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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彩凤还巢-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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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历史是严酷无情的,就象狂风暴雨,它既能荡涤混浊的污流,也会摧折嫩弱的花柳,强劲地扭曲着历史的发展,使它屈服或者改写。
而文化大革命的群众性革命运动也像一场疾风暴雨,同样洗礼着人们的心灵,理解的不理解的、支持的反对的、参与的沉默的,一时间人们意识领域出现了大碰撞,学校罢课学生造反,大字报大辩论——真理满天飞,工厂停产工人械斗,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人人皆有理。
一场全民革命战果不小,倒是打倒了几个“走资派”的人物,可是也令许多家庭兄弟反目、父子成仇、妻离子散甚至是家破人亡,它不但改变了社会进程,也改变了许许多多人们的是非观念、思想感情、生活秩序和命运方向。
凤儿的小家庭也正是遇上了这种特殊的环境,而从根基上触动了他们的生活观念和感情基础,理性失去了平衡才导致了意料之外的悲惨结果发生。
这种矛盾的祸根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呢?凤儿沉坠在那场引发夫妻矛盾的激烈吵架中,也许不该发生,可却发生了。
那是文革运动中发生在他们夫妻之间的一场突然暴发的吵架,好像是往平静的湖水里投进了一块石头,激起了飞溅的浪花儿,打破了这个家庭往日的平静,从此也再无宁日……
“建民,我问你,这段时间你都在厂里干了些什么?”有一天,凤儿终于忍不住地开了口,因为这些日子他总带着柳条帽在外边来来往往,有时半夜才回家,厂里闹文攻武斗乱得很,她从心里为他捏把汗。
“参加运动呀。”他冷不丁里摸不着头脑,机械的回答说。
“你们就用长矛、大刀参加革命呀?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呀?”她听说厂里的造反派经常带着刀枪棍棒去市里参加武斗,传说前几天百万雄师过大江,来这个城市串联,还打死了不少人,很是害怕。
“没,没有哇,我没有去打斗,都是厂里布置的任务,工人阶级的运动,不参加就是不革命,现在大家都在造反,我能当落后分子吗?”他含混其词。
“不敢承认是不是?明明有人看见你昨天坐在司机楼里拉了一大卡车人,带着大刀和红缨枪去支援汽造厂的造反派,那不是去武斗?”凤儿追问他。
“我根本就没有进去,把人送过去我就回来了,真的,我只不过是参加了造反派,可并没打斗过。”他仍然狡辩着。
“说得轻巧,造反,造谁的反?我就不明白,人家那么多工人干部没参加造反不也没事儿吗?怎么偏偏你就那么热衷于造反呢?”凤儿的语气咄咄逼人。
“当然是对付那些修正主义、老顽固、老保守,还有走资派了。”他对答如流,这都是被造反派洗脑灌输的“革命理论”。
“你好糊涂!谁是修正主义?谁是顽固分子?他们不都是咱厂里的工人和干部吗,和咱们大家不都一样为国家干活吗,难道他们都是给资本家干的不成?就你是给共产党干的呀?”凤儿责问他,由于激动,嗓门不由得大了起来。
“……”苏建民目瞪口呆,凤儿什么时候这么厉害过?怎么就这么大声地喊起来了。
他有点震惊,妻子今儿个是怎么啦?
