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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重明书-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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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将离幽幽开口,表情里微含迷茫,黑白分明的眼划过几许迟疑:“我——”他捂住头,似满是痛苦,“我记不得了,他们都说我是杜芒,我……我……”
  白先生似对杜将离的反应十分满意,温柔道:“无妨,慢慢想,他们是谁——”
  杜将离蹙紧眉,面上突然露出一抹绝望:“我不知道我是谁,他们——我、我就是杜芒,我是太子,不,太子已经不是我了,可我是杜芒。”说着竟是发起狂来,用力将脑袋往墙上撞去。
  撞着撞着,还不忘拉住男子趁着撒泼的劲儿使劲砸个两记。
  男子眸中的怀疑一闪而逝,后退两步,直起背脊看了他许久,甩袖离开。
  杜将离又闹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面向墙,白先生还会再来的,自己的迷魂阵用不了多久,罢了,能拖一时是一时,他暗自抚上头,龇牙,好疼,不由将这些全怪到白先生头上,早知如此方才不如直接撞对方,运气好了撞死丫的反而一了百了。
  午后,夏兵又送来剩饭,杜将离想了想,唤住他,伸出两指在自己胸前画了个圆,寻律告诉过他,这是夏人表示感谢的方式,而圆中心画上鬼狐的七只眼,则是夏人每家都会悬挂的图腾。
  杜将离扯了抹寂寥的笑出来:“这位兄弟,你能陪我说会话吗?”
  那人皱起眉头,看向杜将离还放在胸前的手,戒备道:“有话快说。”
  杜将离开心地跑到铁栏旁,转转眼珠子,道:“我知道你们被下了命,不该说的不能说,你放心,我不过与你随意聊聊,你可以不用回答我,若听了觉得不高兴,随时走就是了。”等了阵,见对方没有答话,便扯开话匣子,正如他方才所言,谈及的事情都极为琐碎,从异地奔波的不适应,谈到了天气,又从儿时的玩伴,谈到了吃喝上。
  那人却也没走,一言不发地听着,杜将离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一不小心就打扰了你这么久。”说着脸侧浮上些许满足,“能与你说这些,我心里舒服多了。”
  那人闻言,转身便走,杜将离目送他离去,侧首,见唐涩正盯着自己,当即回了个微笑,迈至角落坐下。
  他刚刚说的,可不是自己随意想的,那些全都是黎兵们来找自己时,最常挂在嘴边的,既然同是士兵,那么谈及其最关心的事,自然较为容易赢得对方好感,况且,只要是人,不论是谁,心底深处都会希望得到他人的肯定,特别是让对方感觉到他于别人是不同的存在,便更会让对方或多或少地产生少许信任之感。
  而对方不说话,则是他身为夏兵的素养,杜将离很有耐心,既然短时间内都要被关在这里,能从对方那里打听些消息,当然再好不过。
  证明了杜将离说的那些看似无意的话起了效果的,是次日中午,杜将离看着明显好上许多的饭菜,心照不宣地朝对方做了在胸口画圆的动作。
  杜将离又与他聊了起来,一来二去之后,对方终于开了口,杜将离亦从他那颇显谨慎的话语中,注意到几点微末细节,即便很少,也足以推断出一些夏军军力的配备及动向。
  期间,杜将离亦应付过白先生两次,不过,怕是再也糊弄不过去了,白先生大抵已然发现,他不是那种会任由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自己如此戏弄他,下次他定会加倍施压与自己,连一直为自己送饭的兵士,也被更换。
