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欢且尽万行作者:芳菲-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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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官朝他腰上就是一拳。
“哎哟哟……”
雁声回到自己院里的时候已经掌灯了。
童仆传贺玉笙的话,说是掌门让师兄弟多亲近亲近,请门中弟子都去密云殿用膳。
密云殿是四大殿之一,晏琼关对门下虽放任自流,却喜欢热闹,因此这个旧例倒还依著,每逢月中就召门人聚集一堂,说是聆听他教诲,其实就是纵情声色。
雁声犹记,一次夏沈两位师兄也在,晏琼关开了两坛苏师兄捎来的碧玉酒,命沈师兄吹笛,夏师兄抚筝,众人於是得看万俟师兄舞剑,满月清华,剑光佼佼,心旷神怡。
今日其实离月中已过了两日,但掌门师伯既说让两宫弟子亲近,自然也无人敢扫这个兴头。大厨房奉令制膳,门人皆正服而往。
但雁声知道的委实太迟了,待换了衣服匆匆赶到,殿内晃筹交错,竟已开宴多时。
贺玉笙见他踌躇,招招手让他径入即可。
雁声扫了眼不见晏琼关,首座更是空空如也,便知他与掌门定有别的去处。果然贺玉笙道。
“师尊与掌门师伯操烦正事,便不列席了。大家本要等你,是我说难得两位师尊不在眼前,师兄弟间不如免去俗礼,随意自在便好。果然你竟迟到如此许久。”
难得语气也未有责怪。
雁声嘿嘿笑了两声,眼睛却扫了两遍没看到“谢二十一”,想他要麽更迟,要麽告了假。既不听人提起,也不好意思询问。向北宫一列行了礼,便挨著朱曼生坐下了。
这时朱曼生在座下踢他一脚,别有深意的看过来。
“师弟这身红衣好精神。”
雁声素知这位师兄目光如炬,怕被他看出什麽端倪,咳嗽一声,只说师兄谬赞。
朱曼生果又道。
“似乎净过身了?水汽甚是好闻……”作势嗅了两声,把雁声嗅出一头冷汗。
“师弟最近真是知礼许多,只是今日之事颇有些不分轻重。若是掌门师伯当真伫临,师弟为修容缺席,可要怎麽交代才好?”
雁声咳咳咳一阵干咳。
“老实招了吧~”
朱曼生换了一副嘴脸,眼睛笑的眯起来。
“我的好师弟一向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是什麽事……什麽人……”
哎呀呀雁声简直招架不住。
朱曼生在苏同生入主西风楼後便接东西园总管,办事一贯老练周详。但他虽被雁声叫一声师兄,年龄却比他还小一岁,终还是少年心性。两人排行又近,年龄相仿,雁声刚入门时就与他多有亲近。後来有所交接,朱曼生更是与这位师弟摆出熟不拘礼的架势来,言谈之间荤素不忌。
这时雁声听他渐渐说到露骨,万分不想把琅官的事都招出来。他脑子里转的飞快,想务必要引开这个话茬才好。
☆、西风碧树 章一 如意 6
(六)
这时忽听一片吸气声,雁声如蒙大赦,定睛看去,却也跟著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是北宫阮师兄,不顾长幼座次硬要挤在沈师兄之前也就算了,这时居然正轻佻的挑了苏同生的下巴,嬉笑道。
“哟,谁叫你们师尊不争气~”
苏同生啪啪两声,卸了他两条胳臂。
殿内刹那安静。
夏凤生最先反应过来,趴在桌子上苦苦忍笑。
阮四时已痛的哇哇大叫。
二师兄李扶见状一怔,望了望北宫行二的傅囹,还未及说话,苏同生已面无表情的点了阮四时周身大穴,向殿门口一脚踢去。
这一踢大有讲究,雁声看出他使了师门绝学三重劲,阮四时这一飞怕是要飞过三丈,初冬掉进殿前百乐池才能算……
还不及乍舌,一旁的沈洛城已若无其事的补了一掌,阮四时顿时掉了个个,直往後殿厢房飞去。
一声重物落地声,几个童仆匆匆赶去。
贺玉笙叹气。
厢房里床倒是有的,只不知道这两条臂膀要何时才能接上去……
苏同生恍若无事,起身向李扶傅囹辞了一辞,竟自去了。
殿内终於一阵哗然。
“雁声雁声,这是怎麽回事?”
朱曼生大奇。他知雁声住过西风楼,与苏同生阮四时一早相识,忙拉他追问。
雁声扶额,不知道要说什麽才好。
“奇了,居然有人敢不知死活调戏苏同生~~”
朱曼生用词精准,调戏两字切重要害。
“阮师兄喝了酒,有时便会这样……”
雁声小心翼翼道。
“这样是怎样?”
朱曼生不满。
雁声见满大殿都是功力深厚的师兄,声音再小也瞒不过去,一脸尴尬。
“想是阮师弟与苏师弟同在西风楼共事,交情自是非同一般的。”
终於贺玉笙接过话头,圆了一圆场。雁声松了口气。
这时一个温和清雅的声音道。
“阮师弟自幼随师尊在外游历,成年後也甚少回宫,说来惭愧,与我们相见也不过两三次,师尊平日多有挂念。今日见他与苏师弟意气相投,我们做师兄的也欢喜,以後也要请苏师弟多多指教。”
这番话说的真是颠倒黑白无耻之极……雁声瞠目。
只见贺玉笙向北宫一位面目清俊口齿含笑的青年欣然回礼。
“顾五师兄言重了。”
原来这就是顾行舟……
想到二十一说谢玲官要他去找顾家兄弟的话,雁声嘴角一抽。
“噗,简直像师尊显灵了。”
顾行舟身边的位子上忽然有人笑出来,语意莫名,声音倒煞是好听。
“之翠!”
