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町物语-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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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的没错,所以在这里举行镇花祭是最合适的地方了。” 足利異熾回道。
听着他们的对话,贑仁才明白今天的宴会究竟是怎么回事。
镇花祭……原来今天是为了镇花祭……说起来……今天的确是春天的最后一天了……自己竟然忘了有这么一回事了……
“只是不知道今天会有什么样特殊的节目呢……”看着在月光下绽放得娇艳的紫藤,天皇感慨到,“难得今天月光如此的好。”
“在祈祷落花安息的日子,自然是最优雅的舞蹈和音乐才能配得上,如此的好光景。” 足利異熾说着,瞥了一眼,在一旁看着内庭中那丛紫藤发呆的少年,“上次去伊势神宫的时候,有幸一睹斋宫的神乐舞,真是惊为天人。我这里虽没有可以比拟斋宫舞姿的节目,可以依然也有能够讨得天皇陛下和东宫殿欢心的物件。”
说着,他放下手中的扇子,开始击掌,击掌三次之后,有采女陆续的为宾客和主人奉上清酒和食物,此时在内庭中的那个舞台旁边突然多了四个身着短袖水千的男子,他们手执朱红色的棍子站在太鼓前开始有节奏的敲击着。
当鼓点伴随着风声融入那片松林的时候,宽大的湖面另一头,那片漆黑的松林中开始隐约的有灯火闪烁,并开始传来了舞乐声。
天皇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太鼓旁边的乐师有弹奏的乐器,不由得探身问向身边手执酒盏,含颌而笑的男子:“真是奇怪,不知道哪里来的乐声,刚刚还觉得有些远,现在又觉得近了,和那对面越来越的灯火可是一起从天上来的吗?看上去很美,美中不足的只是有些略显不太真实。”
足利異熾瞥了一眼那正在移动中的灯火,回道:“如果我现在就告诉陛下您那是什么的话,那就失去了安排这一切的意义了。”
听着足利異熾那故弄玄虚的话,贑仁很是鄙夷,他知道那其实不过是这个男人安排的小把戏,那灯火处必定有一艘游船,船上也必定是有乐师,船移动着,就会有音乐声和亮光由远至近的感觉。
想来应该是取自唐代诗人杜甫的《增花卿》中的:“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这两句吧……
看来他还真是低估了这个男人……
看着他那阴晦着的脸, 足利異熾浅抿了一口酒道:“亲王殿下好像有些明白那是什么了?”
侧目斜视着这个发话的男子,如果是常日,他必定反唇相讥,只是今日,他只想安静的过完镇花祭,然后早点回到禁中,于是贑仁回道:“很抱歉,将军大人,贑仁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对于那湖面上究竟有什么,贑仁和父皇一样,很好奇。”
听出他的意图,足利異熾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望向了那越来越近的灯火,在乐声中,那灯火渐渐的显露了真实的面目。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眼前出现这一幕给彻底的吸引住了。
那是一首装饰着龙头鹢首的画船,画船里坐着身着唐装的乐师,弹奏着诸如万岁乐,太平乐,贺殿一类的由唐土传来的舞乐,船首和船尾还有两名舞姬在上面翩翩起舞,画船上灯火通明,映衬着唐衣的乐师和舞姬,还有那飘飘若仙乐的唐风舞乐。
好一似天上人间,竟分不得何来银霄殿,又何来俗尘世……
“果然很有意思啊!異熾将军!”天皇说着,难掩脸上的兴奋之情。
“天皇陛下您喜欢就成。”
“将军你真是一如既往的讨朕欢心啊!!!”天皇说着,朗声大笑。
听到他的赞许和笑声,又适逢那舞乐正演奏到美妙之处,在一旁的公卿们随即附和道:“万岁乐和御音相和。”而后便是“万岁,千秋”的齐和声,此举令天皇更是高兴,笑声更是显得越发的高亢了。
乐船在湖面上停留的时间一直到几首唐风舞乐演奏结束,伴随着它再度隐入松林的是退场乐长庆子,当它划到湖中假山后的时候,乐声渐远,当它最后隐入松林的时候,却依然还觉得那乐声还跳动在湖面,让人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天皇微闭了双目,叹道:“真是美丽的一幕啊……不知道将军这一出有什么典故呢。”
“呵,不过是正好我这里的一个艺人念到一首诗,让我突然想到了这个点子罢了。”
“哦?是什么诗?”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天皇听了,细细的品了一下,回道:“这个好像是唐代某位诗人的,不过用在这里的确是很贴切的。不知道将军所说的那名艺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朕倒是有兴趣见见。”
话音刚落,就听见舞台旁的鼓手们又开始擂鼓了。
和之前有着强烈节奏感的鼓点不同的是,这次的鼓点舒缓有力,张弛有度,细听下来更是别有一番情趣,而合着鼓点声,从一开始就端坐在舞台边的一名乐师开始弹奏起了三味线,渐渐的鼓声停了,只剩下了三味线那铿锵的弹拨声。
三味线的弹奏,由平缓渐向紧张,整只曲子的节奏环环相扣,连那本来对这一切并无太多兴趣的贑仁也被乐师那出色的弹拨技巧给吸引住了。
当乐师手中的拨子随着一声喝,干脆果断的落在琴弦上的时候,在他身边的其他乐师开始合奏了起来,瞬时间琴瑟和鸣,乐声悠扬。
此时,在这华美的乐章中,渐渐的从渡廊下的某一方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铃声。
足利異熾此时才开始望着那舞台,回着天皇的话:“天皇陛下您想见的人,他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水千:一种御前乐师穿的服装。
三味线:日本的一中民族乐器,由中国的三弦演化而来,由拨子弹奏,有时候听起来像弹棉花的声音……我囧……
PS:他的名字就叫“三味线”… …所以那个字不是错字
第十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
在乐声中登上那个原木建成的舞台的是一个身着浅紫色女能装束,头戴前天冠,面上覆着女能面具,手握松云纹彩金扇的人,当他在舞台上对着御座上的人行完礼之后,乐声也停了下来。
台下的乐师开始敲打着能乐的梆子,随着拍子声,龙笛声响起,而后是小太鼓,合着这乐声,女能开始轻绕纸扇,开始舞蹈起来。整个舞蹈缓慢优雅,配着那乐声更是显得古朴又肃穆。
若说之前的唐乐是欢快激昂的,那么眼下的女能舞却是另一种情绪,那是一种“闲寂”和“冷默”,近似于枯淡的美。就好似樱花在有过三重樱,七重樱,满开,花吹雪,叶樱的灿烂之后,还有只剩一树枯枝的树干,而镇花祭也是如此,唐乐之后,能乐的开演则是代表□已经从咏物转向了哀叹的基调。
台下的乐师击打着乐器,重复着那细腻的吟咏唱词:我孤独寂寞,似一苇飘零,曾与溪水相约,誓随之而去,舞者则是用最简单直白的动作表达着对春花凋零的依依不舍。
樱花之拂晓,樱花之迟暮,在何时何时?
