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梦-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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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思凡又转向叶鸿,诚恳地道:“叶庄主如此高义,令人感佩,无论是否能治好,我程思凡都会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看着他坦荡清澈的眼睛流露出真诚的期望和感激,叶鸿心里竟破天荒有了一丝惭愧,道:“我自会尽力。”
他知道花庭月的眼睛很难治,否则这十几年来该有点效果,但是他愿意花任何代价去拭拭,万一能治好呢?其实心里隐约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借此留下他,哪怕多留一天。
程思凡开心的直往肚里灌酒。花庭月唇角仍是温柔的浅笑,把盘子往他前面推推,道:“别只顾着喝酒,吃口菜,这是你喜欢的花菇烧鸡。”
程思凡尝了一口面前的花菇烧鸡,道:“你什么学会时候这道菜的?还凑合,就是没有知味楼的大厨做的好。”
小狐狸喜欢享受,尝遍天下美食,他的评价自是中肯的,花庭月笑笑不语,叶鸿的脸却黑得如乌云压顶。
“再尝尝这个。”花庭月给他舀一勺八宝豆腐。
程思凡吃了一口,道:“我给你说过了,做这道菜,要用山泉之水,其它水不行,而且咸味稍淡了一些。”
叶鸿忍不住了,一拍桌子:“你给我滚,马上滚。”
程思凡纳闷自己怎么得罪叶鸿了,他先是拔剑后是拍桌子,但是可以看得出来自己不受主人欢迎,所以很知趣地揉揉鼻子走人。
赶走程思凡,叶鸿回头对花庭月说:“别理他,你做的菜最好吃。”
花庭月反应过来,有点哭笑不得,道:“小程就是那张臭嘴,有啥说啥,你别跟他计较。”
以后的日子叶鸿天天为花庭月把脉研究,钻到药房亲自炼药,这辈子,除了剑,他很少这么认真在意过,毫不理会平叔的抱怨。
“我要去准备药材,出去几天,你呆在庄里不要出去。”
“我陪你一起去可好?总是呆在这里怪闷的。”花庭月提出请求。
“也好。”
两人比肩同游,好象一起出行的游人,一个白衣如雪,清高冷傲,一个温润如玉,从容优雅,引起路人侧目,到了镇上最大一处药店,老板亲自把客人接了进去。叶鸿仔细挑选药物,一件件拿出察看,放在鼻下闻,精挑细选半天,才确定了几位药材,但是有两样重要的药店里没有。
“如果客官不急用,小店从总店发过来,也就不到两天时间。”老板道。
叶鸿想想,点点头道:“也好,我在这里等。”又转头对花庭月说:“我还要办些事,你先回去。”
即然要办事,花庭月也不好再跟着,便独自一人回问剑山庄。门口平叔正朝着通向问剑山庄的路上远望。
“平叔……”花庭月仍然温和亲切地打招呼。
不料,平叔斜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花庭月被晾在那里,十分尴尬,又有些纳闷,这几天他明显感觉到平叔对他不如以前那么好,很是冷淡还带着一分敌意,却不知为何。
晚饭后在房内弹琴,花庭月想试弹一下那夜叶鸿弹的那首《国殇》,回忆曲调,轻运指力,轻抚琴弦,一阵激昂的琴声从指下流出,他聪明绝顶,过耳不忘,听了一遍后自己摸索一番,居然被他弹得基本象个样,但是弹到最强处,力道却上不去,只听“崩”的一声,琴弦绷断。
