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电子书 > 穿越电子书 > 静尘公寓 >

第15章

静尘公寓-第15章

小说: 静尘公寓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是个从沉睡在墓穴里的人们身上汲取生命的老鬼。

一个星期前,火葬场的死者化妆师死了,今天是她的葬礼。她的好朋友亲手给她雕刻骨灰盒,亲手把她的骨灰放进坟墓里,亲手用白水泥封住了墓穴。看着这可怜的女孩哭得那么伤心,连我的眼泪都忍不住流了出来。

我这一生看了太多生生死死,但是老伴死后我再也没有这么伤心过。这两个女孩就像我的亲孙女一样,我是看着她们长大的。这么可爱的孩子也死在了我的前面,白发送黑发真是这世上最难以承受的离别。

2005年9月16日

两天没有在住处和公墓见到雕刻骨灰盒的女孩,原本我并没有在意,可是今天我打开信箱,却发现里面有四张她的照片。

我只看了一眼,心脏就开始抽搐,我张大嘴却喘不上一口气,就这么栽倒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

我不敢相信那是她,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太惨不忍睹了,谁会这么无情地蹂躏一朵娇艳的花,把她撕成一堆零散的花瓣儿?

这个世界乱了套了,我不想再呆在这里,哪怕一秒钟。谁来把我带走吧,带我去见我的老伴,我很想念她,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思念她,思念得快要发疯了。

2005年9月19日

今天当我走进厕所时,我看到浴缸前面的塑料布帘上溅满了血迹。可是我的心里却异常的平静,好像早就料到这事情会发生一样。

我的手没有丝毫的颤抖,沉稳地掀开了帘子,一股腥气扑面而来。

浴缸里面丢着几件被血污染脏的破衣服,浸泡在浅而粘稠的血水里。我拎起一件展开,发现衣服上面用血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下去陪她!下去陪她!下去陪她!”

【静尘公寓】  正文 s。a。 room 308

2005年7月22日

一转眼四个月过去了,炎热的夏天到来,妈妈却一直都不见踪影。我辞去了勘探队的工作,从遥远的大西北卷铺盖回家,在这冷冰冰的钢筋水泥丛林中徒劳地寻找着妈妈。至今我仍然记得自己离开沙漠的前一天夜里,几个要好的哥们在沙地里围着快要熄灭的篝火一边哭一边猛灌啤酒,然后吐得一塌糊涂。火车在广袤的沙漠里像一条黑黑的蛔虫蠕动着,装载着无数庸碌奔波的人生。地平线永不疲倦地扭曲,黄色的沙和蓝色的天纠缠在一起,那美妙至极的交媾令人不忍直视。

今天我再次抱着一线希望去了救助站,在无数无家可归的乞丐和流浪汉中搜寻着妈妈的身影。炽热的阳光下,救助站里弥漫着一股恶臭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嵌在或年轻或衰老却无一例外污迹斑斑的脸上,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衣服踩在脚下,地上到处是尿液干涸后留下的痕迹。在这些灰暗的人群头顶,水晶一般灼灼闪光的玻璃大厦冷酷地践踏着他们。一个女人端着一小碗残粥,慢慢地喂给她怀里抱着的孩子。

我根本不希望会在这里见到妈妈,尽管我是如此渴望再见到她。正当我拔脚就要离去的时候,一只苍老却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衣襟。那是一个形销骨立的老奶奶,蜡黄流脓的双眼深深地陷在黑暗的眼眶中,像幽深的古井里破碎的水面,死亡的气息从井中卷上来,枯叶蝶铺天盖地掩埋了腐烂的尸体。

她张开黑洞洞的没有一颗牙齿的嘴,声音含糊地念着恶毒的诅咒,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血液从破败的井口汩汩而出。我的心脏像被闪电劈开一样剧烈地抽搐,视线开始模糊。我不顾一切地挣脱了她的鹰爪,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繁华都市中永不愈合的脓疮。

