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第9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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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头人都没有坐下,全都是一脸凄惨地望着屋檐下的伤者和忙碌的官兵,最后目光都落到了坐在前方巍然不动、神色狰狞的代正良身上。
深知本地风俗的楚怀庆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一屁股坐在代正良身边的方凳上,在代正良耳边一番低语。
代正良听完默默颔首,沉吟一会儿,对面前一群心怀忐忑的头人再次说道:
“你们中的很多人都会说云南官话,我的话你们估计能听懂大半,既然你们都不主动说,那就由我来说两句吧。
“我知道乡亲们很苦,从我们的军队进驻孟连以来,我的弟兄带着乡亲们称之为‘神药’的药品,走遍了这儿的一个个村寨,彼此之间也慢慢熟络起来。这半年多来,各村各寨乡亲和我们政府招商局的各种生意越做越大,大家从当时的相互防备到今天和睦相处、亲如兄弟,很不容易,但是到目前为止,各村各寨都没有一个青壮愿意接受我们的训练,各位头人也都担心我们会侵吞你们的财产和女人,所以尽管彼此相处得很好,但从没有接受我们善意的劝告,我们也以一个兄弟应有的礼节,不强迫各村各寨头人和乡亲们听我们的话。
“可是,现在我想问一句,你们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对面的那些人欺负,被抢夺、被侮辱,为什么不联合起来反抗啊?作为你们的兄弟,我真的看不懂,但是我又不敢出面帮助你们,虽然我们有枪有炮,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受苦受罪,因为你们除了和我们做生意及治病之外,从来没有主动开口请我们帮忙,我们怕引起你们的误会,只能把一切都闷在心里。
“今天,你们把死去和受伤的乡亲们都抬了过来,让我觉得你们心里应该有话要说了……好吧,我的话说完了,你们这些头人想说什么就说,我洗耳恭听。”
一群头人个个面红耳赤,满脸羞愧,没有一个人敢看向代正良那双深凹的眼睛。良久,几个头人才着急地聚在一起,用土话尖锐而快速地商量起来。
门外数百身穿佤族和拉祜族服装的男女老少,挤在门口和断墙外,着急地望着院子里的一切,看到一群头人仍在紧张商议,四个战士排队走到摆在正堂门口的桌子前,捞起袖子就让那两个熟悉的救护兵抽出一管管血,乡亲们顿时吓得脸色发白,不敢言语,但是都知道新来的友好“汉军”,正在救治自己的父兄和亲人。
代正良和坐在身边的楚怀庆点燃第二支香烟的时候,八个头人终于商量完毕,抖开袖子排成一排,“噗咚咚”跪在代正良和楚怀庆面前,开始磕头。
耿直的代正良正要起来还礼,就被楚怀庆悄然伸出的大手死死拉住,等一群头人三叩首之后,楚怀庆的声音才低低传来:
“这事儿成了,司令,头人们认错了,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把咱们当外人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一小时后,一份发自滇南的急电迅速飞到安毅手里,此时的安毅正在湘西,与张弘栾等将帅举杯畅饮。
正文 第九三三章 以牙还牙
第九三三章 以牙还牙
湘西乾城新建的望江楼上。杯盏交错,笑声朗朗,以张弘栾为首的湘西军政要员二十余人全部出席盛大的接风宴,安毅率领的十一名访问团成员被分别拉到五张大桌周围,就连安毅的侍卫长林耀东,也被往日独立师情报科的老兄弟、如今的四十四军机要处少将处长柳青荣拉到了酒桌上狂灌不休。
安毅和身边的顾长风也被灌得醉眼迷离,上午九点飞抵乾城机场,张弘栾就率领百余文武列队迎接,检阅完警备部队教导团和驻扎机场的航空部队空二团将士,直接被拉到三江口畔的望江楼,这一喝就喝到下午三点,主人们仍没有散场的意思,安毅两次求饶,张弘栾和他的参谋长曾耀坤都当成没听见。
正在安毅第三次求饶的时候,新任机要副官梁子晏悄然到来,在安毅耳边一阵低语,喝得稀里糊涂的安毅听完顿时沉下脸来:
“子晏,你替我问问代正良,就说你这孙子是不是咱们安家军特种兵出身的。”
高挑英俊的梁子晏愣了一下:“司令,就这么问吗?”
