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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重明书-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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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日,可愁坏了穆琛,杜将离从函花郡回营,教穆琛一把脉,对方顿时气得摔了桌子,最后也不顾自己的贿赂与巴结,竟说与均墨知道了,那厮的怒气全然不亚于穆琛,仿佛恨不得将自己掐死了事。杜将离瘪瘪嘴,好在自己教寻律尽早跑路,省得均墨的怒火殃及池鱼。
  杜将离幽叹一声,这样的结果,十年前他就已预料到了,可他万万没想到,原本无所依恋,孤孤单单地在此世上而活,亦打算平平静静走的他,如今,竟有了牵挂。
  人的一生,大抵只能完成一个心愿,多了,便是贪心了罢,他现在居然强烈地奢求自己能再活得久些,哪怕不再是人了,化成一只猫儿,一只鼠儿,甚至一只蝈蝈,只要带着记忆,他就可陪在均墨身旁,时不时地给他添添麻烦,捣捣乱。
  均墨不是说过,无论自己变成何种模样,都能认出自己的么?
  杜将离脑海中浮现出均墨皱着眉头被化作小虫的自己扰得团团转的表情,噗嗤笑出声来。
  嘴角弯弯地翘起几分弧度,不消片刻,又冷了下来,罢了,若要走,还是走得干干净净,否则只会惹得均墨久久不能释怀,他不能那么自私。
  他的均墨,能忘了他,才是最好。
  杜将离腕间的小虫突然振翅鸣叫出声,似在回应他心中所想,杜将离侧过头,沉默半晌,低低开口:“你是不是想说自己能做到?”
  小虫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杜将离并未显得有多欣喜,轻声道:“是了,你能控制世间万灵按我心中所愿,这万灵里,自然也是包括人的,那便替我完成这最后的念想罢,待我走了,就教他忘了,再娶个贤淑的女子为后,平平安安地守他的江山。”
  话音方落,小虫埋头咬破杜将离的皮肤,尽情地吸食起来。
  杜将离看着小虫:“多喝些罢,完成此事,你亦是自由了,再不用受任何人的驱使,也别再去认任何人做主人。”倾城倾城,难怪倾城,自己知道得迟了,但好在,还来得及。
  小虫喝完,饱饱地睡了。
  杜将离睁着眼,目光不知看到了何方,怔怔出神。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四十七章

