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执迷必不悟-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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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在官道坠马都是他安排好的?
“抱紧我。”凌北静低声命令,我一抬头,才看见原来前面已经到了妫水。官道之所以不修在平原上面而偏要盘上西山,就是因为这里有妫水险滩,不易修路,不得修桥,不宜走马。
此时我正侧坐着凌北静身前,很是不稳,若是落在激流里可就不太有趣了。故而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那人身躯,胸膛已然感到了对方胸膛的热度,然后——
几乎是一瞬间,“乌爵”跨过险滩,已然落在了另一边的平地之上。
我不由自主的呼出一口气,好装备果然是事半功倍。
突然觉得凌北静在轻笑,不由抬眼看他,只见那对眼睛光华湛亮,心中一动,赶紧撑着马颈子把腿迈了过来。顿觉眼前一片开阔,果然这马还是要跨着骑的。
却听那人在身后低声责备:“别乱动。”
顾不得打理凌北静手臂上的箭伤,两人骑着速度飞快的“乌爵”不知在荒郊野地的奔了多久,眼见已经日昏了,凌北静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走的路线太过复杂,除了官道什么都走,是以我也无法分辨置身何处。
终于远远看到了几户人家。
凌北静停下马,看了下手臂,扯下一条布条匆匆忙忙的包好。
“怎样?”我上前去看,他却回身挡住。
自然地甩了下袖子,浅浅的勾起一个笑来,“小伤而已。”
说着,他把缰绳交到我手上,自己往农户的方向走去,我连忙拦住。
“怎么了?”
我上下打量着他,考究到一看就知道跟周围一切格格不入的长衫就不说了,手臂上明显的包扎也不说了,单看他身后背着的一张轩辕岱日,一把秋水长剑,一个大的过分的箭匣以及里面余下的几头估计连龙都能射死的铁箭,就足够把人家百姓吓得闭门不出了,“还是我来吧。”
凌北静摇头,直接上前去把柴门推开,大方走了进去。
☆、长风可驭(2)
“喂,你怎么……”我急着追上去,却发现里面根本没传出我想象中的尖叫。
“怎么没人?”
凌北静细细查看了灶台和橱柜,“恐怕是担心战事逼近,举家逃走了。”
我点点头,在边疆这种事情并不少见。于是心安理得的住下。
凌北静找出农户来不及带走的粮食菜蔬,自又做起饭来。
我不禁很是纳闷的看着他。
他抬眼一笑,“行军打仗免不了落单吃苦,自然什么都会做些。”
我身子一背,“君子远庖厨。”
马背上狂奔了一天,我连饿都不会饿了。
凌北静很是仔细,卸下来的弓箭摆放在堂屋角落,还用麻布盖在上面遮挡了一下。
正合我意。这把弓,实在是不想看见。
凌北静教我看着饭菜,自己走到院子里不知去做什么。我当是他去照料乌爵,也没怎么介意,没想到一抬头却见他提了两个满是土的酒坛子回来。
“早听说这样带家家都有藏酒的习惯,果然给我找到了。”凌北静挂上一脸狐笑,递给我一坛。
“好酒。”他仰头大灌几口,“虽然是红泥野焙,倒也是陈酿,比起花荫影一点不差。”
我自叹服,这人真是厉害,逃亡途中都忘不了喝酒,不过看他那副的样子,我也受了蛊惑,打开尝了尝。
好烈的酒!
我呛得咳了一声,却见凌北静很是享受的样子,还从橱子里翻出个皮水袋,灌了满满一袋进去。
不久饭菜出锅,我闻到香气突然觉得肚子里馋虫大动,也不管庖厨远啊近的,凑到了那人身后。
这时已经是仲秋时节了,太阳一落山外面就变冷许多。普通农户家没有许多规矩,灶子就设在堂屋里,做过饭后虽然弥漫着煤气烟气的,却很是暖和。我自中毒之后,特别不爱受寒,故而贪恋灶间温度,直接搬了两把板凳过来,眼巴巴的等着开饭。
突然柴门响了一下。我刷的站起来,听见敲门,小心的把木门打开一条缝,却见来人身材矮小,等他们走近,才看出原来是两位佝偻老人。
老伯和老妇拄着拐,相互搀扶着,手中捧着个破碗,也许是附近同样为了躲避战争而背井离乡的老人吧。
“年轻人,赏点吃的吧。”前面的老伯颤巍巍的向我伸出了碗,“可怜我们老两口,连着两三天没吃东西了。”
我见二位老人确实可怜,点点头答应下来,接过破碗,刚回头要给二位添饭,却被凌北静一把拉了过去。
破碗“啪”的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凌北静一剑过去,直接斩断了老伯的喉咙。
我一惊,忙一回头,却见那老妇一看形势不对,立刻直起了身子,一把撒出些白色粉末,形成了浓厚的烟雾,连忙回头,撞到凌北静身上。
“小心!”凌北静顺势抱住我猛地转身,小声“啊”了一下。
然后,我听到了熟悉的“嗖”一声。
等到烟雾散去,我才看到那老妇已被一箭穿心,倒在小院里。
“你怎样?”我见凌北静左肋间插了一把匕首,不知他伤势如何,忙伸手去解他衣服。
凌北静却拉住我的手,走到假冒老妇的那人身边查看,一把撕掉那人脸上的人皮面具,眉头皱了起来,“是探子。过不了多久人就来了,我们快走。”
“你的伤……”
凌北静勉强一笑,“咱们先走。不然给项渊抓住,就不是受伤的问题了。”
我忙点头,去将乌爵牵过来,跨到马上。凌北静背好弓箭也上得马来,一鞭子抽到乌爵背上,乌爵便在月下奔跑了起来。