我坐在地铁里发呆,身边的喧闹的人潮匆匆忙忙地涨了又退,直到最后一个人消失,我独自坐在深夜空荡荡的车厢里看着惨淡的日光灯下满地的狼藉,寂寞像成群的白蚁切割着我的身体,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2005年8月3日

每当傍晚我一身疲惫地走向公寓,看到那底部燃烧着地狱火焰的深灰色砖墙,看到那貌似繁华的火红的灯箱,可怕的仇恨就会风卷残云般迅速把我的理智吞噬得干干净净。我痛恨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可怜的妈妈就这么走出公寓,身后几十双眼睛躲在窗户里驱赶着她瘦弱的身影。

那个该死的管理员,她眼睁睁地看着妈妈离开公寓,却不拉她回来,甚至连她去哪里都不过问。她脑子里面只有肮脏的钱!

2005年8月29日

市区里新开辟出一块地,要在这里修建一座珠宝大厦。我在这个工地里找了份零工,每天在尘土飞扬的沙堆里汗流浃背地搬运建材,中午就蹲在地基的深坑边顶着烈日就着咸菜吃发黄的酸馒头。

今天碰上了久违的老朋友,他兴奋地手舞足蹈着向我描绘他在那边打拼出来的业绩,雄心勃勃地问我有没有兴趣回大西北去。有那么一刻,身边城市的喧嚣和拥挤统统离我远去,我仿佛又回到了天空蓝得发黑的金色沙漠中,风儿穿过牦牛雪白的骨架发出呜咽的低语,一群群的四脚蛇在沙丘上如雕像一般凝视着绿洲里明亮的清泉,晚上八九点钟的夕阳发出悠长的驼铃声……

可是我最终摇了摇头。妈妈还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像小孩一样等着我接她回家。

2005年9月23日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橘红色的天空下是一片粘稠的血海,我在殷红的血液中徒劳地挣扎,浓烈的腥气堵塞了喉咙,我几乎要窒息了。

风浪把我推向海的中央一座破败的高塔,黄泥砖外面的白釉正在一层层剥落,破碎的砖块像冰雹一样砸进血海。我用沾满了鲜血的双手死死地抠住砖缝,指甲裂开的剧痛让我倒抽了好几口冷气,血呛进了喉咙,我剧烈地咳嗽。

塔直入云霄,看不到顶端,也没有台阶可以上去,在我慢慢地失去意识的时候,感到某种柔软而光滑像丝绸一样的东西摩擦着我的脸庞,那是一缕长长的白发,从遥远的塔顶垂下来。

是妈妈!我坚信这是她的头发,我百感交集地攥紧了它们,心想只要拉着它们爬上去,我就可以见到阔别已久的妈妈。可是我迟疑了,已经半年了,她是不是更加衰弱更加消瘦?在我向塔顶爬去的时候,万一她坚持不住,我们两个都会跌到深不见底的血海中去,再也回不到塔上面去了。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阵悠长的钟声,像是听到了邪恶的召唤,白发突然紧紧地缠住了我的脖子,我的眼球都凸了出来,血液全都堵在脑子里,血管似乎马上就会爆裂。在这缕白发像绞索一样套着我贴着高塔向上拉的时候,我看到一只雪白的天鹅振动着翅膀掠过橘红色的天际,它的嘴里衔着一颗鲜活的还在蹦跳着的心脏,血一滴滴地从喙角流淌出来,染红了它的羽毛。

2005年9月28日

傍晚收工的时候,我漫无目的地在工地里转悠,经过地基一角的勘探井时,一个声音揪起了我的心。那是一阵痛苦到极点的呻吟,还有嘤嘤的哭泣声,从那深不见底的黑洞洞的井里幽幽地飘出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绝对是妈妈的声音,我不会听错!我冲着那望不到底的黑暗大喊了一声“妈——”泪水就止不住地涌出来。

井的直径比较小,只要我用四肢撑着井壁挪下去,就可以把她救上来。我再也没有多想,就想往井里跳。就在这瞬间,一个工友从后面冲上来拦腰抱住了我,然后一拳把我揍到地上:“你他妈的清醒一点!不想活了你!”我看也不看他,顾不得脸上火烧火燎的疼痛,只盯着那黑暗的井口:“快救我妈,我妈在井下面!她快要死了!”

