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工到军旅--我的历程-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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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你,L。”我说,不知是失望还是高兴。L伸出手,接过一支香烟,然后清脆的“叮”一声,欢快的火苗开始摇曳着变幻的身姿,火光一暗,重新亮起来时空气里便弥漫着浓郁的香味。L把燃着的香烟递给我,自己往旁边挪动了一下,似乎示意我坐下。带着几乎不为人察觉的一丝犹豫,我一屁股坐在地下,面对着她。L发出了抑止不住的笑声,胜利的笑声。我看看月亮,摇摇头,也苦笑起来。
L的笑声突然停止了,话音里也带上了一丝凄婉:“你,太聪明了。太聪明的人……太痛苦。”
我吸了一口烟,弥漫出浓浓的烟雾:“教授武艺高强,今天在下认栽。这就回去另投明师,从头学起,倘有寸进,十年之后再来领教。”
“今天你不让我说我也要说。”L宣布。我默然。
“你似乎坐下来后才发觉你中了圈套,坐在了不利的面对月光的对话位置上,为了加深我的印象,你还抬头看看月亮,似乎还要进一步证实这一点。但是,实际上你在我示意你坐下时就已经察觉了,要么坐在我身边要么对着月光,你迅速地作出了抉择。我说‘迅速’而不是‘立即’,因为你出现了不应有的犹豫,而我高兴的也是你小小的犹豫——唯一的破绽,因为你毕竟还是想过要坐在我身边。”
“见鬼!究竟我们谁是心理学家?——留点面子好不好?再说,我想的是,究竟是看着你呢还是……,因为半个小时后月亮就会转过去了。”
L看看月亮,云在动,月亮没有动,但是月亮确实已经转过去了。她说:“我有点冷。”
这次我毫不犹豫地坐在了L的身边并且伸出胳膊轻轻地搂着她。夜风吹过一阵凉意,L顺势更紧地靠着我,显出很享受的样子。没有人说话,听得见链塘里轻轻的溅水声,水面起了涟漪,圆圆的月亮在波纹里变成细碎的光斑,晃动着,慢慢地聚在一起。又一阵风吹过,又一层涟漪……。一只刚刚学会跳跃的小青蛙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我们面前,在月光下用黑黑的圆眼珠好奇地瞪着我们,最后终于失去了耐性,我们没有看清它转身的动作,它已经把自己高高地抛了起来,在月光下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型,然后轻轻地“咚”一声落到了水里,又泛起了一层涟漪。
“如果别人看见我们,会不会……误会我们是情侣?”L终于打破了沉寂。
我苦笑:“情侣,误会……。‘问世间情是何物?’”
“我知道这一句,金庸先生说的,就是那个《神雕侠侣》,对不对?”
“金先生也是引用的。是金代元好问写的一首词,《摸鱼儿》。”
“对呀,我想起来了。不过,好象是《迈陂塘》,不是《摸鱼儿》,是不是?”
“呵呵,看你笨笨的,《迈陂塘》就是《摸鱼儿》。元好问祖上是北魏拓跋氏,算是王族。后来落籍山西忻县。‘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翼,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说的是一只大雁被猎人打死了,另一只不愿独生,‘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所以也自杀了。元好问建了‘雁丘’,把它们埋在汾河边,写了这首词……”
“怎么不说了?”L一根根地拉着我的手指。
我自己点了一支烟:“还要说什么?——不会自己想?”
“我不想”。L拿过打火机,一下一下地打着,看着火焰的变化无端,眼睛再也离不开火苗似的,直到我一把夺过打火机:
“你不嫌烫手,你?”
“火焰煦烂多彩而又摇曳多姿,使人禁不住要看,使人不知不觉地沉迷其中,但是它变幻无端,又教人捉摸不定……,象你。”
“什么抒情诗嘛。” 我吸烟,然后咳嗽。
L默默地接受了我结束这个话题的暗示:“第一只大雁,猎人是怎么把它打死的?用我们在博物馆里看见的那种弓箭?金代的?”
“故事就是故事嘛。”
“故事,就是以前发生过的事,就是 the past affair ,不应该是假的。”L这次不让步。
“affair ?这个字用在这里,呵呵——古代汉语中有两种修辞方式和这个故事有关,一种叫假借,一种叫寓言,就是Borrow with replace and parable 。很难想象那时侯的弓箭能够射下飞行中的大雁,即使箭矢能够达到大雁的飞行高度,基本上也超过了抛物线的顶端,几乎没有力量了;也很难想象大雁会用那种方式自杀:高飞、然后急剧俯冲,动物的本能不允许它这样做,而且大雁翅膀的构造使它不可能作垂直向下和接近垂直向下的飞行动作,假如金代的大雁也居然知道表演自由落体,它的羽毛仍然会自然地减缓坠落速度,最后会‘咚’地一声,脚爪和尾部前端先落地,大约只能让它昏迷几秒种,所以,你把这个故事当作寓言吧,一个凄婉美丽的寓言。”
月亮转了过来又从云滹里浮了上来,月光不再那样清冷,而是温情地从我的肩膀上望着L,望着瀑布般披散下来的长发和长发间白皙的脸庞,以及接近完美的鼻梁的轮廓,最后是黑黑的深情的眼睛,眼睛是那样大,似乎可以看见里面的两个月亮……夜风贴着地面拂过来,吹弯了小草,摇动着灌木,向我们洒落几滴不知是雨点还是露珠。烟头的红点一明一灭地映在水面上,沿着水波散开的是呢喃的词句:“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夜深了…………
第三十八章 无
有很多事,我们在身历其境的时候感到痛苦、无奈,往往会对他人、对整个世界产生抱怨,埋怨老天爷何其不公,埋怨自己命途多桀,一旦事过境迁,往往又会忘记当时的痛苦,甚至会沾沾自喜地感慨:“那时侯……”
但我不是这样。
我是山里的孩子,习惯了默默地忍受,立即忘记身上和心里的痛苦。习惯于自己设法打开困境,把埋怨变成努力。在自己实在无能为力的时候,也习惯了等待。
等待,是无奈。
所以昨天我不愿立即回忆被撞倒后的事。
“L……她呢?”我轻声地问。
背向着我的小蒋颤动了一下,回过身来:“你怎么样?你没事?痛不痛?……想不想呕吐?”同时按下了呼唤医护人员的电铃。
“她?”