顾行舟轻斥了声,又向贺玉笙施礼。
“贺师兄莫怪。”
贺玉笙浅浅一笑,雁声一抖。
生气了生气了生气了……
啊,这又是怎麽了?
於是一场好好的宴席被搅的七零八落,最後还是李扶与傅囹谈起北宫的冬景,两人吟诵酬答了一番,才终於将门面勉强维持了些,月上梢头後各自散去。
只是朱曼生与雁声一路,同行时忍不住向天翻了个白眼。
“天晓得,居然要李师兄去和那个傅师兄寒暄。”
雁声眨眨眼睛。
“诶?这两位师兄也有过结?”
“倒不是过结,只是傅囹的生父是李师兄的授业恩师。傅囹自小独居,李师兄却得傅老头百般教诲情同父子。两人身份一亲一疏,境遇却天差地别,若我是傅囹,必对李师兄有所抱怨。”
雁声回想刚才席上两人斯文客套的模样,打了个寒战。
“北宫的人真是难缠。七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祖师爷保佑,今年不要死人。”
朱曼生嘀咕著,雁声只觉前途多难。
不过想想也是。
其实只有七天。
七天後掌门回北宫,苏师兄阮师兄回西风楼,李师兄回京城,南宫又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雁声在这里住了两年,陪著晏琼关在岭南时甚想念这间院子,担心童仆可有照顾好院中的花木,可真的回到这里,又觉得空落落的。
这里毕竟只是他乡。
那个小孩子,七天後也会离开吧。
天山与天阴山水路要走十天,若不特地相见,便不会再见。
雁声笑,虽还有五年大祭可期,可五年後,小小的少年长成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可还会记得自己这个“只不过长的好看”的人麽。
谢二十一……
刚才席上也有听到什麽十五十六,掌门师伯真懒得取名字。
雁声想,要是自己,就好好给他取个名字……
☆、西风碧树 章二 月微 1
(一)
第二天一早,雁声还待睡个回笼觉,服侍的小童已经匆匆请见,禀说贺师兄请十一师兄过去理一理大祭的事。
雁声还正迷糊,想这些事我又怎麽理得,但贺玉笙传召不可不去,只得将小童奉上的水与漱盐接了,强作梳洗起来。
南宫弟子,贺玉笙无论武功才干都是魁首。二师兄李扶常年住在京城,为人又以君子恬淡处世,南宫的内外事便一向由行三的贺玉笙打理。往日苏同生有时从西风楼回宫述职,两位师兄往往在箦园望秋堂升座议事,盘查各地盈亏,雁声走过路过都是看惯的。
只是这次小童却未将雁声引进望秋堂,而是径自去向贺玉笙自住的明珠院。
雁声跨进院门,只见贺玉笙已在堂前左首坐著,另有三两个下仆正在座下垂头听训,手上拿著笔墨单子一类,似乎是些纸头文章,场面细琐而安静。
“雁声来了?”
贺玉笙向他点点头,雁声乖乖走去他身边站好。
“也没什麽大事,只是想起你也来了不过两年,一些规矩想必不知。也不要你做别的,只是些站位礼法之类,还是要和你讲讲。”
雁声应了声劳烦师兄,贺玉笙挥了挥手,那些仆从便先告退了。
贺玉笙讲礼简洁通畅,一概天时地利祖宗来历全免,只讲什麽时辰站哪里,行什麽礼,磕几个头,雁声一一记下,想到书中繁琐的章目,很是感激。
贺玉笙讲了一柱香时间,又让雁声说了一遍,见他都记下了便道。
“还有什麽不明白的没有?”
雁声老实问道。
“师兄为何不在望秋堂主事?”
贺玉笙脸上波澜不兴,又取出张密密麻麻的长卷交他。
“这些祭辞你也记熟。”
雁声顿时头大如斗。
“望秋堂有李师兄和曼生主持,十分妥当。”
雁声更疑,那便是连苏师兄也不插手?
难道李师兄夺了两位师兄的权?难道两位师兄犯了错要闭门思过?难道两位师兄生病了?
“好了。”
贺玉笙弹他一记额头。
“这几天你就委屈点,少胡思乱想,多做事。你朱师兄那里想必忙翻了天,你有心也去帮一帮,要是实在做不来,就在你的小院子里背背书,练练功,好好养养脾性。旁的也不要问了。”
雁声只得称是。
顿了一顿,贺玉笙又似无意的叮嘱一句。
“师尊那里你近日也不要去打扰,若是冲撞了掌门师伯,又是多生枝节。”
雁声一怔,觉得这话好似有些不大对头,要说有什麽不对头,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这时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雁声转头,只见内间走出一个人。
贺玉笙抬头看了一眼。
“怎麽起来了。”
“也该起了,回去看看。”
贺玉笙点点头,命童仆将早膳端出来,在旁边小几上摆了。
那人便靠著小几坐下,歪著头懒洋洋的喝一碗粥。
“雁声想是也没有用膳吧。”
贺玉笙命小童也盛了一碗端来。
“用了再走吧,回去再好好看熟。”
雁声道了声谢,接粥的时候终於忍不住往那人方向又看一眼,总觉得有些面熟。
那人似也觉得在看他,斜斜瞥过来,雁声只觉他容貌秀丽,一双眼若秋水含情,又灵动异常。
贺玉笙淡淡道。
“你北宫的韩师兄,昨晚应是见过的。”
雁声一怔,眨眨眼。
韩之翠吃吃笑起来,将散开的头发往後捋了捋,也不在意。
“雁声见过韩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