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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重明书-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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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均墨听着似觉得有些不对劲,唤了声:“将岚?”见对方全无回应,不由续道,“你也不必这般不安,又拿有的没的来吓我,说了不会责怪你的,我骗你一次,你自作主张一回,我们算是扯平了。”边说着,边拿手抚向杜将离的脸,却是一片冰凉。
  男人心中一紧,对方的身体软软地瘫在自己胸前,不由低吼出声:“将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三十八章

    春日淡,花影凉,冷风不绝,均墨战袍未脱,听帐外兵士回报战情,心思深重。
  兵士低着头:“夏军鬼兵丧失战力,全数教我军所败,无一降之,而白狼蛛已依殿下的意思放回夏国。”简单禀报过后,待了少顷,兵士听均墨不曾有言,看向男子,提高声音,“殿下?”
  均墨方抬首,示意兵士退下,此战可谓是大胜,男人却全然高兴不起来,他起身坐至榻旁,拧了手巾替杜将离擦脸。
  杜将离面无血色,双眼紧闭,呼吸慢得几乎让人以为快要停止了般。均墨轻轻握起他的手,换下其手腕纱布,杜将离的腕间是一道深深的割痕,明显才划下不久,还不曾愈合,却已全然留不出血来,伤口边侧泛着白。
  均墨抿紧唇,无法克制双手的颤抖:“谁教你去解鬼兵身上的巫术了?谁教你去了!”
  用力闭上眼,自己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杜将离会来此,甚至不惜以他的方式来确保自己的安全,他的身体分明已糟糕到再无法承受任何伤害,即便是好好调养都无法阻止日渐恶化的趋势,他竟全不顾后果,如此,如此……
  不要命了么!
  均墨努力按捺住自身的情绪,面颊艰难地浮上一丝宠溺的笑,他摸摸杜将离的脸颊:“真是贪睡,都一天了,还不肯醒来,懒家伙。”说着捏捏对方的鼻子。
  空气缓缓流淌,宁静而可怕,男子脸侧的痛苦到底还是盖过了强作出来的笑颜。
  “杜公子本就身虚体寒,內腑衰退得极为厉害,现又大量失血,我喂他服了九灵续命草,但就算是这数百年才能长成一颗的稀世灵药,也只能延长一段时日罢了,以杜公子的情形,若撑不过这三天,便再也无法醒来。”这是穆琛的原话,他说完,亦似懊恼自己的无能为力,面目阴沉得可怕。
  均墨很早以前就意识到杜将离迟早有一天会像这般躺在自己面前,可他从来都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他觉得自己一定能治好对方的,但事实,却来得这般突然而残酷。
  男人定定看着杜将离,灰暗的眸中突然闪过一抹希冀:“你该不是,又在同我开玩笑罢?”俯下身,将额头牢牢贴在对方额上。
  那样温暖,暖得让人无法相信,身下的人极有可能再也无法睁开眼,再也无法笑着对他说猫有九命,而他杜芒有十八命。
  均墨胸口骤然一紧,十八命呢?他的十八命哪去了?