他有些不知该怎么解释,况且就他那点对运动的理解,远远无法向妻子解释得清楚。的确,他心里对造反有理也并没多少底子,他只不过是觉得造反是个机会,想借这个机会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唉,你不懂,我也说不清,反正这就是斗争,阶级斗争嘛!”他不想和妻子争吵,想早点结束这种方式的谈话,所以就发急。
“什么阶级斗争、修正主义,这些大道理我不懂,也不想明白,反正文攻武斗都不应该,建民啊,街上整天打得那么厉害,死伤那么多人你就不害怕?咱别去造哪门子反啦,万一受了伤可怎么办?你不害怕也总得为我们娘几个想想吧,咱们当工人的除了干活,别的事情就别管了,那也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事情,啊!我求你了,建民。”凤儿说着说着眼圈红了,急得泪都掉出来了。
这是结婚以来他们第一次这样大声音、这样地沉着脸说话。
凤儿平素是个恬静的人,她除了已去逝的父亲教给她热爱事业的家训以外,并不懂得政治这个字眼,她也不想过多地去想这种东西,只想安分守己做好妻子和干好工作就行了,所以,她担心建民会掉进那可怕的政治旋涡里去。
她为他担忧、害怕,她就想把建民说转回头,来好好地过他们自己的日子。
“这也许是个很大的运动,可你也不能去参加武斗什么的,多危险呀,建民——咱别去了,啊,我真为你担惊受怕。”她若有所思地换了口气,说:“建民,最近一段时间厂里都快闹翻天了,生产也停了,人心惶惶,大家都担心将来没饭吃了,别跟那些个造反派,什么混世魔头瞎折腾了,你会吃亏的呀。”
她说不上什么道理,只是这样的感觉罢了。
“唉!”苏建民粗声粗气地说:“你懂什么?革命是没有中间路可走的,要么参加,要么反对,我参加造反也是为了进步,有什么错?”
“那我问你,”一听这话,凤儿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显然非常激动,嗓音都颤抖了:“昨天造反派差点把厂里的张书记打死,这也叫革命?!”
“啊?你同情起走资派来了?”他赶紧过去把窗户关严了,这要让造反派听见了可不得了了。
“你知道什么呀,那是他阻碍大批判,成了革命的绊脚石,那也是他自找的呀。”建民急躁地说。
他觉得妻子太落后了,没想到妻子会完全站到自己的对立面上质问自己,好不痛快,蓦地转过身来,手舞足蹈的理论起来,不满的火气一下子涨了个满脸通红。
事实上,这是他逼的,不然,凤儿是不会捅丈夫的心的。
“这不是同情,我看这样做就不对,这不是在害人吗!”
“现在造反力量势不可挡,他那样唱反调是自不量力,螳螂挡车自取灭亡,你根本不懂!”苏建民吼了一声。
凤儿还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过,顿时气得脸色煞白,嘴唇发抖,怨恨地看着他,心如刀绞,“你,你疯啦?简直不可理喻!”
“给你说不清!”建民恼羞成怒。
他发觉妻子目光陡然陌生起来,有点受不了,而沸腾的心绪一下又平息不下来,为了躲避眼看就要发生难以预料的场面,他转身出去了。
“砰”的一声,房门在他身后重重地撞上了。
这一声响,撞碎了凤儿想平静生活的梦,撞伤了她憧憬美好生活的心。
过了好一阵子,凤儿才克制住自己激怒的心绪,靠着床头坐了下来。
一丝阴霾的沉云悄然升上了她的心头,仿佛有一颗泪水在她眼框里打转,苏建民的态度象针一样刺痛了她,这也是她生平以来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感情打击。
她虽然也希望丈夫政治上进步,但对人生观这个问题是严谨的,她从小就受父亲耿直性格的熏陶,从不轻易超出自己锁定的标准:政治上听党的话,生活上艰苦朴素,作风上光明磊落,这三条是父亲生前嘱咐她的,她牢记在心并恪守为信条,也是她遇事分辩是非的准则,之所以不能容忍丈夫参加武斗就在于此,此时,他们在思想观念这个焦点上开始产生严重的分歧。