他像看一个疯子一样地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在地上啐了一口,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有人相信我,没有一个人相信我说的话!可是妈妈的确在那井里,受了很重的伤,流了很多血,如果不快点把她救出来的话……

我浑浑噩噩地走出工地,传达室的师傅叫住我,扔给我一封硬邦邦的信。可是我压根不想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我满脑子都是怎么才能把妈妈救出来。

可怜的妈妈!我该怎么办?没有人相信我,如果今天晚上不把她从井里拉上来,也许明天早上打捞出来的就是她的尸体,也许她腐烂掉都不会有人知道!

我不能忍受这幢大厦将要在她的尸体上一砖一瓦地建立起来!

趁着传达室的师傅上厕所的空档,我又溜进了工地,找到了一捆足够长的绳索,一头拴在井口不远处的一堆钢材上,另一头垂到井里去。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那就写到这里吧,手电筒要省着用,我可不希望到了井底还没来得及看她一眼就没电了。但愿下次翻开这本日记的时候,我会写下与妈妈团聚的幸福日子。

【静尘公寓】  正文 s。a。 room 208

2005年6月25日

今天带着一帮兄弟闹哄哄地冲到工地去要欠下的工钱,因为投资方突然宣告破产,没有了资金,CBD建筑工程也就没有了下文,可怜了我们这些天天挥汗如雨埋头干活的弟兄们,连吃饭的钱也没有了着落。

人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死是活都是一种没有边际的苦难。

天上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裸露着钢筋的混凝土大楼潮湿而暗沉,盖着帆布的泥沙在地上流成了小河,起重机还没有撤走,就那么冷静而肃穆地伫立着,像一根停止前进的巨大指针。电焊和铁锈的味道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散去。一群风尘仆仆的饥饿的民工在巨大的阴影里显得弱不禁风,用各种颜色的布料制成的标语像万国旗一样花枝招展着,没有一点生机。

没有人愿意见我们,他们把门关得死死的。有人敲碎了窗玻璃,可是无济于事。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让我难以呼吸,于是我跑到空旷的地方,站在蛛网一般的脚手架下面,抬头看着支离破碎的天空。雨打在我的脸上,一张纸不知道从哪里飘落下来停在我的脚边,那是一张褪色的建筑规划效果图,看着那水晶一般闪闪发光的玻璃大楼,再看看面前这千创百孔的水泥废墟,巨大的伤感把我吞没了。

其实对建筑最有感情的人,不是设计师,而是我们这些把自己的血汗都混进水泥里的工人。

我走进升降梯,拉开了开关。整个世界开始慢慢下沉,脚手架像无数死人的尸骨从我眼前掠过,整片废墟的全貌尽收眼底。我的目光落在了升降梯的地板上,这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东西。

刚看第一眼,我以为那是一团被工人丢弃的抹布或者是汗巾,但是看上去质地更像是橡胶,薄薄的半透明的,上面似乎有血迹。我蹲下来用两根指头把它拈起来,一块还保留着鼻子形状的软骨出现在我眼前,然后我看到两个空空的眼洞,还有红色的嘴唇。这的确是人的面皮,黄色的脂肪一滴滴落在地板上,混合着某种说不出是鱼还是蛇的橘黄色的鳞片。我慌忙丢下它,操纵升降梯向地面冲去。

我不想知道这是谁的,太令人发指了。从两个多月前那个老人吊死在我们用马赛克拼好的壁画上面开始,我惧怕和建筑联系在一起的死亡。

2005年7月2日

管理员大娘来催房租了,我想了想,已经有三个月没有交房租和水电费了。我把手揣在脏兮兮的裤子兜里,一只脚踩着另外一只,很尴尬地告诉她我现在没钱。她的耳朵不灵光了,也许听不见我细若蚊蝇的声音,但是她从我的表情上也看了出来。她的脸上写满了失望,然后低下头来思考了一会儿,眼睛一亮,开始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