  骗子。
  他不知保持了这个动作有多久,声音自他喉咙深处缓缓漏出:“将岚……你若是觉着累了,便再睡一会,明天,明天醒来可好?”顿了顿,兀自续道,“便这么定了,你可莫要反悔。”
  晚来的兵士隔着营帐在外禀报:“殿下,楚公子归营。”
  均墨冷冷开口:“带下去杖责。”
  兵士一愣,有些迟疑:“可……”
  均墨愠怒:“何时轮到你来置疑我说话?下去!”如若杜将离出了什么闪失,他要夏,要所有人为他的将岚陪葬,均墨的眉宇间透出一股狠戾之气。
  男人在杜将离的榻旁安了帘子,平常便在屋中处理军事,一旦闲下来就撩了帘子与杜将离讲话,为他擦身喂药,晚上则寸步不离地守在对方身旁,生怕他醒来后看不到自己。
  楚天与石云见杜将离此般,亦急在心头,四处为其寻访名医,皆不得法,难受之致。均墨心情低沉,行事便愈加果断,军务之上丝毫不含糊,手段狠绝,几番令下,黎军终于开始正面的反击,势如破竹。
  这些时日穆琛翻遍了他所有的医书,用尽了所有能试的方法,都不起效果,身为医者,最怕看到的,就是竭尽所能去救一人之命,病人却还是逐渐离死亡愈来愈近,这种煎熬直恨不得欲拿自己的命,去抵了他的。
  而命运在此时,可憎得教人发狂。
  一晃便是七天,早已过了穆琛所说的期限,杜将离依然不曾醒来,但他仍有着微弱的呼吸,有着几乎察觉不到的脉搏,只要还有一点迹象,便有希望,谁都不愿放弃。
  更别提均墨。
  他敛着眉,一向风采自如的黎国信王殿下逐日消沉,此刻俨然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他默默坐着,脑中不断悉数着与杜将离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的笑,他的恼,还有他时刻都仿佛动着歪脑筋滴溜乱转的明亮的眼,杜将离的气息,不知不觉中,已渗入到均墨生活的每一处,融入血,割入骨。
  均墨甚至摊开第一次与其相见时从对方手里拿来的那卷画,一边看,一边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就失了声。
  那日相识,怎会料得,竟在不经意中掉入命运的网,挣脱不开,也不愿挣开,只想抱紧那突然闯进生命的鲜活的人,仿佛遇着了他,所有过往的一切皆成了值得。
  不亲信他人,不让他人接近,适龄不立妃,他并非不爱,并非不痴,并非不愿与伊人厮守,而是,一直不曾遇到那个命定之人啊。
  如今,终得以相遇,却无计可施。
  是叹命运弄人,还是叹人力不可胜天?
  均墨发现自己甚至不曾真正给过对方值得拿来终身细品的回忆,他亏欠杜将离的,实在太多太多。
  他怔怔步到杜将离身旁:“将岚,茶点又凉了。”
  杜将离乖巧地躺着,没有丝毫反应,苍白的面庞极为安静,静得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均墨不禁苦笑:“将岚,你朝思暮想的那一日,终于要到了,你不想亲眼看看那一刻的发生么?你最在意的南巫族,你毕生的心愿,都忘了么?你不要大家了吗?”
  “连我,也不要了吗?你可舍得?”
  男人眸中痛苦满溢,一呼一吸,都透出绝望:“七天,整整七天,即便是再与我闹别扭,七日的时间,也该醒了,你这爱偷懒耍性子的毛病,待你醒来,可要好好改一改,知道么?我……禁不起你这般吓。”
  “你便没有什么话,想与我说的么?”
  “将岚,时至今日,我才发现,原来那般爱笑,总将他人之事摆于第一位,最爱操闲心的你,才是最绝情的。”
  均墨的声音里满满的落寞,起身:“将岚,我再为你换些热茶来。”
  男人宽大的背影显得极为寂寥,他温了茶,怕杜将离一人觉着孤单,快步归屋,男人撩开帘子,待看清眼前,顿时瞳孔微缩,几日来第一次露出除阴郁以外的表情。
  他惊讶地睁大了眼,全然不敢相信。
  榻上,竟没了杜将离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杜将离不在榻上?
  均墨第一反应是其被人带走了,可他人全然没有理由要带杜将离离开啊,这里守卫森严,并非任人轻易来去,而居心不良者亦无法闯入,那么——唯一可能的情况便是……
  杜将离醒了!
  他的将岚醒了!
