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执迷必不悟-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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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儿马屁拍的倒好,我却无心应和。
战场上的程衍,用的便是这轩辕岱日。
大哥与父王,便是死于这轩辕岱日!
“众位,你们不知道吧,皇兄就是用这把轩辕岱日弓打下的江山!”程衡说得无比得意,他敬爱的兄长,自然是用这把弓,射死了我的兄长!
我抬头,程衍灼灼的眼光中流转着轻轻的笑意,正是看着我。
胸中便是忽地腾起一股怒火。
大臣们此起彼伏的称赞之声中,我甚至有些后悔,两年来拒绝了各方势力,要我举起大哥的旗子反复江山的邀请。
子锐无意争王,无意争功,但也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尔等却何必反复羞辱于我?
“太子,朕今日便将此弓赠你。”
“谢父皇,”程淇凝重跪下,“儿臣定当越马扬刀,弘天道,保江山!”
我在一旁看着程淇。
不过半年不见,已看不出东郊赛马时的半点天真,抿了嘴的样子,是要柔和些,其间的跋扈却有八分像极了程衍。
“程子锐,”程衍突然叫我,语意十分的轻快,眼神里的玩味却只让我想一拳砸上去。
我看着他。
程衍,从你将气息奄奄的我从战场上带回皇宫的那一刻起,程子锐的骄傲已经不复,又何必一再相逼?你降我的爵位,却不降我的衣食俸禄;不让我上朝参政,宴席游冶却从来不会忘记叫上我这贰臣,我这前朝的遗族、旧皇的盛爱,我的俯首帖耳便更添你的辉煌!
我程子锐何其美丽,程衍的完胜哪能缺失这样光彩夺目的点缀?
“你退下吧,”程衍风轻云淡的挥手,“朕安排了歌舞游戏,后面便是才子们的主角儿了。”
“是。”我回答的不能再恭顺,“只求皇上能再答应臣一个小要求……”
“哦?”程衍大概不记得程子锐在他面前表现过这么大胆。
“烟凝姑娘送臣的卷轴——”我看看内监手中的卷轴,笑得不能再卑微厚颜。
“呵!”旁边传来武王程衡不能再响亮的轻蔑笑声。
我只当没听见,见程衍不耐烦的挥挥手,取回我的卷轴来,一脸的心满意足。我自走回座位,一路上许多旧识默不作声,抑或摇头叹息的,我也只当听不到。
众人坐在席上,不久便上了一场歌舞。这时有些臣工起身互相的敬酒。宫中的乐舞算是精彩,只是看多了也有些疲倦,我不出声的呵欠一声,抬头却看见余亦元和顾青书两个。余亦元喜欢贴我我知道的,刚才在席上他就不住的看我,像是对我有话要说。而那顾青书看我的眼神应该变得更加不屑了吧,毕竟如今的我在他眼中除了不忠不义,便又多了个不节之罪。我还是十分厚颜的冲他笑了笑,却意外的发现他冲我点了点头。
望天,月亮怎么没从南边出来。
余亦元总有问不完的朝堂事,陆鉴修啊陆鉴修,你还是快回来吧,作为顶头上司的教导责任,我倒先替你扛了!算了,提携后辈总好过跟一群老家伙不咸不淡的喝酒,我就不拖你请客了。
“程大人,那为什么盐铁司与水部最后又独辟出去了?”余亦元大眼睛一眨,便叫人觉得不好拒绝了,于是乎从开朝讲起,从邻国讲起,好一阵子之后,音乐突然换了。一班宫伎卸掉层层轻纱,在一旁取了剑,表演起剑器舞来。
“邶国宫乐——”内监拖长了声音喊着。原来邶国的宫乐也来助阵了?攻打明濛有利于东衡、邶两国,邶国弱小不能为,可程衍也没放过,兵马自己出了,粮草让他们负责了不少,这连宫乐乐女也来了。
须知怎的一会儿换了队列,一名女子单独走了出来,在中间舞起剑来。她踏着鼓点,将剑器舞得行云流水,倒是十分美丽。余亦元也不做声了,专心致志地看起舞剑来。
这时又有些奇巧的东西了。只见几名内监推上一个一人多高的木架,又抬上来一个大鼓,鼓的外沿伸出一圈圈的莲花瓣,细看每瓣又都是一只花灯,灯内烛火摇曳,辉煌漂亮。
当中舞剑的女子由几个女子擎起一抛,稳稳的站在了大鼓的鼓面上,随后不知怎的,四周伴舞的女子点燃了最外圈的花瓣,原来花瓣的外延也是可以点燃的!只见当中的女子用剑蘸了灯油,画着圆圈一挥,整朵莲花上所有的拉住烟火“呼”的着起来,一时亮如白昼,大家短暂的静默了一下,随即鼓掌叫好了起来!