花庭月叹口气,收琴起身,想起叶鸿的琴音浑厚清润,应是极名贵的桐木琴。想到这里,来到叶鸿的房中,轻轻摸着那琴,此琴名响泉,据说是从几百年前的汉代传下来,是少见的宝物。想起那夜听的那首激昂悲愤的曲子,不禁感叹,剑神叶鸿是高洁雅士,为何喜欢弹如此伤损心神的曲子,难道有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或是不令人知的心事。
想到这里花庭月出了神,忽听房内响起一声极轻的鸣叫,循声寻去,居然在叶鸿的床上找到了那只关着小蛐蛐的小笼子,想不到自那天起,他居然把小笼子放在枕边。
花庭月手里捧着小笼子,听着小蛐蛐欢快的鸣叫,唇角上扬,又露出满足愉快的笑容。把蛐蛐捧在手心,用指头轻轻逗它的触须,听它叫得更欢,忽然,小蛐蛐一蹦,蹦到地上。花庭月赶紧循声追去,小蛐蛐跳到了床上,花庭月爬到床上把它捉到重新放回笼子里,再把弄皱的床单铺平。
忽然听“卡嗒”一响,似乎碰到了什么。花庭月虽然多数时候独居桃花园,但是也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听到这声音,心里明白碰到了机关。静静地站在床前,犹豫了一下,想起叶鸿有时反常的举动,怨愤的琴声,花庭月想了想,还是伸手摸到床板上的机关轻轻一扳,果然床下露出一个大洞,可容一人进入。
花庭月很小心的钻进去,又小心地把机关恢复原位让人看不出动过的样子。这才循阶而下,里面只有一间小室,室内一条案,案上几个灵牌,花庭月轻轻拿过灵牌,挨个摸了一遍,向来平静如水的心里也万分震惊,这灵牌上刻的名字居然是前朝南宇的皇室。几十年前的往事,到现在也不算秘密,花庭月也听说了一些。
三十年前,金陵城下,一场决战,本朝太祖一举击溃前朝南宇国的军队主力,包围城池,前朝废帝只得系颈束手,献玺投降,为太祖皇帝牵马执蹬。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反抗和牺牲,也为了显示怀柔,安抚尚未安定的人心,太祖封前朝废帝为侯,暂时留住性命,没多久,一道旨意,令前废帝的皇后入宫,不用说意图很明显,前朝废帝见不能保妻子免受侮辱,心里郁闷,时常长吁短叹做感怀故国的诗文,结果被安了个“心怀怨念”的罪名,被赐于牵机药,据说此药专赐谋反的罪人,服此药者腹部剧痛,全身蜷缩,跪伏于地,好象表示臣服。得知前朝废帝被赐牵机药后,宫内的前朝皇后也自缢殉情。前朝太子已在破城时战死,二皇子与废帝一起同赐牵机药,据说还有一年幼小皇子,及一皇女并入宫为奴。
花庭月摸到这些灵牌上的字,全身惊出了冷汗,为前朝皇室设灵位,这是明显的怀念故主,对当朝心怀不轨,被人发现可是死罪,叶鸿为何在暗室设此灵位,难道是前朝遗臣心怀故国?若是如此倒也罢了,若是前朝皇室……想到这里,花庭月心里象压了块乱石,沉重闷痛。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凡是读过历史的人都知道在竞争皇权落败者的下场。好的如勾践,屈身为奴,受尽侮辱,甚至为夫差尝粪,才换来对方的放心,得以保全性命,最终卧薪尝胆,复国成功。
坏的下场就是被杀,被杀之前还要受尽屈辱,成为胜利者炫耀的道具。
按照叶鸿的年龄,南宇灭亡时他应该只有七八岁大,照惯例,国破时如果不被处死,至少也是入宫为奴,一边被用来向外界显示胜利者的“仁慈”,一边置于监视之下,那么……
花庭月不敢再想了,按原样放好灵牌,原路返回,合上机关,整好被褥,一切都归置的没有一丝破绽。
回到自己屋里,想到叶鸿背后那方形的烙印,那悲愤凄怆的琴声,在落日崖上的谈话,花庭月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仿佛压着块石头,沉甸甸的难受,又隐隐有一丝说不出的疼痛,直盯盯地望着帐子,好象上面是无边无际的星空。
第二天午后,叶鸿才回到问剑山庄,一回来顾不上休息,也顾不上吃饭喝水,问道:“花公子呢?”
