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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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鱼,厨子已经亲口尝过,无碍,请用。”
南部久闻河豚之名,恨无缘得见,又听说无毒,自是踊跃下箸。连皮带肉拣起大块来,正欲下肚。不防繁昌用筷子轻轻压住,自己做了个示范,将鱼皮反卷来,外皮包肉,说:“这鱼皮有棘刺伤胃,要反过来才行。”
南部大为钦服,连声说:“支那人的吃食大有讲究呀!不像我们日本食物单调。日后战争结束,我定当请上几个支那厨子,在东京开个饭店,会赚大钱的。”
席上众人闻言皆笑,但俱是感叹不已。繁昌却会顺风扯旗,笑道:“到时候,南部将军的饭店,周某也参上一股,鼎力支持,咱们共同发财,行不?”
南部举杯与他一碰,点头笑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战争结束后,咱们还是要精诚合作的。”
(四)
这场酒宴喝喝谈谈,到了晚上10点方告结束。两方人等各自散去。
周家兄弟三人在街头和南部一行分手后,转身向同春里方向走去。此刻月朗星稀,正是夜游的好时候。他们情不自禁放缓了脚步,驻足于坊街路口一座年久破旧的亭轩边。此刻,清风习习,荡过他们酒精醺然的身体,如水般漫溢过他们的四肢,顿时感觉到一阵无比的舒畅。
繁昌叹息道:“久在乡间,难得在城中赏月,这一轮明月高挂城头,柳树飘拂,鸟鸣阵阵,倒是个让人休憩的景象。咱们三兄弟在城外失之交臂,依旧还是在这城中聚拢来,自是天意如此。”
第十二章(7)
繁盛望着繁茂,笑道:“老大忽然良心发现,忆起咱们来了,得陪他坐坐。”
他们俩拉着繁昌去亭内,拂去石凳上的浮土,各自坐下。
繁盛取出包飞马烟来,散给二人,说:“清乡一过,咱们这飞马烟也难买到了。不知道新四军转到哪里去了。”
繁茂点起烟来,吸了几口,心情忽然变得有些黯淡,油然叹了口气。繁盛是个细心人,感觉到他情绪的低落,取笑道:“三弟倒似个女人性子,见不得这夜景的凄凉意味,居然作妇人之叹了。”
繁昌也笑,说:“听风流泪、睹月伤心,乃是才子佳人的禀性。咱们周家,有这么个才情并茂的人物,也是有福啊。”
繁茂轻笑几声,说:“狗屁不通,你们这是什么话?我不过忆起少年时节,跟着你们后面在这里闲玩时的情景,有些伤感罢了。日后,咱们三兄弟倘若天各一方,怀起旧来,怕是记不起这处不起眼的老亭子了。”
繁昌、繁盛俱是大笑,各自搀起这个小弟的一只胳膊,笑说受不了这等酸劲,还是快些回家的好。三个人在月色下一路快走,回到周宅。
兄弟三个嘻嘻哈哈进了宅子,却见周太太坐在照壁后的正厅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说:“你们几个都这么大了,怎么今晚都像孩子似地疯闹?莫不成真的是黄汤灌多了?”