“就这么问,一个字也别改。他代正良又不是什么秀才,文绉绉的干什么?”安毅大手一挥不管了。
“是!”
年轻的新晋上尉转身离去。
顾长风皱皱眉望向安毅,张弘栾几个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否则安毅的机要副官不会在这个时候上来打扰,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安毅也不会这么沉下脸来,眼睛里还闪烁几许恼怒之色。
在张弘栾关切的询问下,安毅也不隐瞒,把代正良的几点内容的大致意思说了出来,完了还颇为恼火:
“英国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几年没少在川藏地区鼓动土著叛军,颠覆我地方政权,一条麦克马洪线从咱们的藏南一直画到滇南,把中国大片国土画出去不说,数年来多次在边界挑起事端,捣毁了大量的明清两朝树立的界碑,逼迫咱们的边民往后撤,这段时间他们似乎越来越猖狂,竟然连小侄从德叔手里租借来的滇南垦殖专区也不放过,驻扎腊戌的英国军队的军官,领着缅甸傀儡政府的土著军队多次越境,殴打杀害我边民,估计是英国佬看到小日本占领东北之后平安无事,就想从另一边来个依样画葫芦,侵吞我们的国土,这回可不能饶了他们,不扇他一巴掌,恐怕他不长记性。”
张弘栾的参谋长曾耀坤不无担忧地问道:“安老弟。这事是否先和益公(朱培德)商量一下?外交无小事,弄不好恐怕闹到南京去的。”
安毅有些为难地回答:“滇南如今不是德叔的,是晚辈付钱租下来了的,挨了外人揍掩着捂着还来不及呢,怎么好意思去向德叔哭诉啊?”
众人听得有趣,哈哈大笑起来,张弘栾笑完对身边的曾耀坤说道:
“三弟,你就别担心了,日本人都没能从安贤侄手上讨到半点儿好处,何况是江河日下的英国人?咱们等着看好戏就是了,愚兄还巴不得事情弄大一些呢,也好让咱们麾下的年轻人到滇南去锻炼锻炼,这久了不打仗,士兵不见血,没法保障部队的战斗力啊!”
顾长风咧开嘴灿烂一笑,向张弘栾竖起个大拇指:“栾叔,小侄服你了!”
众人不由莞尔,张弘栾举起酒杯大喊喝酒,安毅一听,眉头不由得再次皱了起来,嘴里求饶道:“怎么还喝啊……”
……
下午四点。二团长拿着份电报,匆匆跑进孟连宣抚司大堂,交给正在与一帮头人喝茶座谈的司令代正良,站在一旁不敢动弹,党代表马远江喊他坐下他也不敢,规规矩矩的,脸色极为严峻。
代正良转向马远江:“远江,你文化高,你看看司令这是啥意思?是不是生咱们的气了?”
马远江连忙接过电文,看到只有一句“代正良你这孙子是不是咱们安家军特种兵出身的”的电文,顿时也吓了一大跳,他数次接到过安毅的电文,可没有一次这样粗俗直白,细细一想,立刻领会安毅的意思,凑近心怀忐忑的代正良,低声解释:
“不错,看来这回司令是真的生气了,估计是责怪咱们没有针锋相对地展开报复行动。老代你想想,咱们安家军从模范营开始,什么时候吃过这种暗亏?特别是咱们的特种兵,从独立师开始到现在,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吗?”
