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龙天下-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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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亦笑着道:“嫔妾原本是同侍女在御花园散步的,谁想那丫头见了情郎,便央着嫔妾放她半日的假。嫔妾这才只得独自回自己殿阁,让郡主见笑了。”
原来眼前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如今山越后宫之中最得颜钧宠爱的俪姬容氏。而这位俪姬的侍女扶澜,便是与子彬相好上了的那一个。因此俪姬才一开口,颜惜便明白了,颇为无奈地苦笑了道:“孤身边的如意又何尝不是?正巧俪姬的萧闲馆与孤的住处也相去不远,不如同路一段?”
俪姬亦颔首:“那便有劳郡主相送了。”
两人并肩走出两步,颜惜忽道:“听宫人们都说,孤与俪姬仿佛五官生得有些肖似?从前孤还未觉察,今日一见,好似果真是有些像的。”
“郡主折杀嫔妾了。”俪姬动作轻巧地理着袖口的流苏,低眉一笑,“郡主眉目精致绝伦,嫔妾蒲柳之姿,容貌粗陋,哪里敢与郡主比拟。不过是宫人们随口胡诌罢了。”
其实也难怪颜钧宠她。这俪姬容氏,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之间无不是柔情似水。并非是后宫里谁都学得来的逢场作戏、折腰逢迎,而是当真性情使然的温柔绕指到了极致。说来俪姬虽是山越人,却是自小在南朝长大。比起山越国女子被一方水土风物养出的冷傲,南朝的女子倒果然是柔媚多了。俪姬的柔情似水,大抵便是来自于她生长的南朝罢。
只不过却有一点奇怪。人常说相由心生,与性情一般,山越国女子大多容貌偏冷,南朝女子更显柔媚。俪姬的性子的确是温柔如南朝佳人了,然而眉眼却既不似山越国女子冷艳,也不若南朝女子娇媚。非要说的话,倒是与琅琊国太子妃——如今已经是琅琊国皇后了——的鸢堇有些相似的气质:无论怎么看,都像是隔着一层薄纱,明明五官眉眼都能够看得见,却无论如何都好像哪里有些模糊。鸢堇是眉目清淡不惹眼,因此不容易让人记得;而俪姬则更像是倒映在粼粼水面上的湖光山色。湖水再清澈见底,倒映出来的也都只是水月镜花的虚幻罢了。涟漪荡一荡,便会轻易变了模样。
颜惜不由得暗自摇头笑了一笑,分明赶去天都救出颜怜之事迫在眉睫,与俪姬走了几步路,偏又想起来这许多有的没的,真真是魔怔了。正此时,便听一旁俪姬发觉了她沉默中的异样,关切地问了一句:“郡主没事罢?”
“不过是想起了些旁的事,失礼了。”
她随口搪塞了一句。俪姬又问道:“嫔妾记得郡主的母妃是琅琊国的公主?”
颜惜一怔,觉得有些意外,却还是颔了首,道:“正是。”
她的生母在山越王宫之中,一直是众人心照不宣不会去提起的话题。颜惜的母妃原是琅琊国公主,两国联姻嫁来南朝,直接封作了琅琊夫人,因生得不俗,起先也算得宠。只不过很快山越国国君便对需要他极费心力地周旋应付的琅琊夫人失去了兴致,转而宠幸起了新欢。琅琊夫人几近失宠时才被诊出有了身孕,满以为能令国君回心转意,然而到底君恩难再。琅琊夫人的性情较之山越国女子却还要更凌厉诡谲些,认为山越国君负她,居然在快临盆时前去刺驾,是怀抱着与夫君、孩子同归于尽的心思出的手。尽管山越国君没能死成,琅琊夫人却也仍然被看作了刺王杀驾的罪人,褫夺位份打入冷宫,之后没过几日颜惜便出生。
因山越国与琅琊国毕竟算是邦交,山越国君虽见异思迁,却到底还念着几分旧情,且也没那许多活络心思,故而才没有在琅琊夫人刺驾一事上拿国事多做文章。琅琊夫人自己被擒下时受了重伤,此前又用心太过,大伤了元气,颜惜一落地便撒手人寰。只是毕竟妃嫔刺驾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当年的王后才一度下令让知情人封口。