“在自己屋里休息。”平叔回道,语气有些不满。
“怎么大白天睡觉?可是身体不舒服?”叶鸿冰冷的口气中含着担心。
“主子,您可不可以管管自己。”平叔语气中的抱怨更重。“这些天您好几天没好好练剑了,眼看大事一天比一天近,您还如此分心,真是的。”
“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操心。”
叶鸿把平叔打发走,自己到小院来看花庭月,静静走到床边,不动声色地看着。只见他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随着平稳的呼吸轻轻颤动。乖巧得象一只温驯的小鹿。
晌午的阳光温暖喜人,透过小窗照在地面上,在地上形成一块光影,桌上几盆野菊花和石竹,散发着淡淡的清得,房间里一片静谧,这一切都让尘世中挣扎的心平静下来,这一刻,叶鸿觉得全身的放松,不需要用冷漠来武装自己,也不需要做那清高的姿态令人生畏。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嘴角含着笑,尽情地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和放松。
虽已入秋,外面还是有蚊虫,一只小蚊子飞到花庭月的手上,黑色的小虫和白皙的手掌显得很扎眼,叶鸿刚一抬手,想了想只用两指轻弹,一道指风弹出,蚊子受惊飞走,花庭月却毫无知觉,鼻尖渗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叶鸿轻轻拿起床边的扇子,在他脸上扇着,终于花庭月有所知觉,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带着一种蒙胧的茫然,很快清醒过来,脸色一变:“你怎么……”
“刚刚回来。”叶鸿放下扇子,看着他鼻尖的汗珠,道,“白天睡觉,可是身体不舒服?”
花庭月昨日发现秘密,又惊异又恐惧又难过,辗转反侧思绪纷纭,一夜未眠,午饭后忍不住和衣小憩一会儿,听他关怀,低着头不敢象以前那样面着他的视线,自从发现那个秘密,花庭月觉得自己象个贼,偷了主人的东西。
“哦,觉得有些累。”花庭月支唔了一句。
叶鸿并未觉察他的异状,只是说:“药已经拿回来,明天就可以开始了。”
“嗯。”花庭月还是低着头。
几天后,叶鸿就制好了药,一份内服,一份加热,让花庭月俯在盆上用蒸汽熏眼,还制了药水滴到他的眼睛里。
一种麻痒的感觉传来,很难受,但是花庭月忍着没有表现任何不舒服。
叶鸿知道这药用起来难受,道:“你忍几天,适应了就好。”
花庭月又感动又隐隐不安,道:“叶庄主厚意,在下粉身难报。”
叶鸿沉吟了一下:“我并不求报答,只是分别在即,再会无期,很想为你做些事。”
花庭月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酸楚,默然一会儿,道:“我也想为你做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小花发现秘密,两人冲突暴发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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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者为王 。。。
花庭月又感动又隐隐不安,道:“叶庄主厚意,在下万分感激,粉身难报。”
叶鸿沉吟了一下:“我并不求报答,只是分别在即,再会无期,很想为你做些事。”
花庭月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酸楚,默然一会儿,道:“我也想为你做一件事。”
叶鸿淡淡一笑:“你能为我做什么?我想要的你也给不了。”
花庭月不再说话,他想化解叶鸿的心魔,可是自从无意中得知那秘密后,觉得无从措手,无论叶鸿是前朝遗臣,还是前朝皇子,国仇家恨两层在身,实在难以化解心头的怨愤。一时间,再也无话可说。
“听说叶庄主要和无双城主在泰山之巅决战?”
“不错。”
“两强相战,非死即伤,这是何必,能不能不战?”
“不能。”叶鸿很干脆地答。“我毕生追求剑术高峰,最希望的就是与高手对决,这一战事关荣誉尊严,更关乎责任,决不能放弃。”
花庭月轻叹一声,也没有再说,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个不好的预感,就是这场比试会有一个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