“她……我们劝她回去了,有人保护。”小蒋垂下眼睛,然后猛地仰头,掠了一下短发,“你有没有想呕吐的感觉?”
我笑了:“完成了第四套动作。”
小蒋笑了,然后又转过身去,伸手似乎又去掠头发。
走廊上有隐隐约约的争吵声。
“对不起……我们奉命……首长。”声音不高,但是很清晰,很坚定。
然后是一连串的责难、训斥。
“对不起……我们奉命……首长。”那个声音依然毫不让步。
另外的几个声音更加恼怒,然后似乎有医生参加了劝阻。
门被轻轻地打开,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伴着细微的脚步声走到病床前,然后转到不远处那个上面有各种仪表的小柜子边,最后走出去了。由于外面的争执已经停止,医生的话听得十分清楚:“病人还没有清醒。目前他的伤势不适宜惊动。”
小蒋关上了门,开始汇报:
“昨1843收到SOS,1858第一支援小组到达,1901武警特勤大队一个班到达。1914你被送达这里——海军123医院。1937我赶到,1950通知X市AQ局、ZY检查团。……2020劝走L副教授。”
“2110,你被移入特护病房,同时前线指挥所派来了卫兵,除指定人员外隔绝了你和外界的接触,并且禁止你使用任何未经检查的药品、食物、饮料,我奉命一直陪护你……命令是指挥所C将军亲自下达的,针对任何人。”
“现场那边,据报告,1930市GA局刑侦处、交通分局出到现场,1937市AQ局一个小组出到现场并接过了侦察指挥权。今上午0847,报告发现了被丢弃的肇事车辆,闽02…12345酱紫色19XX年出厂的桑塔那公务车,这辆车属于X市口口局,三日前报失。车辆检查没有任何发现……”
“指纹?”
“是,没有指纹,没有毛发遗留物,什么都没有。”
“当时我有感觉。”
“……是特意对着你来的。而且,是专业的。不过,为什么去掉所有指纹?是凶手慌了?”
“不。是挑衅。”
小蒋猛地站了起来:“启动了。”
“启动了。”我是问,还是重复?
“启动了!”一向文静的小蒋脸上透出了杀气。
其实我知道已经启动了反击程序,指挥部派来了卫兵,就说明C将军动了真怒。而且我到现在都没有看见头儿……也好,证据足够了,我也烦了,总是要违心地看着那几张脸。但是……“小蒋,警惕!不会太快。”
“不会太快?为什么?上头到这个时候还不痛下决心?”小蒋很不理解,甚至有点不相信,“不是已经……?”
我叹了一口气:“保护我,C叔叔有权限,也是保上头的面子,所以快。搞他们要掂量时机、程度、影响。这里两派,上头要他们两败俱伤,所以……”
小蒋眼睛里露出一丝很奇怪的神色:“你……真的这样想?”
我看她一眼。
“那么,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砍掉他们的爪子。请他们自己砍,主动砍,心甘情愿地砍,砍了还要庆祝——告诉卫兵,吴来了,允许他进来。”我笑。
“是,特派员。”小蒋垂下眼睛,轻声地回答。
过了一会儿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我:“乔巴姆钢,真的是你追回来的?”
“……我不愿意回想这件事。”
“是。特派员。”
她来了。
卫兵没有阻拦她,奇怪。
小蒋看她,眼里有一丝怜悯的神色。
L瘦了,憔悴了,眼睛更大。
她没有说话,拿出香烟,叼在嘴里,依旧笨拙地用着打火机,依旧咳着点燃了香烟,然后把香烟放到我嘴里——不是什么好香烟,是我喜欢的“七匹狼。”
她坐了下来,看着我。我看着她的眼睛,在她的眼睛里找寻自己。
热辣辣的烟味散入肩膀、胸膛……
我向她眨着眼睛,先是左眼,然后是右眼。
她的眼睛里滚出了泪珠……
吴厅长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
卫兵带上了门。我睁开眼睛对他微笑:“我想,你该来了。”
他吓了一跳:“你!……特派……小……”
我坐起来,小蒋帮我摆好枕头,让我靠在床沿上。我向他伸出手,手心向上。
“这是……?”
“香烟!装了几天昏迷,饿死也罢,没有香烟,受不了——你带了香烟给我,我知道,还有茶叶和书。”
他先露出敬佩的神色,然后嘿嘿地笑着一样样地拿出来:“你真的没有问题?”
我傲然地笑:“特种兵这么容易对付?”伸出胳膊,“有意识受点轻伤。”
“不是说,不是说……”他又开始擦汗,前额,不存在的汗。
我截断他,为了防止他失言:“是我放的风。”
“是是是……”
“我看见那个人了。”我透过烟雾看他,淡淡地说。
第三十九章 无
L坐在我的床前
我在睡觉,但没有睡着,一开始就没有睡着,只是凭借多年的训练尽力克制着自己睫毛的颤动。疲倦,疲倦得要命,恨不得马上就沉沉睡去,但是不能睡。透过眼皮似乎看见L正在打量我,象恋人看着恋人,更象狐狸看着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