  杜将离记得最近一次白先生走之前说的话,抬手拧了拧眉头,楚天回到祈营了……
  若是楚天查到些什么,抑或被白狼蛛抓来于此……杜将离咬咬牙,南巫族的事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现在正是与夏抢取先机的关键,算算时间,倾城应当早已到了寻律手中,该传达的信息已传达到,白先生还不知自己的身份已被暴露,杜嵇可千万要拿下这个狡猾的夏人,可以说抓住这么一个人,等于损失夏的千军万马。
  杜将离心中紧张,杜嵇的决断该会是何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四章

    杜将离呵了呵手,抱住臂膀,天气愈来愈冷了,他昨夜考虑过,如果楚天没查到什么,那便是最好,若当真查到,教白先生知道了,他便以南巫族的秘密为幌子,先骗白先生将唐涩放走,再利用倾城来传递消息,最麻烦的情况就是白先生其实不知情,却装作已全然清楚的样子来套自己话。
  他眯起眼,寐了一阵,听到有人进入的声响,便知是白先生来了。
  男子立于囚牢前,还带了一名随从在身侧,挂着他一贯的笑容,命下人将囚牢打开,白先生拍拍杜将离的脸,露出颇为愉快的神情,什么都没说,仅仅吐出三个字:“与我来。”
  杜将离暗自咯噔一记,心中摸不着底,见其随从连唐涩也押了出来,顿觉不妙。杜将离跟在男子身后,瞧对方似乎是往门口而去,终于忍不住问道:“狼蛛先生,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白先生只笑着回了一句:“用你引以为傲的聪明脑袋,猜猜看如何?”
  杜将离被对方那暧昧的笑乱了心神,格外忐忑,对方如此行径,更像是杜将离所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他不仅知了自己身份,还欲拿自己来威胁杜嵇,想一箭双雕。
  随对方出了地牢,习惯了黑暗的眼方接触到光线,杜将离极不适应,此刻却也顾不得这些,暗骂杜嵇,对方分明清楚了白狼蛛所图,为何迟迟不对他出手,胸口突地一跳,面色煞白,莫非那倾城出了岔子,并未回到己方营中……
  愈想愈心惊,攒紧拳,大不了便是鱼死网破,杜将离下定决心,回过神来,发现已一路直去到河边,杜将离望望左右,竟没了夏兵,困惑地看向白先生,正待开口,却见对方袖中飞出一只金色小虫,停至自己鼻头。
  白先生逮住了他的倾城?不,有哪里不对——
  杜将离睁大眼,嘴亦夸得张得老大,喜不自胜:“你……你是寻律!”
  心念一转,小天做人皮面具是需要时间的,换而言之,这正说明他早就对白狼蛛抱有警惕,从而提前做了面具以防万一,由此看来,楚天那边并没让白先生占到便宜,呵,好楚天!
  此次全亏了他!
  寻律沉声:“这里不安全,我们快些回去,这河通向丘阳城,我们自水下潜走。”
  从河中逃走?杜将离看看唐涩,语出担心:“唐大哥伤势极重,恐怕禁不住水。”
  “无妨。”男子对杜将离认出自己的身份并未表现出太多讶异,声音定定,“我能坚持住。”
  “放心,我水性佳,唐大哥有我照应。”寻律说道。
  杜将离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唐涩,眼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道:“好,你们先走,阿律,保护好唐大哥。”
  见两人先入水中,杜将离瞅瞅扮作寻律随从的男子:“你是——”
  “吸一口气。”对方未加多言,上前拦腰一搂,便带着他跳进河,杜将离身形一震,这熟悉的嗓音……是杜嵇!他为何放下军中事务亲自来这里救自己,营中目前最缺不得的就是他的坐镇啊,万一因此而出了差错……再说这种事,命人来做不就好了么?
