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龙天下-第5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粑猓俨环⒊鲆凰肯於
不过这样的景况下,因为周遭太过安静,以致于即便连心跳的动静,都是震耳欲聋的。如意面色惨白地戒备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将怀中的男婴搂得更紧了一些。倏然某个瞬间,颜惜浑身一震,毫不犹豫地举剑刺向了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被剑尖刺中的,可以清晰地感受出是凡人的血肉之躯。
分开树丛倒向她身上的人,佩玄甲着紫衣,乌发金冠,眉目英俊无俦,即便此刻胸口正不偏不倚地插着没入两寸深的巨阙剑刃,通身气度仍然尊贵端傲得不可逼视。他附在颜惜耳边,沉声道:“阿惜,无论你信不信,朕不是要来取你性命的。”
颜惜几乎是本能地扶住了他,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令她眉心痕迹一寸寸加深,最终尽管扶着他手臂的手仍未松开,神色却已经异样地冷定下来,凉凉道:“两军交战之时,拉拢敌军主将?笈城,有些年没与你勾心斗角,未曾想到现在的你居然也会用上这样的法子?在出此下策之前,你难道忘了,我这些年来汲汲营营,为的都是什么?”
“如何能忘?朕令山越国破,你要山越复国,不然今日一战又是从何而来?朕欠你的,你还朕的,你算计朕的,朕回报你的,这些年下来还少么?不过朕方才已经说了,朕并不想你死,至少此时此刻并不想对你下杀手。如意才生过孩子么?看在当年咱们的孩子份上,朕不动你们。你们走罢。”
他胸前插着一把利剑,却神情自若地与她说了这许久的话,连颜惜自己看了都只觉万分心惊,握着剑柄的左手逐渐软了正要松开,却反被他一把捉住了。颜惜下意识要收手挣脱,这一个动作却将剑从他胸前整个拔了出来,霎时间鲜血溅了她满襟。
因这一下突如其来的拔剑,他猛地俯身吐出一口血来,接下来的半晌都只剩下了咳得撕心裂肺的份。颜惜站在他面前,犹豫了片刻,却到底按捺住了伸手去扶他的冲动。
正此时只听身后的树林之中利刃出鞘之声铮然响起,紧跟着便是如意讶异却并不恐惧的惊叫声:“——子杉?!”
刀光朝着宇文笈城面门直直逼仄而去,颜惜想也未想便毫不犹豫地出剑替他挡下了这一击。宇文笈城目光落在她面上,不明所以地弯了弯唇角。
来人的薄刀被格开,却一言未发便停下了动作奔去了如意身边,在看到她苍白的面色与被她抱在怀中的男婴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好似完全不能够接受面前的场景,迟疑了许久才怔怔道:“如意,你这孩子是”
如意这会却有力气瞪圆了双眼,甚至还嗔怒着捶了他一拳,不由分说道:“什么这孩子,这是你儿子,是我们的孩子!”
