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兰烬落-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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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爷还在德主子宫里,我得等他一同回府。”贺觞解释。即便是阿哥贝勒,出宫建府之后便不能在宫里过夜,胤禵虽是德妃爱子,却也不能坏了规矩,因此哪怕是入了夜,贺觞也得备好了马车在宫门外等候他出宫。
洛灵这才点了点头,继续前一话题:“之前我在宫墙外听到一声惨叫,还隐隐听到哭声,便寻着那个方向走过去了。”“你的胆子忒大了些。”贺觞略带责怪地瞪着她:“这宫里的女人谁不忌讳着那个地方,你到不怕。”
“宫里的女人……”洛灵不禁一失神,脚下一滞。贺觞也停了下来,看着她的神情,似也想到了什么:“宫里的女人,皇上的女人,仗着恩宠就一定福泽绵长嘛……”
洛灵心中一凛,抬头看向他:“你想说什么?”贺觞望着她,面色一寒:“真该让你走进那道门,看看里面昔日高高在上的嫔妃都是什么光景。”
洛灵直视着他的目光,想起方才他眼中的担忧之色,神色有一抹黯然:“想想也知道里面什么光景,只是不敢相信,她们昔日与帝王的情义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情义?”贺觞不禁冷哼了一声:“那是在寻常百姓家,这是宫里,想见一面都要等候传召,有的只是恩宠,何来的情义?只要走错一步,就连恩宠也是靠不住的。”
洛灵不禁打了个寒颤,仰头环视着高耸的红墙,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我并不想成为宫里的女人,只是,能走得出去吗?”
贺觞微微一愣,缓缓松开了她的手,退后了一步:“想与不想,都在你一念之间,想明白些吧。”说完不再看她,转身向永和宫的方向走去。
洛灵望着他的背影,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身影。对他,洛灵心有眷念,而方才贺觞说的话,却如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也许她真的错了,两行清泪缓缓滑下了她的面颊。
入夏之后,天气一直放晴,大太阳晒得琉璃瓦都像是蒸着白气。玉穗儿一向怕热,除了每日给康熙、太后请安,平日里很少出门,连德妃那里也是隔天才去一次,更多的时候便是躲在自己宫里,让碧萝在室内放了冰,拉了洛灵和素绮赶制荷包和扇坠儿。
洛灵倒也乐得躲了许多规矩,只穿了日常轻薄的罩衣,清爽了不少。玉穗儿却比她更惬意,干脆只穿一件丝绸中衣躺在摇椅上纳凉,什么事都懒得做。
这一日更是出奇的热,午膳过后,日头毒得能晒出火来,玉穗儿热得无法,沐浴之后也不愿梳妆,披散着头发躺在里间暖阁的摇椅上纳凉,红绫碧萝一左一右拿扇子替她扇着风,玉穗儿渐渐睡着了。
洛灵拿了她外衫从外面进来,见碧萝红绫困得直打盹儿,便吩咐她俩去歇着,又见玉穗儿四仰八叉的躺在摇椅上,穿的单薄,还光着脚,不禁讪笑着摇了摇头,怕她出浴后着凉,便拿了薄薄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摇椅动了一动,玉穗儿晃了晃头,却没醒。洛灵替她理了理已经干透的长发,靠在一旁帮她打荷包上的穗子,不知做了多久,眼皮子也开始打架,便靠在炕边上眯了起来。
忽然珍珠帘子一阵乱响,素绮从外面跑了进来:“公主,公主,十三爷和十四爷来了。”“妈呀!”玉穗儿猛得醒了,跳起来,顾不得光着脚,赶快找衣服穿:“不许他们进来,让他们等着。”玉穗儿喊道。红绫碧萝忙拿来外衣和鞋给玉穗儿穿上。