身边的人皆目不转睛,我却微微皱了眉头。总觉得这女子美则美矣,却似乎不是寻常舞女的样子。
女子甜美的微笑着,粉色衣衫露着雪白的玉臂,带着手中剑器,挥舞起来异常美丽。脚踝上系着五色的丝绦,随着雪足踏出厚重的鼓点;手腕上金色的手环化成光带,宛如天上虹——
金色手环!
我心中猛地一震,却见众女突然涌向莲花,所有着火点一爆随即熄灭,整个莲花也在极致的绽放之后瞬间凋谢,而众人所见的最后景象,便是女子飞身跃起,之后一切就没入了黑暗!
糟糕!我的心跳得厉害,只是才被强光刺激,纵使我专门练习过夜视也十分困难。
但我还是看见了。女子的手环里射出了两枚暗器,同时,暗器飞舞,只看到女子的暗器被打落在地上,而她的膝部也中了一记——而且,两记并非来自同一处。
暗杀!
几乎不到一眨眼的时间,跃起的女子重重的摔到鼓上,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娇呼。四周灯很快被点亮了,众人看见女子还保持着笑容跪着鼓面上被人抬下去,觉得精彩之极,“好!”,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但他们未必知道,女子的膝盖大致已经废掉,她是再也站不起来了。退场的微笑中,饱含着一丝苦涩。
而刚刚她想要暗杀的人,并不是帝座上的程衍,而是——由大致的方向判断,或者是武亲王程衡,或者,是静宏王爷凌北静……
我看着这二人,都像是浑然不觉一般的跟着鼓掌赞美,但仔细留意,便看得到程衡的额上有一层细细的汗珠,而凌北静的笑容,多少有些诡异。
“皇兄,”掌声平息,程衡突然开口,“臣等还没看够呢!”
“对呀!”“是!”底下许多人跟着起哄。难得冰块儿一般的皇上今晚十分和蔼可亲的样子,大家也都不顾及许多了。
“那王弟有何建议呢?”程衍笑问道,“邶国宫乐这次便只有这一组了。”
“女子舞剑总是无趣,”程衡摇摇头,“臣弟倒听说这宴席之上有个人的剑术十分了得呢!”
☆、湖声夜雨(5)
“女子舞剑总是无趣,”程衡摇摇头,“臣弟倒听说这宴席之上有个人的剑术十分了得呢!”
程衍也不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程衡继续说下去:“臣弟听说,程子锐自幼师从铸剑阁掌门夏鼎天,习得铸剑阁干支六十式的剑法,一直想有幸欣赏一次呢。”
我看着程衡,他这又是何意,难道,要与我对阵?
“臣更想领教这‘干支六十式’的厉害,不知程大人可否圆了程衡这个念想?”