苏建民和她不一样,他们在思想上的善良、正直这方面是有所相通的,不过他也有自己独特的一面,在事业心方面十分强烈,接受新生事物快,这场伟大的革命运动把他事业上的全部热情给点燃了起来,他把自己的一切都投入了进去,所以,凤儿规劝他的话一点也听不进去,他同样有自己的信条,那就是跟中央路线走没错,报纸就是革命的指引红旗,党的红旗指向哪里,就应该打到哪里。因此,报纸上的口号就是正确的。
这是狭隘的看问题方法,也是十分幼稚的政治观念,因而从一开始就注定他要摔跟头的。
诚然,要他跨越时代看问题,也是不现实的。
他,就是被这种模模糊糊的观念揪住,不可抗拒地卷入到了历史波涛里。不久,浪潮终于把他推上了历史舞台,当上了生产科科长、文革领导小组成员,一时间成了厂里叱咤风云的人物。

第四章执迷不悟坠深渊

当然,苏建民也不是骨子里浸透了坏水的人,积极参加造反运动是因为他很想往上爬,当干部是他的人生理想,他想展示自己的才能大干一场,成就一番事业,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人生最危险的思想是贪婪,而这场运动给了他贪婪的机会,他好不容易遇到了实现自己梦想的机会,而且眼看就抓住了,他怎么能让妻子这么简单的一劝就回头了,绝对不会的。
这就像俗话说得:上帝要想让其灭亡,就必使其先疯狂。他现在是头脑发热昏了头,他已经上了这条迷途的战船,积重难返了。
但他也惧怕打打杀杀,生怕自己手上沾了别人的鲜血,因为他同样认为那是犯罪,这是他唯一不能接受的行为。
为了回避两口子的矛盾焦点进一步恶化,他也做出了让步,开始收敛造反的冲动,基本上不再参加武斗去了。
自从苏建民当上了干部,家里就很难见到他的影子了,没明没夜地在厂里忙忙碌碌,一心要干出点事业来。
要说从车间到机关是进步的表现,可是苏建民在不知不觉中起了变化,有了权力自觉得腰杆硬了,说话的口气也同以前不一样了,动不动就训人,有时候连要好的伙伴们也都不留情面了,尾巴慢慢地翘了起来。
是呀,时势造英雄,一些人到了一定的地位之后,热情就成了野心,偏见会成为不可抗拒的“真理”,固执也转为了力量。
当他正在完成这种观念演变的过程时,或许还是下意识的不自觉行为,因而,面对大家的意见他并不觉得可耻,也不这样认为,反而坚信自己正在走的路是正确的,所以,他心安理得地放开手脚大干了起来。
重工机械厂,这个有几千名职工的大厂,产品行销全国,在当地是个利税大户,曾经是省里赫赫有名的国营大企业。
虽说近几年生产不景气,运动却搞的热火朝天,形势跟得很紧,厂里的大权掌握在造反派手里,他们利用文攻武斗打压反对的声音,巩固势力,通过运动把各派对立势力清除下去不少,在本城的名气就更大了。
厂革委会主任唐子力是个乱世枭雄,人们背地里称他是唐魔头,此人四十出头,个子瘦高,是个复原军人,在厂里当过电工,文化程度不高但极有头脑且心气很高,后来因为能说会道调进机关成了干部。
进了机关后,他头脑灵光惯于顺风使舵,混的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珑,没多久就当上了厂办主任,文革运动开始后,他敏感的政治嗅觉发现了能让他飞黄腾达的机会。
因此,他积极投身于市里造反派组织,在那里谋了个小头头名誉,成了全市造反派联合总部的一员干将,然后拉虎皮做大旗,借大势在厂里拉起了一帮子造反队伍。
凭着造反势力呼风唤雨、弄权作势,借批斗“走资派”的名义先把几个厂领导打倒,生产停滞了,工厂搞乱了,趁着混乱篡权夺位,自己打报告当上了厂革命委员会主任,是个典型的造反起家的双突干部,这个人诡计多端,野心勃勃而且狂妄之极。
这个厂在唐子力这帮造反派的带领下,运动越搞越有“成绩”,干部队伍也基本成了清一色的造反派,领导班子名义上是三结合组成,实际上老副厂长石根只是“聋子的耳朵”——摆摆样罢了,遇什么重要的会议,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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