  均墨的嘴边下意识地扬起一定弧度,放下手中茶水径直步出屋门,快步寻着杜将离可能会去的地方。
  这个总是极其闹腾的家伙,连大病初醒,也不愿老老实实躺着,尽知道四处乱跑。均墨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嗵嗵跳着,那是极度的喜悦,还有遍寻不着的焦灼。他速度极快地寻了一处又一处,终于在一座园子里看到了杜将离。
  那是鲜活的会动会跳会说话的杜将离。
  连日来的忧虑、害怕、不安此刻都作烟消散,均墨竟生生停住脚步,抬手覆盖半边脸颊,掩下内心跃至面上的狂喜。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分明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人,对方却能主宰自己的喜怒哀乐,自己居然心甘情愿,此刻看到杜将离醒了,他已全然忘了之前的不安,自责,还有少许的怨恨。
  “将岚……”声音轻轻颤抖着,缓缓的,一步一步迈向前。
  杜将离闻声回头,竖起食指放到嘴边:“嘘……”
  均墨低头,见杜将离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路旁食草叶的蜗牛,心中顿时闪过一个不好念头,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一般,又唤一声:“将岚。”
  杜将离偏过脑袋,迟疑地跟着均墨重复一遍:“将……岚?”他似觉得格外稀奇,噙在口中不停地念着,临了,瞧均墨一直看着自己,还咧开嘴友好地回了个笑。
  男子面上的温度迅速降至冰点,穆琛与他说过,杜将离全身衰退得厉害,包括心智,而杜将离现在这副模样,分明已将大部分事情忘了,他之前已有这方面的预兆,但没想到此次散血解除鬼兵巫术的举动,竟让他的病情恶化到这样的地步。
  初见杜将离醒来的喜悦,立马被担忧取代。
  竟然还有力气乱跑,又气又急。
  杜将离赤着足,穿得极单薄,仅着了件躺在榻上之时穿的中衣,均墨皱眉,当即上前将他抱起,杜将离身子软软的,环在男人脖间的手臂全无力量,他仿佛对什么都抱有极大的好奇,目光在均墨脸侧扫来扫去,犹豫了记,小声道:“均妖怪。”
  均墨身形一震:“你还记得我?”
  杜将离见均墨有了反应,笑得开心:“均妖怪!均妖怪!”叫得直欢,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个劲儿瞎乐呵。
  均墨有些头疼,杜将离此番全然与孩童无异,怕是任何理智都没有,光剩下本能了,均墨手微微紧了些,他不管,只要杜将离醒了,好端端地活着,自己定有办法能将其治好的。男子稍稍停顿,纠正道:“均墨。”
  什么都不记得,偏生知道要这样唤自己,均墨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不由心想,大抵杜将离小时便是此般模样,真不让人省心。
  杜将离疑惑地眨了两记眼,拧起眉头艰难地忖量一阵,出其固执:“均妖怪。”
  均墨无奈了:“将岚,你这是天生……”话音未落,后脑就被对方揪了几根头发下来,男人一愣,长出一口气,默然不语,一路容忍着杜将离对自己身体的各种奇怪探究,直入寝处,放下,怜爱地抬手轻触其脸颊,孩子便孩子罢,杜将离活着,于均墨而言,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他取来手巾,仔细地替杜将离擦去脚底尘沙,末了,捧住他的小腿,在脚背轻轻落下一吻。
  深沉而又隐忍的爱意,均墨低低开口:“谁教你遇见了我,我又遇见了你,将岚,无论你变成何种样子,数万红尘我只要你,别再妄图从我身边逃走,我要娶你,我要昭告天下,我均墨是独属你一人的。”
  杜将离自然不明白男人在说些什么,他看了均墨半晌,突然抓住对方的胳膊,蜷起身子,五官扭曲至一处,浑身疼得痉挛,却是一声不吭,均墨忙紧紧地抱住他,神色焦急,仿若那痛便在自己身上,杜将离轻颤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才算好了些,均墨鼻中发酸,眼眶心疼得直发红:“将岚,疼吗?”
  白发男子脸侧沁出的汗大颗大颗往下落,他面色惨白,目光接触到均墨的,噗嗤一笑:“均墨,你怎么哭了。”掩住嘴偷乐,声音仍显得极其虚弱。
  均墨瞧杜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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