此事在山越王宫之中,知道的人说少不少,说多却也不多。俪姬一个寻常妃嫔,在宫里也不过待了五六个年头,与颜惜素日相交也不深,竟然会知道她母妃的事,还是令颜惜感到有些讶异。
此时两人已走到俪姬所居的萧闲馆门前。俪姬在颜惜面前站定了,平静道:“自嫔妾入宫以来,年年七月初九都陪王上在宗庙里上香祈福。嫔妾想为王上分忧,自己也觉得十分好奇,便从王宫中的老人口中问到了此事。郡主也知道,王上的性子是万事不肯过心的,却偏偏年年都记得在琅琊夫人的祭日这天上香祈福,必定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理由。再者也是出于嫔妾的私心罢了。”
颜惜目视着俪姬毫不躲闪的眼神,凉凉一笑:“孤回宫三年,这还是头一回发觉俪姬原来如此不简单,话里话外的玄机真真是令人回味无穷。”
“郡主何必这样出言讽刺嫔妾。嫔妾以为嫔妾之于郡主,定然是友非敌。郡主能与莳花谷玄徴联手,可以不在意他的姓氏与血统,嫔妾以为嫔妾的出身,并不会比他的更复杂。郡主既然正急着动身去天都,嫔妾便不耽搁郡主赶路了。只不过还请郡主在路上妥善考虑嫔妾的提议。那么,嫔妾先恭祝郡主马到功成。”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三)沧海桑田人世迁
阔别三年,颜惜又再一次回到了南朝天都。只不过这一次,是借了鸢堇的名头,以琅琊国皇后随行侍女的身份,掩人耳目混入了南朝后宫。
原先的琅琊国太子,鸢堇的夫君,已经在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即位成为琅琊国国君。今年正是琅琊国改换年号的第一年,又是新君登基满一年的日子,故此特意派了皇后赶赴南朝天都朝奉。琅琊国与山越国民风有些相似,女子亦可入仕,皇后鸢堇素来不仅是琅琊国君的贤内助,在处理国政上也对他多有裨益。为示对南朝天子的尊敬,琅琊国君特意让皇后前来朝奉,而非只是派遣了寻常使臣。
颜惜如今身份暧昧,名义上仍然算是南朝后宫里“抱病不出”的明贵妃,实际上宫里却无人不知她早已经回到了山越,甚至还挑起了山越复国的大梁。而此时山越国与南朝之间拖延了三年的战事早已是一触即发,关系正是十分微妙。此情此景之下,颜惜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用任何明面上的身份出现在南朝后宫。正此时,她便想到了正在代琅琊新君前往天都朝奉的鸢堇。
她在半路上追上了鸢堇的仪仗,向鸢堇说明了来意,并提出了假扮侍女跟在鸢堇身边混入南朝后宫的要求。鸢堇与她早有盟约在先,况且两年前颜惜还帮过她一个大忙,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故而便痛快应下了。
只不过在到达天都之后,因鸢堇算是别国使臣,只能住在馆驿而非后宫,这便大大减少了颜惜能够在禁宫之中活动的时间。从前她们用过的那条进出后宫的密道,因她无从得知是否已经被人发现,故而保险起见不敢再用。是以颜惜便只能在鸢堇白日进宫之时跟随同去,然后避开旁人耳目独自行动。
如此过了两三日,她虽已经知道颜怜被关在了冷宫,只是奈何冷宫周围值守的侍卫太多,却还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前去与颜怜一见。
鸢堇在天都只停留半个月,若是连她也走了,颜惜要混进皇宫只怕便是难上加难了。等到第五日过去,她终于决定放手一搏,由密道进入皇城,潜入冷宫一探究竟。
颜惜换了夜行衣准备出门之前,鸢堇看着她叹了口气:“都说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分明做的都是一样的事,本宫自己再执着,也总有办法说服自己继续闷头走下去。可看着阿惜你,本宫竟然也会觉得感慨万千。世事果然是变化无常啊。”