  杜将离屏着气,现在不是考虑此些的时候,暂且压下心思,专注地游着,不多时,忽听到岸边传来些许嘈杂,紧接着就有箭支射入水中,心里一颤,糟糕,被夏人发现了。
  他加快速度,箭支愈来愈多,躲避不及,小腿处中了一箭,杜将离蹙了记眉,忍住疼,继续向前,他原本水性并不是很好,仅仅只是会游而已,水中泛起浑浊,连带着杜将离腿中流出的鲜血,搅了一片红,夏人们确定了目标,更往此处集中射来。
  情况不妙,杜将离倏然感到有人从背后抱住自己,带着自己往前方游去。杜嵇?暗自焦急,这是做什么,他此般可是会替自己挡下全部的箭啊!心急如焚,在水中,杜将离无法说话,只想着上岸后定要好好骂杜嵇一番。
  持着一口气,终是甩开箭阵,坚持到岸边,杜将离爬上岸,回首,水里的红让他心脏骤缩,忙拉了杜嵇上来,见其背后直直插了三支箭,看没入身体的长度,都是深深穿进了五脏六腑之中,嘴不可遏制地颤抖了起来:“为什么——”
  杜嵇急促地喘着气,唇色发白,竟是笑了:“杜芒,这是你欠我的第二命。”
  “你简直疯了。”杜将离眸中满是气愤,上前小心翼翼地折断他背上的箭,转向寻律与唐涩,唐涩太过虚弱,仍存有一些意识,却已站不稳了,杜将离沉声:“夏人也入了水,很快会追上来,我们必须马上走。”
  寻律扶住唐涩,看看杜将离的小腿,又看看杜嵇:“你们——”
  “先逃要紧。”杜将离急道。
  寻律当即道:“跟我来,我们的人在不远处等着。”
  杜嵇艰难地站起身,蹒跚地迈出步子,杜将离难受地看着男子的背影,他全身都湿透了,背后一整块触目惊心的鲜红,咬牙,拔出自己腿上的箭,迈前,一把拽住杜嵇,将他背了起来。
  “你——我自己能走。”男子似觉得屈辱,目露恼意。
  “闭嘴,就你这个速度,走到明天都走不到。”杜将离想了想,又觉得气不过,“你不是向来自诩手段狠辣,怎么玩腻了,想换个口味,跑来以身犯险?”
  杜嵇冷哼,却没了气势,嗓音干哑:“自然是来看你落魄的模样的。”
  “现在落魄的是谁啊?”杜将离反诘,双手不自觉地用力了些,“真弄不懂你,分明恨我恨得仿佛到了极点,却又蠢得亲自来救我。”
  男子开心地翘起唇角,张口在杜将离耳垂重重咬了一记。
  杜将离吃痛:“你做什么?”都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杜嵇的手伸向杜将离的胸口,在心脏的位置按了按,气若游丝:“真好,你现在是不是满心都想着我呢?……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愿意拿正眼看我?”末了,猛烈地咳了起来。
  杜将离心中一团乱,为何说得仿佛马上就要去了一般,眼稍稍发红,加快脚步,男子又往他耳边吹着气,语调愉悦:“让我想想,你现在大抵是在内疚?在想该如何还我的恩情?杜芒,若是我死了,你会不会因为我而一蹶不振?”顿了顿,幽幽道,“大抵不会吧,你与我不同,你身旁有那么多人围绕,而我却至始至终只能看到你一个人。”
  “吵死了,留着你的力气,少说点话。”杜将离格外烦躁,够了,别再说了,他的声音都已经不对了,再这样下去……
  杜嵇显然不理杜将离之言,自顾说道:“我为何要让你心里舒坦?能折磨你,是我最大的喜好,这世上种种,都太无趣了,王位、权力、天下,这些都有什么意思?只有你,只有你不一样,我杜未兮,若是没了你,活着还有何意义?”
  “杜将离,我喜欢你啊——”
  杜将离顿时如遭雷击,胸口宛如堵了一块石头,沉重得无法呼吸。
  “谢如有什么好的?均墨有什么好的?我比他们、比任何人,都要喜欢你啊,杜将离,只要你愿意与我一起,愿意对我笑,愿意只看我一个人,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明明把你的一切都夺走了,都做到了这样的地步,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就是不能只留在我身边——”声音愈来愈小,杜嵇将头靠在杜将离背上。
  杜将离能感觉到从对方身体传来的浓浓绝望,他咬紧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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