我现在武功不说全失,也留不下三分了,只是这样的情况如何推却?只怕程衡根本无意与我比剑吧。
“子锐功力与武王相去甚远,恐怕无法抗衡。”我自谦恭。
“诶,舞剑只是看看花架子,本王不会用力的。”程衡轻蔑之意明显不过,“皇兄在此,程大人你还诸般推辞,意图在何?我看大人就不要推辞了。”
“程子锐,你说呢?”程衍问我。
“这……”我正犹豫,却听见凌北静的声音。
“皇上,程大人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功力也失了很多,只怕王爷天生神力,打斗之间难以把持,伤了程大人,于太子出征且非吉兆啊。”
凌北静这番话吟诵得十分优美,却不招武亲王待见。“凌王爷,就你看来,本王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吗?”
“凌某并非此意,”凌北静彬彬有礼,笑容也不能再俊美,“亲王若定要看铸剑阁的‘干支六十式’,凌某愿意代为领教。凌某修得都是细巧功夫,工于内家,收放更自如些。”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众人一致同意,程衡也就不再反对,讪讪坐下,只是有些心有不甘的样子。
我接过内监给的剑,青光四溢,倒是好剑,当然比“景铘”就差了许多。
我与凌北静略略拜过便出手了。凌北静今日着的是宝蓝的衫子,幽幽的光彩倒将脸庞衬得格外无暇,笑颜也是无双的引人注视。身材颀长,却十分灵巧;四肢纤长,力道却一点不小。我正估摸着若是我武功还全在,能否打得过他,没曾想凌北静一个旋身,险些破了干支六十式的第四式“卯开平光”,两把剑身紧紧抵着,划出一阵火花。这才是他的二分力气!我虎口一震,借力错开身去,正与凌北静擦身而过。
“小子锐还撑得住么?”凌北静一声调笑,话语正暖暖的吹到我的耳际,只觉得一股热气冲到头上,耳朵一定红了。
该死!我连出四式逼近凌北静,见他笑得暧昧,连忙躲开去,却正中这狐狸下怀,一剑直冲我的命门。幸好功力没了,能力还在。我又躲开,却听凌北静一句“好可爱”,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落在我耳朵里。
挑衅。我加快出招,将凌北静逼得连连后退,却见他一弯身,拾起地上一枚细小的黑色物体。
刚才的暗器!
“小心有毒!”我压抑着声音脱口而出,抬头见凌北静笑得又暧昧了几分,说着“你关心我”不由有些气恼自己。
看到我的身下正有弹开的另一枚金色暗器,我一手挥剑刺向凌北静,一手反撑到地上去捻,不想凌北静也同时出手,两人胸口紧贴,交换了一瞬的温热。
一种异样的感觉冲灌全身。我取了暗器飞快跃开,定心凝神与凌北静再斗。
两道光芒交缠着!凌北静何其聪慧,竟开始用我的一旬前的对应招式克我的下一招——这便是看上去复杂之极难以攻克的干支六十式第四旬的致命弱点,他竟然这么快参悟。我也不敢有辱师父威名,调换了招式顺序,还是应付的好不辛苦。
最难得恐怕还是集中精力,这厮时不时的口出狂言,外加越轨动作越来越多,我真想提醒他,这是皇宫,而周围是列位臣工,外加一个一直虎视眈眈的程衍大皇上。终于完毕落地,却听四下寂静。
许久,才爆出一阵鼓掌叫好,竟比刚才更热烈也不为过了!
我与凌北静笑得一模一样的谦逊美好,忙不迭的四下拜谢着,却听他突然问我:
“为什么救我。”
我的笑容僵硬了一下,救他?
“不是我。”
“……”
“当真不是!”真想学解忧瞪他一眼!同时心里也忍不住琢磨,凌北静应当看到了些什么,如果射中舞女的暗器来自我的方向……
不是我,就该是我身边的人了。
老眼昏花的周大学士?
如若不是,就只有……
“沈大人,‘书剑公子’!厉害厉害!”余亦元迎上来,毫不掩饰眼里的那股崇拜之情。
而早已默默地回到原位那个人……
我举杯,对着顾青书,随即一饮而尽。
☆、湖声夜雨(6)
鉴修回到靳都这天,正赶上给新上任的尚书大人贺喜。
沈家的产业短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