洛灵放下手里的活计出来照应,一眼看到两位爷站在毒日头底下,热得汗流浃背,忙打起竹帘,把他俩让进屋里:“十三爷、十四爷请进来吧,公主在里间更衣,不妨事。”
胤祥和胤禵这才进屋来。洛灵让素绮端了一大碗酸梅汤过来,盛两碗给他们:“快喝些凉的,怎么跟着的人也不打把伞遮一遮。”
冰镇酸梅汤凉飕飕,喝下去透心凉直沁心脾,胤禵摆了摆手:“我们又不象你们姑娘家,晒晒就化了,大日头下打把伞在宫里点眼。”
洛灵心里骂了声不知好歹,转身又给胤祥添了一碗:“十四爷是金刚不坏之身,夏不怕三伏,冬不忌三九,神人也。”胤禵听了这话也不理会,只笑着喝自己的酸梅汤。
门外一阵脚步声,贺觞捧着一个锦盒快步走了进来,恭身站在了胤禵身侧。玉穗儿在里间便闻到酸梅汤味儿,想着也要喝一碗,不等碧萝替她盘发梳好辫子,就从暖阁里走出来:“这么大热天的,你们怎么来了?”说着自己盛了一碗酸梅汤喝下去。
“我们从南熏殿过来,十四弟有东西要给你。”胤祥低头拿起自己的扇子,抬起头看见玉穗儿的样子,扑哧一笑。胤禵抬起头也看见了,忍俊不禁,一口酸梅汤全喷了出来。
玉穗儿正纳闷,洛灵拿了手巾递给胤禵,顺手提着她的衣服领子冲她笑笑。玉穗儿低头一看,才发现外衣的扣子扣错了,衣裳领子整个儿歪着,呀了一声,忙转过身去扣好:“谁叫你们来的仓促,人家刚洗了头正歇中觉呢。”
紫绡端来一盘西瓜,众人看着便觉清凉,都取了一块。洛灵趁着大家不注意,走到贺觞身边接了他的锦盒放在胤禵身边的矮桌上,又倒了一碗酸梅汤塞在他手上。
玉穗儿吃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扑扑”向地上吐着西瓜子。胤祥无奈地摇了摇头:“吃个西瓜都没正形儿,吐的到处都是。”
“我跟老十七学的。”玉穗儿哈哈大笑,瞥见胤禵身侧有个锦盒,随口问:“你拿了什么来?”胤禵擦了手,打开身边锦盒:“八哥送你和灵儿的宫扇,他最近不得空进来,让我顺道带来,我就借花献佛了。”
玉穗儿瞧了洛灵一眼,笑嘻嘻地:“我不是佛,她才是。”洛灵正要从贺觞手里接过汤碗,听了这句,手微微的一顿。贺觞神色一冷,绕过她将碗放在了桌上。洛灵轻瞄他一眼,微有不悦之色。
玉穗儿见洛灵并没在意她说的话,便拉了她过来一同看胤禩送来的两把扇子。洛灵久居江南,见了双面绣团扇也不十分稀奇,随意取了一把唐装仕女图细细观看。
一看之下才发现胤禩送来的这两把团扇确是上上之品,绣图和文字细密得不见针脚,色彩也素淡匀实,湘妃竹骨的扇柄轻巧润滑,触手生凉,就连扇坠的穗子都结的如意宝象结。
玉穗儿拿起其中一把,望着扇面上似隐在轻烟中的山水,很是钟意,不禁细看旁边的诗句:“兰烬落,屏上暗红蕉,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人语驿边桥……好一首《梦江南》,意境真美,我要这把了,美人儿的给你。”她向洛灵眨眨眼,洛灵见她喜欢,无所谓地笑了笑,取了她手中的扇子放进了暖阁。
“十四哥,你替我们谢谢八哥,难为他费心。”玉穗儿说着又侧目向素绮道:“皇阿玛今早差人送来的那些果子,这会儿吊在井里也凉的差不多了,你去端来,正好两位爷在。”
洛灵正转回厅里,目光触及贺觞的背影,微微一愣,忙上前拦下素绮:“你去收拾桌上的器物,我去取果子来。”说完,转身看向贺觞:“那井深得很,觞子来帮我一把吧。”
贺觞习惯性的瞧了胤禵一眼,胤禵微微颔首,嘴上不忘取笑:“快去吧,吓着她事小,可别把果子掉井里,爷还等着解馋呢。”
众人都笑起来,洛灵并不理会,引着贺觞去了后院。转过殿旁的角门,洛灵看了看后面无人,指了指墙边的水井:“果子就在那井里,我去去就来。”
贺觞没有说话,走过去将井中吊着果子的木桶拎了上来。洛灵从西厢房方向过来,手上挽着一件太监的袍子。贺觞不解地望了她一眼,洛灵将袍子塞进他手里,嗔道:“肩头上破了个大口子。”
贺觞这才明白她拉自己出来的意思,低头看了看袍子的长度,到是十分合适,唇角不禁泛起一抹浅笑。
“你还笑得出来!”洛灵白了他一眼:“快去换上吧,别叫人瞧见失了礼数,落个有碍观瞻之责。” 接了他手中的木桶,转身进了侧殿。贺觞忙解下腰带,匆匆将身上的袍子换了。