于无时之空间,感铭花韵,忘怀生死,于“幽玄”之美中,获得自由,令人顿悟。
一瞬间,平心静气,让生命凝练,时间迟误,落花不落,飞雪不动。
只愿春逝之即,死于花之下,于释迦涅槃望月日……
看着那红唇齿黑,额卧双眉,似笑非笑的女能面具,贑仁不知道为何突然没有来由的拥有了一种杀伐如花的心境,而且它竟如落樱一般,一时纷纷,似云流水,如花吹雪,穿透了一瞬间,此在即永恒,当下,一瞬以外无他,一瞬,一瞬的重叠,便是一生……
舞蹈在浅尝辄止中结束,如同清水一般,似若无味,却又回味悠长,在女能舞者退下之后,所有的人均沉浸在各自的世界中,仿佛如同遁入了佛家的“空”界之中了。
这或者就是夜叉说的 ,能令鬼开花入空的东西吧……足利異熾手执酒杯看着那空空如也的舞台若有所思。
少顷,天皇微微挪动了身子,问着身边的男人:“这个舞是什么?”
“舞名《蝴蝶》,将盛开飘落的樱花看似蝴蝶的舞蹈。”
“跳舞的那是?”
“是前任观世座大夫观阿弥的儿子,小名‘鬼夜叉’的藤若世阿弥。”
“朕记得以前曾经有机会见过他父亲的表演,很是幽玄。将军可否将他叫上来,让朕见见。”
“一个艺能之人,本是登不得厅堂,既然圣驾有想见他的意思,我自然只有从命了。”说着,足利異熾唤过在台下候着的小童,吩咐他将世阿弥唤来。
小童去了不一会儿,世阿弥便从渡廊的一头款款而来,他已经换下了女能的装束,身着苍色的僧袍,外面披了一件秋色的百衲衣。当他来到御座前,跪拜院驾的时候,天皇注意到他好似一个女子一般,身形娇小,面容姣好,且嗓音柔媚如同“七色”。
“你长得不太像你的父亲。”天皇看着他道。
“天皇陛下见过家父吗?”世阿弥说着,眼眸低垂。这是规矩之一,像他这种身份的人,平日是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见到天皇,所以在面对上殿的时候,他不能以目光直视之。
“多年前有幸见过一次,你父亲表演的猿乐让朕印象很深,不过好像你的演出套路和你父亲有所出入。”
“回天皇陛下,正是如此。”
“不过你的倒是别有一番情趣,看上去更有一番禅意在其中。”
“承蒙天皇陛下的夸赞,世阿弥愧不敢当。”
“太过谦虚了,舞蹈很美。之前听说你好像也精通各类乐器,尤擅琵琶。正好,朕今日来的时候,带了一把正仓院里的藏品,如果你弹得好的话,这琵琶就给你了。”
说完,他身边的牟内侍从一旁的一个琵琶袋中取出了一把琵琶,琵琶颈窄腹扁呈梨状,以花榈木铸成,四弦、四柱,用拨子弹奏的拨面上绘着唐风山水,而琵琶的背面则是唐纹凤藻。
牟内侍将琵琶递到世阿弥的面前,世阿弥却只是以额触地,而不敢接过琵琶,天皇笑着问他,这是何故,他回答道:“这是从以前的遣唐使从唐土带回来的镙钿琵琶,是历代天皇的心爱之物,亦是正仓院的宝贝,不是我该拿的东西。”
听他如此一说,天皇笑道:“无妨,无妨,这东西本来也是放在正仓院当作了存货,不过今日有这个机会拿出来罢了,如果真的你能再让它响起那玄妙之乐,那你更是理所应当的能得到他,如果不能,也没有什么。反正总比他放在仓库里要来得好一些。”
转头看了一下旁边的足利異熾,在得到了首肯之后,世阿弥才小心翼翼的接过了琵琶,他细细的抚过了琵琶的转手和颈部,轻轻的用手拉了一下琴弦,发出的声音婉转悠扬,居然是他日常所用的琵琶所无法比拟的。
天皇含颌笑着看他如同对待宝贝一般的抚摸着琴身,转头对着贑仁说道:“真是美器,美乐,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