因蒙上了面巾,颜惜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闷闷的,而露在外面的眼里却含着点稀薄的笑意:“鸢堇姐姐也说了是当局者迷,孤身在局中,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是鬼迷心窍。而不论是姐姐还是孤,汲汲营营所做的一切,即便不能不负旁人,却也只求不负本心罢了。”
鸢堇解开了缠在镯子里的汗巾,又将一块色泽莹润的羊脂缠花玉玦塞进颜惜手中,道:“这玉是药玉,尽管不能包治百病,缓解寻常小伤小病却也足够了。阿惜莫怪本宫说话不吉利,只是本宫却当真有种预感,你这一去恐怕又要在那金丝牢笼里耗上一阵。万一再像从前那样被下了毒或是刺上一剑,这药玉姑且也能保你平安无虞。”
颜惜颔首道:“那便多谢鸢堇姐姐了。”
原先密道出口处的废弃宫室如今仍然无人居住。颜惜出来之前为防万一,在密道里藏身了许久,确认了上一队侍卫才刚刚换班经过之后,才看准了空档出来。
她如今所在之处距离禁足颜怜的冷宫并不很远,颜惜凭着之前的记忆找到了一条避人耳目的小路,没有惊动任何人便寻到了冷宫。夜里值守的侍卫不比白天多,颜惜放了支迷烟出去,便轻易地迷昏了守在冷宫角门处的几个侍卫。她从其中一个侍卫身上找出了钥匙,顺利地打开门锁进入了冷宫。
宇文笈城自己妃嫔不多,颜怜算是他登基以来被关入冷宫的第一人。除颜怜之外,冷宫里苟延残喘着的再便还有一些是建帝朝被褫夺位份的妃嫔。颜惜并不熟悉,大多更是从未见过。不过自然这些人也并非她要找的。颜惜重回天都的目的只有一样——找到颜怜,救出颜怜,将她带回罔州。
在找过了十余间房,被五六个披头散发、形容疯癫的看不出年轻年老的女子行三跪九叩大礼山呼万岁之后,颜惜终于在转角处的一间看起来还相对干净些的房间里发现了颜怜。
抱着双膝蜷坐在落满灰尘的床榻上的颜怜,已经脱去了昔年锦绣华美的宫装,只穿着一件最单薄朴素不过的粗麻衣裙,所幸她看上去只是苍白瘦削了好些,并没有受伤,楚灵锦与齐梦竹她们应当也未曾过多为难过她。颜惜长出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地推开了那扇木制已见腐朽的房门,轻声唤了一句:“怜姐姐。”
颜怜眼睫猛地一颤,抬起头不能置信地看向她,试探着问了声:“阿惜?是阿惜么?”
颜惜一把扯下了方才不知被哪个女子抓破了的蒙面,两步走到了颜怜面前,眼中已然有了泪光,切切道:“怜姐姐,是我。我来救你回山越。”
颜怜在见到她时本也是泫然欲泣,一听颜惜表明了来意,竟然松开了她的手,甚至别开了视线不去看她,低声道:“阿惜,从前我对不住你,你还肯来救我,我很欣慰。只不过我想我怕是不能跟你走了,”
“为何?”
颜怜摇了摇头,狠下心将颜惜往门外推去,沉声道:“山越国的女帝,我也不会做了,能者居之罢。四哥也罢,阿惜你来也好,总之我是不能了阿惜,我对不住你,也辜负了四哥的期望。你替我跟四哥赔罪。”
颜惜只看到颜怜的双唇停也不停地翕动,几乎一个字都没能听清她说了什么。只觉耳边嗡鸣一片,她甚至有些分不清楚如今是身在现实还是梦境。直到面前的门扇紧紧闭上,她面对着一寸一寸爬上结满蛛网的窗棂的月色,才渐渐清醒地明白过来
——原来怜姐姐,已经变了。她还是从前那个唯一待自己好的姐姐,只不过想要的东西,再也不一样了。
颜惜勉强集中精神看了看周围没有人靠近,后退了两步,岂料还未转身,后腰便撞上了什么人。她立时一惊,此前大抵是分神太过,并未察觉到有人靠近。她一边迅速转头去看,一边暗道自己不够警惕。谁知出现在她眼前的竟是
一个高度才及她腰的男娃娃,正揉着额头,低着头并没有看向颜惜。他看起来也才不过三四岁的光景,生得眉清目秀,双唇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