颜惜忽然想起自己早夭无福的那个孩子来,心底一瞬间痛如刀割,别转了目光看向宇文笈城时,却见他一手捂着胸口渗血的伤处,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却满含了苍然的叹息。颜惜忽然觉得心底愈发冰凉起来,逐渐地甚至开始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她知道自己对自己一直以来所坚信的选择感到怀疑了,只不过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了退却的余地。
最终当宇文笈城终于支撑不住靠在了树上时,颜惜眸色一黯,终究还是撕了一长段布条为他将胸口伤处扎住了。末了她转身,看着子杉背起如意母子,留下一句话给他道:“只剩下余城了。你拦不住我的。”而后便毫无留恋地向着树林的另一方走去。
宇文笈城抬手点住了伤口周围几处穴道止血,而后面露难以抑制的疲惫,慢慢靠着树干滑坐下来。
地上他咳出的鲜血的颜色,并不是鲜红的,而是有如浸染了墨汁一般极为不祥的,黑褐色。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伤,漠然勾了勾唇角,不知是不是在笑。
这回子杉是与伤愈的玄徴一同回归的。后者据说因为难以消受美人恩,硬是被伊人摁在莳花谷足足将养了两三个月,等到一身的大伤小伤都好透了,才被忍无可忍的莳花谷谷主派回战场来助阵。而子杉,这数月来则是一直在寻找如意的下落。他原本是既定留守莳花谷的几名弟子之一,故此才要将怀有身孕的如意接去暂避风头。如意在半路上被齐鹏的手下劫走,子杉收到了人不见踪影的消息,立马便出谷寻找,这一去便是一直没有音讯,是以连颜惜他们已经知道如意落在齐鹏手里的消息,都无从通知到他。子杉几月寻觅无果之后,只得黯然回到莳花谷时,遇到刚养好了伤要重回战场的玄徴,始知如意已经获救的消息。赶来之后,又听闻如意与颜惜二人可能还身陷南朝大军的重围之中,于是一刻也未停地奔赴营救。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此时的山越国军帐之中,颜惜等人正在讨论的是如何攻下余城。有副将提出围城之策,却被众人一概否决。理由是即便如今余城仍为南朝所踞,而城中百姓却无论如何都是山越臣民。莫说围城之策于道义不合,若是令颜氏皇族因此失去了山越百姓的民心,才是最得不偿失。颜钥认为应当趁山越兵将士气高昂之时正面攻城,如此方能不愧山越国复国的师出大义之名。此举亦被颜钦与玄徴所否认,因山越国士兵苦战数月,体力恐怕会跟不上再一次连番发起的猛烈攻城,故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术亦不可行。
而最终颜惜提出来的法子,相比之下却是最折衷的。即是白日里由颜钦率领一部分中路大军佯作攻城之势,夜里由颜钥及几个副将带小队士兵轮番滋扰,如此几日车轮战之后,等到南朝士兵疲于应付,再由提前带人从清余山中取道而过绕到余城后方的玄徴刺杀戍守余城后方门户的守将,从后门突入。而颜惜自己,这几日都暂且与颜钦一道正面攻城,等到与玄徴里应外合之日,她所要做的,便不再是高踞帐中运筹帷幄,也不是做出冲锋陷阵的假象,而是真真正正地,身体力行,倾尽山越大军之力,力压疆场。
虽然并非背水一战,也暂时无须窘迫到釜底抽薪的地步,可总归是山越复国的最后一役。不得余城,不退南朝,他们苦心筹谋许多年的复国大业,便永远只能是一场美梦。士气最经不得败仗,每败一次,衰落的却不止一分,更何况是这样的最后关头。
而对于颜惜自己,即便不为什么家国大义,只为了她自己这许多年的舍弃不至于到头来无疾而终,最后什么都没能得到,她也要拼尽全力,胜这一场。
她放弃了她少时相许的良人,失去了一个孩子,将一个女子一生中最韶好的一段年华都用在了苦心孤诣地汲营筹谋之上,她不会允许自己输。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十一)话分两厢心犹寒
带兵进攻余城的前五日,不出所料,严防死守的南朝士兵并没有让山越大军尝到半分甜头。甚至颜惜他们除了除去了守城的一个副将之外,再没有任何建树。不过即便他们所做的打算并不是从正面突入,这样的进度缓慢还是不由得令战事陷入了短暂的僵局。
余城已经下了封城的命令,道是若无守城将官亲笔签署的手令,城中百姓无一被允许随意进出。此举一出,听闻余城百姓无不怨声载道,甚至日日都开始有人围在宇文笈城暂时落脚的行馆外,群情激愤,民怨沸腾。
而自退至余城始便一直深居养伤,从未露过面的宇文笈城听说此事后,却只报以一笑,道:“封城也不代表能管得住有些人的腿脚,即便封了城,要想混进来也并非全不可能。想必是有人从中挑唆带头,才会引得城中百姓民怨沸腾的罢。说起来,山越还在攻城么?这样几日了?”
宇文疏桐道:“今日是第七日。此外还有探子来报,说山越大营中的炉灶少了近百个,怕是可能已经兵分两路,绕道后方来两面夹击。四哥看要如何应对?”
