骚动,真正受宠的反而不放在心上。”她似悲似叹,轻笑着摇头。
“梅姑,何出此言?”这个女人身上有太多的故事,娓娓道来,如怨如诉。
她若不愿告诉我,又何必来看我,“那年西齐四处闹饥荒,我随着难民一路漂泊到了燕京,家中老的老少的少无一幸免,都活活的饿死了。”说到此处,她捧着茶杯的手微微轻颤,那茶水荡漾开浅浅波纹。
“后来宫里招婢女,我便去了,实在是腹中无物,都饿了整整三天了。”她的目光忽然深远——
那时候我只有十三岁,瘦的皮包骨头,做不来粗活,相貌又难得清丽,便被派去个不受宠的才人那里伺候,那才人唤作怜梦,你瞧就连这名字也无半点贵气,哪里能谈得上宠爱,陛下从未来过她的宫中,偏她还不自知,整日变着花样要我给她梳妆打扮,梳得不好是过,梳得好可陛下不来也是过,她自得知与她一同入宫的姊妹们都纷纷得了宠幸,甚至最出挑的那个都怀上了龙种晋了芬仪,只待日后诞下皇子还能晋嫔位,更加妒意冲天。
女人若真的被嫉妒迷了心智是极为可怕狰狞的,我身上大半伤痕都是那时候落下的。
如玉是个心善的公主,有次我不小心抓断了怜才人的头发,被罚在宫门口长跪,本就两天没有进食的身子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折磨,便两眼一抹黑昏了过去。
公主恰巧路过,正听见怜才人吩咐小太监将我拖去柴房关着,立刻从她手上救了我,还罚了她两个月月俸,将我带回她宫中。
我年纪与公主相当,她又厌倦了宫里那些伺候嬷嬷的教训,待我极好,即便是成帝的赏赐也不忘分我一些,更别提吃穿用度,甚至太傅教的书墨也愿意提点我些,慢慢的,我的脸色终于红润起来,一日那时候还是太子的先帝来宫中看望公主,竟注意到我还称赞了句,“如玉宫里的人儿也当真都是玉做的不成?”
就这样他时常来宫里看公主,虽说是看公主,却又总是寻缘由与我说话,每每要我羞得躲远了才肯罢休。
只是我心里明白他绝非良配,且不说那股子风流劲儿,看似深情却实在多情,处处留情,又谈何深情,光凭我这样低贱的身份就是难登大雅之堂的。
作者有话要说:新故事开场了……
☆、恩宠
梅姑有些怅然,抿了抿唇又道——
那时候,司马楚也是开口与公主讨过我的,只是我自己不愿意,公主也不想勉强我,便以我年纪还笑推却了,他也不强迫我,只是日日总是要寻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诗句抄在娟子上派人捎给我的。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我可不是石头做的,那司马楚眉眼这样俊俏,实在是叫人不心动也难,也曾经夜里偷偷地起了一豆灯火,仔细翻看着那娟子上的每一个飘逸潇洒的字眼,若说我写的最好的一个字便是这“楚”字,每每用手指蘸了茶水就在桌上练习,心里总是不断勾勒着他的模样千遍百遍,不自觉已经落了满桌的“楚”字。
这样的心思如何能藏得住,公主却也不点破,只是瞧见我常常抿着嘴揶揄地笑。
我有些羞恼但更多的却是甜蜜。
这时候宫里却传出了怜才人在东边萃玉宫旁边的池子失足落水溺死的消息,在我心里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时间过去久了,我心里的怨怼早就消弭了,甚至想到那18岁如花的年纪,那般动人笑靥已经不复存在,有些哀婉伤感,甚至大病了一场。
直到来年春天才渐渐好转,司马楚破格叫太医来宫里看我,我不敢冒这样的大不韪,于是公主便隔了帐子,躲在里头回话。
我俩如同调皮的姊妹捉弄着这个老大夫,在帐子里挤眉弄眼,想笑又不能。
成帝在这年暮春的时候驾崩了,司马楚便登上了皇位。
也是这年,三处封地的诸侯王也进京奔丧,公主对那桓家最年轻的掌权人桓瑜一见钟情。
她总是偷偷地藏在屏风后瞧他,撇一眼又躲起来偷偷乐上半天。
我看那桓瑜不温不火,冷淡疏离的样子,便知道公主这是要空欢喜一场的,只是说不得,多说是过错。
她去求先太皇太后,也就是她的母亲,要将自己许配给那桓瑜,可太皇太后破天荒的驳了爱女的请求,并严厉训斥她,那婆子这样做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如今西齐虽说司马家一家独大,然桓家,姬家,司徒,三大诸侯世家势力已经渐渐超出了司马家的约束范围,换言之,若是将公主嫁与他们其中任何一家就是送了一脉荣宠,这下倘若司马家主脉有半点损伤,这诸侯国也便有了理由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公主哭闹不休,太皇太后一怒之下就起了在燕京世家子弟里寻一个下嫁公主的心思。
我无法只得跪在她寝殿外,求她不要再与母亲对着干了,太皇太后何等手段,稳居成帝后掖三十年又扶了亲子上位之人又岂会是无能之辈。
只是公主为情冲昏了头脑,竟钻进了牛角不肯出来。
半夜,我醒来时,见公主正端坐在我房里,眉头紧蹙,极为纠结犹豫的样子,很是被惊吓了。
她幽幽地开口,要替我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好侍奉皇上,她忽的又嘤嘤哭泣,拉着我的手不断地重复说,“阿梅,我也是不得已,我早将你视作了自己的亲姊妹,可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冷静自持地收回手,强迫自己忽略心里那抹惊痛,只不悲不喜地看着她满脸泪意,“奴婢要如何做?”
她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露出笑意,“阿梅,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服侍好了陛下,他自然会应允我的。”
我心里无处话凄凉,公主待我这样好,我这卑微如草芥之人哪怕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还待如何?只能点头,“奴婢……单凭公主吩咐。”
她喜出望外地拉着我的手,“好阿梅,这世上也只你一人对我好。”
我无奈地扯嘴角,可实在心力交瘁。
一念离真,皆为妄想。
只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