洛灵捧了个琉璃大盏从侧殿出来,见他手中还拿着自己的袍子,冲井边的竹枝矮凳努了努嘴:“先放着吧。”说完自顾转身回了正殿。
琉璃盏盛放着新鲜的水果,又放了些井水,颜色清亮可人,不禁让人望之便有了凉意。众人聚在一起又闲聊了一会儿,稍微有了丝凉意,胤祥和胤禵才一道离开。
晚间,玉穗儿拿着胤禩送的扇子坐在碧纱窗下扇着风,见洛灵反复看着手里扇子上绣的仕女,忍不住笑道:“我知道江南山水是一解你思乡之情的,但八哥的物件,你未必想要,所以我就挑了我喜欢的。不过一把扇子,你也别放在心上,收下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洛灵目光微扬,见她仍是披散着一头乌发,只穿着中衣,暗暗一笑,故意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句:“十三爷十四爷来了。”“啊?”玉穗儿猛然坐起来,看着洛灵正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也咯咯娇笑起来:“你个坏丫头,你骗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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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几天后,德妃把洛灵叫到宫里说话。“玉穗儿这几日功课做的可好?”德妃品着茶,慢悠悠的问。“回德主子,师傅们对公主很满意。”洛灵目光低垂,恭敬的回禀。
德妃把茶碗放到炕桌上,扫了秋婵一眼,秋婵会意,带领众宫女退了出去:“她爱玩儿,你要多劝进,女孩儿家大了,该收收心了。”洛灵不知德妃为何遣退了宫女,猜到她的话必有牵扯,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果然,德妃开始步入正题:“马尔汉家那姑娘是怎么和玉穗儿认识的?”“公主说有一年自猎场回京,她和小湄姑娘曾同乘一辆马车。”洛灵如实答道,听德妃只是问起这个,倒也放了一半的心。
德妃面上神色一松,点了点头:“难怪,四福晋也跟本宫面前夸她,说她举止有度、敦厚乖巧,是个极伶俐且懂规矩的丫头。玉穗儿盘了什么心思,你们也不用瞒着本宫,这事儿,本宫觉得不错。”洛灵闻言,心头一喜。
德妃见她面色沉静,没有过多的表情,垂下眼皮继续道:“那天在桌上,本宫瞧着胤祥的神情,心里也有了七八分。他年纪也到了,该娶个嫡福晋掌家了。虽说娶妻求贤,可家世也得配的上才行。马尔汉家本宫着人打听过了,还不错。今儿跟你说这事,也没别的意思,你回去让玉穗儿放心,这事儿本宫会酌情去办。她一个姑娘家,做些女红才是份内,你平时要多提点才是。”
洛灵听德妃这话大有深意,不禁神色一紧,却也不敢抬眼去看。德妃轻垂眼帘,不动声色,幽幽叹口气:“孩子们都大了,不久都要飞了,他们小时候在本宫膝下玩闹的情形仿佛就是昨天,一转眼好些年过去了。忙完胤祥的婚事,胤禵的事也就紧跟着了,再过两年,玉穗儿也嫁了,本宫身边也就冷清了。”
听她提及胤禵,洛灵心里咯噔一下,想着玉穗儿早先和他默契的神情,心中的不安又加深了一分。
离开永和宫,一路上,洛灵走得极慢,心中不停地思忖:“过两年,该去的都去了,我又何去何从呢?”
抬头望了望深红色的宫墙,头顶狭长的一片天,仿佛整个人被圈在方寸之地,想起冷宫似能透出寒气的大门,不禁浑身一激灵:“这宫里是万不能呆,哪怕陪着玉穗儿远嫁,也不能让这座宫院困住自己。”
洛灵回到宫里,心绪低沉,看了看院中忙碌的几个宫女,知道玉穗儿应是独自呆在房里,低叹一声,快步走进了暖阁。
玉穗儿见她进来,忙放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