说着,她的嘴角仿佛也漾起一丝笑意来。
繁昌笑道:“妈,老三方才在街头老亭中忽生怀旧之心,说是想起了幼时跟在我们屁股后面玩耍的旧事。我们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只得聊作少年乐,陪他笑笑闹闹罢了。”
周太太拍了拍座椅上的扶手,挥挥手道:“时候不早了,去睡吧。明儿早起,再和你们闲谈。”
这兄弟仨齐声唱了个喏,答应着向后宅走去。
周太太站起来,手捻着佛珠站在石阶上,目送他们拐入甬道,忽地潸然泪下,隐约间低声抽泣起来。她身后侍奉的丫头如云有些不解,轻声问道:“太太,您哭什么呢?他们并没有惹您伤心啊。”
周太太用手帕揩了揩泪水,摇头说:“我是见他们三个这般要好,心里高兴才这样子的。一晃多少年了,难得一见这样的场面了。真是……”
周太太如此伤感,半恍惚间似乎一厢情愿地将三个儿子变幻回了孩提时光,陪伴在他们左右的,是自己逝去不再归来的青春模样。那段日子,已经和沧桑岁月一起沉沦下去,风化成为这青砖灰瓦的古旧宅堂,在瑟瑟秋风中留下了一连串的莫名惆怅。
周繁昌此次回城,一路上深思熟虑,想一出手就显示出惊人手段,给新四军地下组织一个下马威,同时也给南部襄吉看看自己这些时日在乡下追逐游击队所积下的老辣道行。回城后的10天,他都逗留在周宅中,看看距离临盆日子不远的妻子玉茹;和两个兄弟喝酒、打牌;又去陪母亲周太太聊家常,一副解甲赋闲的样子。
文明旅社本部那边,一行部属20余人回到下处,也偃旗息鼓,关起门来聚赌、轰饮,睡觉,看不出有任何的异常举动。
繁茂依旧去学校上课,途径德顺元药铺时不时总要进去坐坐。这天进门,见无旁人,第一句就说:“我大哥昨晚回城了。”
李掌柜笑吟吟道:“谢谢,我昨天下午得讯。当时,他刚刚在半途当中。沙沟方面有咱们的人抢先一步赶回来了。令兄回城,目的就是要破坏城内新四军情报站。咱们前些天在城里动手,重挫了日本人的锐气。他们要雪前耻,只有借重他了。但这样一来,沙沟等地区游击队的心腹之患一去,正好放手大干。上级指示,城里组织在保存自己的同时,还要适时地发动一些袭击,拖住敌人的军事情报力量。”
繁茂面有喜色,说:“外面的形势向咱们有利的方向发展了。我想去参加游击队,真枪实刀地和鬼子干,省了窝在这个鬼地方难受。”
李掌柜笑了起来,说:“城内斗争形势比之于外面更为艰险。像你这样的能够完全潜伏,不被敌人疑心的同志已经不多了。眼下,城外大批的游击队早已枕戈待战,你我在城里做好策应工作就是了。”
第十二章(8)
李掌柜所说的这么个占领区形势,对于繁昌而言,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不值一虑。他在宅内尽兴玩了10天,回到文明旅社,关起门来开了个秘密会议。事先在城外预伏好的7名暗探,将这些日子侦察、跟踪的成果汇总成文,送到他手中。他翻阅了一气,点头道:“要多注意那些频繁出入、往返于城乡之间的人。我这次要捕的是潜藏在水底的大鱼。那些零星的过客,不是我的目标。”
繁昌此次会议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彻底端掉新四军多年经营的秘密情报站,一劳永逸地解决这心腹之患。根据他在乡间跟踪、追查新四军游击队的经验,再触类旁通、举一反三,认为只要城里存在着新四军的情报站,那么它和新四军根据地以及城外武装的联络就不会中断。它们之间,必定存在着一条长久而不为人知的通联线路。所以,破获这条线,可以顺藤摸瓜,捕捉到情报站的踪迹。
这些天以来,那些秘密行动的特务们已经将3天至10天内有过重复往返城乡之间的可疑分子登记造册,并积极查验其身份,通过仔细的甄别后,紧抓时机,予以重拳出击。现在,海陵城中的居民们对此依旧茫然无知。不知道凡是短期出过城的人,都已经进入了76号情报站的监视之中。
繁昌此次行事极为谨慎,严令手下本分风声不露出去。以期达成行动的突然性,令对手措不及防。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沙沟镇,沙沟县里,已是一片热闹,恢复了集市的繁荣,成为四乡八里最为热闹的场所。
方世成住在督导公署内,无所事事,便摇电话给镇内新安置下来的便衣队,约马冠群过来搓。马冠群本就酷爱此道,以前在上海租界里被76号逮住时,就是在麻将桌上。后来进了大狱,降汪之后,又到海陵来,终日颠沛难得有机会玩玩。这会儿听方世成相邀,不由心底痒痒的,决定赴席。
方世成早已约好新任沙沟县长、沙沟镇长二位,虚席以待。四个人都是老牌客,见了面寒暄几句后,上了桌子,哗啦啦推洗起牌来,自是其乐融融。马冠群是久旱的泥土,得此甘霖,手气居然出奇地好,一连自摸了两把,望着桌上堆起来的银洋,喜笑颜开。
方世成不动声色地点起一根烟来,说:“失敬了,原来马队长牌技这般了得。昔日,在沪上潜伏时,定是靠着这劳什子打发时间了。却不想无意间成为了彀中高手。”
马冠群一笑,说:“哪里,已是运气好罢了。方专员难道心疼输了钱?”