我仍是驾马,但这次虽然身后没有追兵,却心头更加熬煎。那人身上匕首有多深,我虽然看不到,始终见他那副样子就猜个大概。若是伤及内脏,恐怕不需要项渊的人来,凌北静已经支撑不到。
“去哪里?”我问。
“北。”那人吐出一个字,声音却很是嘶哑无力,似乎在强忍着疼痛。
我心里一凉,只是向北去。
秋夜的风已经很凉,身后的人体温却高的吓人。
乌爵在草场上狂奔,天空无比明澈,月光都不及星光闪烁耀眼。
不知过了多久,我估计项渊的人一时半会儿不会追上来了,始终惦记着凌北静的伤,便准备加速跑上一阵就停下来看看。
于是扬起了鞭子——
却突然觉得那双一直扶在我腰上的手忽然滑了开。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抱住我。”我命令道。
没有回应。
“抱住我。”
我缓缓的勒住马缰,乌爵很是乖顺的放慢了脚步。
我不可自抑的微微颤抖,不会的,这人一向命硬得很,连困在湖心时在百个水鬼的包围下都能逃脱追捕,我不信一把匕首就会要了他的命。
猛地勒住马。
“聿——”乌爵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凌北静亦顺势向后倒去。
“混蛋!”我去拉他,一个不稳也滚下马去。
那人安安静静的仰躺在草场上,同样是摔下马,却毫无反应。
“凌北静,凌北静……”我慌忙伸手去摸脉,幸好还有微弱脉象,只是全身烫的惊人。
失血却怎么会全身热成这样?我去查看他伤口,却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血流成河。
——相反,伤口竟然没有一滴血。
“怎么会……”我伸手去摸凌北静的左肋,却觉得透过破损的衣物摸到了一种很奇怪的材料。
我将他背上武器统统放到一边,解开凌北静的外衣和中衣,果然看到了一样料想不到的东西。
那东西像是传说中的金丝宝甲,贴身穿在他身上,只不过是呈现银白色。这件宝衣没有丝毫破损,可见匕首没有伤到凌北静。那他身上何以如此滚烫?
我恍然大悟,忙将他两臂也褪了下来,解开他手臂上的伤口包扎,那里已经呈现明显乌色。
有毒。项渊的箭上有毒!
宝衣仅仅包裹住了凌北静的胸腹,而他中箭的是手臂,想不到匕首没有伤到他,却给这小小箭伤重创至此。
我连忙将他抱到怀中,低头去吸他的伤口,明明知道他中毒已深,却仍妄想减轻毒性。
心中却愈见冷了下来。
此毒凶险,若不马上解毒,必然伤及性命,而我连这里是哪都不知道,到哪里去找解药?
为什么……宝衣明明护住凌北静性命,却偏要让他又中了毒箭?
为什么,我已暗中决定永为东衡云显,偏要让我误以为可以做回程子锐?
不禁眼眶一酸,却可惜从小被母妃教训,从未试过哭泣的我,已然不知如何流泪。
还是即使有泪,都要被怀中人骇人体温蒸发?
“子锐……”凌北静突然发声,我连忙抬眼看他。
未料这狐狸却微弱的弯了下眼睛,嘴角似挑非挑,抬手来划我的脸,“不许……趁人之危……”
☆、长风可驭(3)
经历了一晚的煎熬,次日清晨的凌北静竟然好了起来。他说是自己没见到子锐安定下来不肯瞑目,我狐疑的看了他半天,始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唯一的一点可疑,是他趁我去牵乌爵的时候,偷偷把带着的一囊烈酒全部都喝了进去。
“我们到底去哪?”我见他生龙活虎,完全不像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样子,不禁怀疑是不是箭上没有毒,而是我被那口农家烈酒弄得醉了,自己发了怪梦。
凌北静眼睛微弯,“向北。”
向北就向北吧。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
出了烟罗湖一路向北,岂不是明濛?看看马上那人背后的轩辕岱日弓,我突然明白过来。
“你要去找程淇?”
“不错。”凌北静笑得露出两颗微尖的虎牙,“还有我师父,大将军箫岭。”
我一怔,“你不回齐国却要去战场,岂不是舍近求远。”
凌北静并不回答,只是伸手将我拉上马背。“若是连夜赶路的话,明早就该到了。”
我点点头,“你可以的话自然是要连夜赶路的。我们先快点赶到个大点的城市,看能不能想办法好解去你身上的毒。”
果然是不能对这种习惯于得寸进尺的人好上一星半点。我刚说完,就觉得他忽然从后面抱住我,刚要挣扎,那人却自觉放了手,只是低低在身后应一句“好”而已。
乌爵带着我和凌北静一路狂奔,路上景色已经与我们刚刚离开烟罗湖的时候非常不同,深秋的草场一望无际,天风游曳,晴空万里,只觉天高地广,人的心境也不自觉的开阔起来。
项渊的人应该是被远远甩在身后了吧。
这日傍晚,我们遇到了一户牧民,中原各国一向跟明濛语言不通,凌北静和那人交谈起来却很是轻松自如,不知是跟着萧岭驻守北疆的时候学的还是在鸿胪寺为外交考虑而学的。
牧民很是淳朴,不知凌北静跟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对他似乎十分信赖,看样子还准备杀羊招待我们。凌北静摆摆手,谢绝的牧民的好意,只是好酒却狠狠的灌了一坛。
我总觉得他这样嗜酒不同寻常,却也没有头绪。他平日酒量很好,但也不至于千杯不醉。牧民的小女儿替我们斟酒,盛情难却之下我也喝下一碗,牧民的酒是驱寒用的,又干又烈,终于让我全身暖了起来。我见凌北静似乎也是有些醉意。在牧民处用过晚饭,凌北静抓起弓箭将我拉出了牧民的帐篷。
“做什么?”我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