“是啊、是啊!早知道这样,就该在电报后面直接把咱们的报复计划写上去。”代正良懊悔不已。
马远江连忙安慰:“老代你别急,司令肯定是看出咱们的意思了,否则不会就一句话。还有这儿……问你是不是特种兵出身,明摆着就是告诉咱们用特种作战的方式去报复英国人,如果我领会不错的话,司令这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悄悄地干。”
代正良钦佩地拍拍马远江的肩膀,哈哈一笑立即站起来:“远江,这两天你看家啊!我亲自走一趟,颜梓霖那帮孙子天天嚷嚷身子要发霉了,这次老子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大能耐。”
“老代,你只要敢去,小弟立刻一个电报发给政治部展到将军,而且还要转发军法处,程明泽处长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马远江说完站起来,转向惊讶的头人们,露出个亲切的微笑,也不管代正良有何反应,对头人诚恳地说道:
“诸位前辈,今天暂时谈到这儿吧,反正组织各村自卫队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急不来,诸位前辈也需要时间回去和族中乡亲们好好商量一下……我看这样,伤重的弟兄还是留在我们这里慢慢治疗,死去的几位弟兄麻烦大家抬回去好好安葬,这几天我们的军队会加紧巡逻,再从思茅调来两个医疗队进入各村各寨去看看,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和我们说,如果哪个村子商量好了。就把愿意扛起枪保护自己父老乡亲的弟兄们送过来,我们一定会在一个月之内教会这些勇敢的弟兄们怎么用枪,一个月之后,凡是派人到此接受训练的村子,我们都会奉送几支枪和子弹。”
头人们立刻站起来,合掌致谢,毕恭毕敬地对马远江等军官逐个致谢,寒暄好久才离开大堂,留下受伤者的妻儿家人在此照看,喊来各自的青壮,抬起死者。成群结队地返回各自村寨,走出几十米才敢放声大哭,让送行的代正良、马远江和将士们伤感不已。
……
凌晨两点,思茅垦殖专区公署下辖的警备部队特种大队一分队的六十五名精锐,在大队长颜梓霖的率领下,飞速赶到。
凌晨三点,两个七人侦查分队背上沉重的单兵电台和重达十二公斤的辅助电池,悄然离开万籁俱寂的镇子,分别向南面的边境小镇老高寨、西面的中缅茶马古道上的小口岸勐阿摸去。
清晨七点刚过,缅甸政府军的一个加强排五十余名官兵,在两名英国军官的指挥下,再次出现在老高寨南面的木棉岭。
矮小黝黑、却穿着笔挺黄色制服的缅军在两名缅军头目的率领下,分成两个小队,沿着南垒河西岸,气势汹汹地进入老高寨。
不一会儿,寨子里便传出鸡飞狗跳的声音和女人们的哭声,六十多户傣族人家的老高寨仅有的四头牛和十一匹劣等驮马,很快被牵走,四百余人的老高寨除了悲天跄地的哭号之外,竟没有一个村民敢进行反抗。
木棉岭上的两名英国指挥官举起望远镜,细细查看,相互间不时大声交谈,发出满意的笑声。
南垒河东岸的密林里,侦察小队的七名弟兄通过自己的望远镜,把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小队长和狙击手的望远镜始终没有离开木棉岭上戴着宽沿军帽、腰挂手枪的两名英国军官。
“魏头,你看看,那两个洋鬼子是什么军衔?”
浑身穿着特制迷彩服的狙击手转过头低声问道。
“老子也搞不太清楚,不过,以腊戌只有一个营的英军来看,估计这两个洋鬼子的军衔还没老子高,顶多也就是个尉官。”
小队长魏长辉一动不动地继续观察,可话语里充满了自豪和自信。
也难怪,整个滇南特种大队只有一分队的这个老资格的小队长是个少校,其余大多是中尉,要不是几次犯生活作风上的错误,被军法处树为严厉打击的典型。恐怕这个魏长辉已经是二十四军某个师属特种大队的中校副大队长了。
一脸迷彩的年轻通信兵悄悄移动到魏长辉身后,望着对岸四百余米外的两个英国军官,低声问道:
“魏头,是否发报请示一下?或者咱们单独干算了,敌人加起来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