方世成大笑,说:“苏北行政公署这样的招牌下,田赋税收数以百万计。这些许小钱,也值得方某人心疼?”
沙沟县长李某瞥了马冠群一眼,说:“马队长,我和刘镇长都是守据一方的地方官员,财政用度自有来处。你不必替我们心疼。赢了你的钱,我们三个倒是不落忍。”
刘镇长笑嘻嘻道:“马队长日夜操劳,专员也该体恤,放一两个肥缺给他才是。”
这句话犹如重锤般在马冠群的心头重击了一下。他情不自禁地瞧了一眼方世成。方世成依然面含笑意,手中捻牌,似是对这二人之言不闻不问,啪地打出个白板来,不由地叹了口气。马冠群碰了这张牌,又去摸了一张来,说:“方专员权倾地方,怕是马某这点小小的本钱,不在他的眼里了。”
方世成吐吐舌头,指指他随意打出的一张三条,笑道:“我成了。马队长出冲一把。”
李县长冷笑说:“马屁在牌桌上拍起来,无声无息,无色无味,天下至术也!”
方世成伸手,以食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以示话说得过分了。马冠群初次和这三人相交,心中虽有提防,但自惭财势远逊,不一会儿几圈牌下来,提防之心转成了艳羡之意。他一边打牌,一边窥测方世成的心思。
方世成面无表情,却觉察出他心神不宁的症状来,佯作斟酌道:“其实,适合马队长做的事是有的。但,我这里擅自让他挂名,周大少爷那里,怕是要有意见的。弄不好,还会以为我在挖他的墙角。”
第十二章(9)
马冠群听他的口风,心中失望,低头不语。
李县长和刘镇长却一唱一和起来,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是捧汪先生的饭碗,凭什么肥瘠不均?他周少爷没本事给手下谋利,人家替他办了,不来感谢还生什么疑心呢?再者,方专员也不是等闲之辈,他跺跺脚,江北地面上也得摇上几摇。谁敢不给他面子?
方世成笑呵呵望着马冠群,说:“马队长本钱还是有的,只是不大会拿出来周转。我来替你出个主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马冠群惊喜不已,忙道:“洗耳恭听,洗耳恭听。”
方世成在桌面上胡乱地画了个爻符,思忖道:“贵部共有200人左右。我看情报工作有四五十个人做就足够了。其余人都给个实窝。沙沟以南40里地的周庄,你想必是去过的,那里是里下河盆地出口要隘,一直没有好好予以重视。我看,你的人可以守那儿,从来往货船上抽厘金,倒是个上佳的去处。你肯去吗?”
马冠群立即起身,拱手作揖道:“多谢方专员的提携,在下感激不尽。”
方世成笑道:“周少爷那里,不妨事罢?”
马冠群摇头道:“不妨事。我就说游击队出入里下河地区的重要通道,就是周庄。把持此处,是为了限制游击队的活动。”
桌上三个人大笑不已,连声称赞马队长的应变之策高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三天过后,便衣队中三个重要的头目被马冠群邀请到沙沟镇上的浴室里洗了个澡,然后叫来两盘烧鸡,就着瓜干酒边喝边骂娘。这些天野外的生活着实累人,他们本都是些养尊处优之辈,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