“应对?当初弃关江时用过了那一招釜底抽薪,袭击山越军营时将他们营中的粮草如数掠走,不正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应对之策么?没有了粮草,即便他们是攻城的一方,而我们只能据守原地,若无补给,他们是无论如何是撑不了多久的。只要我们能撑到他们弹尽粮绝不得已而撤兵之时,便是我们胜了。到时无论是乘胜追击还是据守战果,都可保证立于不败之地咳”
话音未落,他忽而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口发黑的血迹染红了被面。他看着那红褐色的血痕,漠然笑了一笑。宇文疏桐已是微见变色,转身便要去传军医,却被宇文笈城制止住了。
“并非仅仅是伤病,而是积年中下的毒三哥开过了解药,只是寻不到药引,解毒要慢些。只盼望朕能够撑得到那个时候”
宇文疏桐蹙眉道:“四哥从一开始便不应当御驾亲征,想来这数月来的拼杀,也有十成影响。”
宇文笈城阖上了双眼,慨然叹息道:“不自己亲自来,朕放不下心啊。对手是阿惜,朕又如何胆敢假手于人?战场上一较高下,是朕与她约定好了的。朕身为天子,坐拥四海,怎能失信于她。况且山越国当初是为朕所得,是朕曾经建下的彪炳功勋,若是不自己亲自去守住,不也是让天下人看了朕的笑话么?无论结果如何,朕都势必得亲力亲为一番”
他说完这番话之后的七日之内,山越国大军日复一日的攻城仍然收效甚微,并无什么实际性进展。与此同时,宇文疏桐又下令多调派了两队人马到了余城后城门戍守,为的便是杜绝绕道后方的山越军队夹击的可能。此外又点检了城中的囤粮,因为又有被他们掠走的山越大营中的粮草,此时城中囤粮大抵够他们据守三四个月的。
做完这一切准备,宇文疏桐这才略略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便只剩下宇文笈城的伤疾了。撑不撑得下去,撑得了多久,都由不得人,即便他贵为天子,却也只能信托天命。
然而无论南朝这一边再如何祈祷皇天庇佑,最终的变故,还是在八月末到来了。
“粮草不足?原来南朝的后招竟是在这里么。”颜惜刚从如意那看完他们母子回来,韩清远便来禀报了她关于军中余粮恐怕不久便要告罄的消息。
颜惜听后沉吟片刻,让人请了颜钦过来,道:“恐怕要派人走一趟琅琊国,请琅琊国皇后再替我们送一个月的粮草过来。报酬还是用风雾草,劳烦四王兄斟酌要送多少过去合适了等等,还是不行,这并非权宜之计,山越的将士们等不了那么久,还是到芃州、关江两城借粮罢。那两座城并未受到战火太多波及,想必城中粮仓里还有囤粮。顺便也号召城中百姓借粮,并允诺赠粮者可酌情减免来年赋税,大抵会有些成效。”
颜钦颔首,完了又道:“对了阿惜,怜儿飞鸽传书过来,说南朝皇后在听说了光正王的死讯后便好似是已经疯了。怜儿认为此时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便送回了目前在天都坐镇的端王府上,接手南朝皇后之人是南朝后宫之中的一位尚宫。依孤之见,倒是无伤大雅的。”
“岂止是无伤大雅!”颜惜双眼亮了一亮,“将齐氏交到楚灵锦手上,也亏得怜姐姐能够想得出这样永绝后患的法子!齐氏疯了也好,日后又有楚灵锦拿捏着她,既不必防着她有学吕雉之心,再翻出什么风浪来,孤那孩儿夭折之仇,也算得报了。即便一时半刻孤不能亲自手刃她,知道她后半辈子都只是个疯妇,倒也大快人心。怜姐姐帮了孤这么大一个忙,孤定然要好生谢她!”
颜钦笑了笑,又道:“这是一桩事。另外这一件说坏也不算坏事,不过见仁见智罢了。三王兄赐了你爵位,封号用的是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