    杜将离想着想着,听得门外传来些许动静,忙闭上眼装睡,呼噜打得震天响,均墨推门而入,缓步迈到杜将离身侧,站定,缄默良久,问:“昨日你便是这样糊弄过蓝艺与曲方的?”
  糊弄?糊弄啥?他这不是在睡觉么,杜将离心安理得地打着鼻鼾,等等……睡觉?杜将离不由幽幽地睁开眼,赞道:“兄台好眼力。”
  均墨嘴边无力地抽搐了记:“你这家伙怎么不要皮的?”
  “命都没了,还要皮作甚?”杜将离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末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见对方脸色铁青,忙拉起被褥盖住半张脸,神情无辜地与对方大眼瞪小眼。
  这一观察均墨,杜将离才发现,男人形容憔悴,发丝凌乱,衣袍都有些邋遢,面容看上去比自己好不了多少,担忧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夏军又出了什么损招?你别急,如今倾城的操控我大抵摸着了门道,千军万马我都想办法替你敌过。”他抓住均墨的胳膊,想要坐起身。
  均墨眸中刺痛:“你已这般了,就不能替自己想想么!”
  杜将离一愣,轻笑出声:“你最近怎的这般烦躁,都不似你了,到时教人看见了,说这哪里还是温文尔雅的墨世子,分明是个凶面煞神,你多委屈啊。”说着撇嘴,嫌弃道,“均墨你最近生得是越发难看了。”
  均墨哑然,不知对方此言从何说起,杜将离续道:“你都不笑了,成天耷拉个死人脸,多不吉利。”
  “笑?”均墨额前青筋直跳,“你当我与你一样,生性没有良心。”他吁出一口气,语气和缓下来,声音里透出淡淡的喜,“将岚,我找到治好你的法子了。”
  杜将离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眨巴着眼盯了均墨好半晌,看样子不像啊,真能治好自己?杜将离的第一反应就是嘿嘿咧开嘴,乐开了花,后槽牙都露了出来,一个劲儿傻笑:“真的?”眼神示意一直在均墨身后打转打算伺机下手的倾城赶紧退开,心道瞎捣什么乱!去去去!
  见身前男子瞬间没出息地软成了小狗状,均墨的心情亦好了起来:“自然是真的。”
  杜将离竖起眉毛,哼唧一声:“定然是在骗我,兴许还是哪里找来个不靠谱的跳大神老妪,就当成宝了,我才不信!”
  男人啼笑皆非:“哪来这许多有的没的,你当我是什么?我说能治好便能治好。”
  杜将离横竖左右瞅了均墨一遍,倒是的确不像说谎,心中喜悦,装模作样地嘱咐道:“那均墨你可要快些,我感天之征兆,观地之走势,而那地府的鬼灵也托白日梦给我,言我要回光返照了。”说得还极其乐呵。
  均墨无语凝噎,也只有杜将离能把回光返照这四个字说出春日外出踏青的愉悦感觉来,想着想着便觉着生气,按住杜将离的脑袋猛揉一阵,按捺住心中怒火,道:“等你好了我再想办法收拾你。”说着瞪了杜将离一眼,又恼又心疼,“快些睡去,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我不困。”杜将离打了个哈欠,睁着乌青眼说瞎话。
  均墨皱眉,强行按倒对方,语气中带着命令:“睡!”
  “不睡!”杜将离与均墨对着干,反而把眼睛睁得跟铜铃那么大,哟呵,还能强迫自己睡不成?
  两人对视许久,均墨强忍住打晕他的冲动,软声道:“我知你担心睡后便不能再醒,可我说了能治好你,你还不放心我么?”
  当然不放心,杜将离嚅了嚅唇:“若是万一醒不过来……”他实在不敢,现下平复了心情,心绪就清明起来,均墨这样说,也不定有多大的把握,否则也不会是这样的反应,况且蚀衣草的解法,觅了那么多年,寻律也好,穆琛也好,均墨也好,哪能说有就有,即便似均墨所说,大抵也不能全然能治好罢,他低低开口,“均墨,重明书,你记得拿到手后交给小天。”
  均墨颔首,应了记。
  杜将离继续道:“夏人也是我南巫族的分支,唐大哥那儿我与他商量过,如若届时我不在或是还没醒,就由唐大哥出面,而始作俑者,你定要捉了他们正法。”
  “端王心中算盘打得不小,日后要多防着他些,梁姑娘处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可以从她入手,而凡国、晴国亦不能太掉以轻心。”杜将离挠挠头,觉着自己啰嗦了,此些事情当然在均墨的考虑范围内,便转向其他话题。
  “均墨,蓝艺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从来都是他暗恋人姑娘,没有姑娘看上过他,估摸着教他自己一个人找,得打一辈子光棍,你若有闲余时间,得以撮合一下,便是甚好。”
  “小夙缨的颜雀楼,我教她此次回去后转做酒楼,再封它个御用牌匾,姑娘们就可不用再卖身了。”
  “阿央……只要我没事,他便没什么,假使我有个万一,你便要多多看着他,教孟简也注意着些,阿央他——我实在不放心。”
  “唐大哥的千障针,一定要想办法解开。”
  “……”
  一件一件,事无巨细,都如同在交代后事一般,均墨静静地听着,心中紧紧地揪了起来,手不禁握成了拳,他笑着摸摸杜将离的脑袋:“傻瓜,这么多事,待醒来后,有足够的时间供你可用,届时你自己来做。”
  杜将离侧过头:“均墨,我问你,治好我的方法,究竟是什么?”
  均墨抿唇,瞳孔漆黑:“还记得廉然么?他为了能从我手中得以自由,教了我方法来作交换。”
  “是么?”杜将离睁大眼,“竟是他……”他边想边点头,抬首凝神而望,眸中泛起几许光亮:“均墨,还有最后一事,我一定要与你说。”
  均墨闻言软语:“我听着,你说。”
  杜将离扭开脑袋:“均墨,遇到你,是我杜芒毕生所幸。”
  均墨心中顿时一暖,道:“方才不算,重来,这般话,该看着我的眼说。”
  “均墨,我,我不行了……”接着凄惨地叫了一声,扭头装死。
  均墨气不打一出来,掰回对方的头,却听到杜将离轻微而平稳的鼾声,他睡着了,均墨抬手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他掖好被角,起身。
  径直步到议事厅,均墨对着等在其中的石云冷冷道:“全军出发,破夏,活捉白狼蛛。”
  作者有话要说:  


☆、终章

    南巫正名,加之固有在百姓心中的印象,杜将离天狗夜之举,竟起到了超乎预料的作用,本就非同常人之能的南巫族被传成了神祗后人,持天兆现世。而千年前人们误以为的南巫族对世人的屠杀,则被传成南巫族降以天怒,自此再不敢冒犯南巫族,百姓心怀敬畏,南巫族之前人人得而诛之的境况,终于彻底反转。
  在这之中,黎国理所当然被万民所向,所到之处有如神助,百姓敞门迎接,盛况空前。黎军对夏,势如破竹,虽几多波折,最终顺利拿下。
  黎一统江山,定国号大黎,四皇子信王均墨登基为帝,颁布新法新制,废除旧历,重设城池疆界,下设晴、端、惠、夏、凡、优、笙、祈、黎九州,定都祈州,开国元年大赦天下,辟蛮荒,扩北土,四海升平。
  大黎五年。
  黎王宫,钟岚苑。
  这里一般戒备森严,只许少数人出入,蓝艺站在院中,仰头望天,风轻天蓝,清静得有些太过寂寥,少了本应在这里出现的聒噪之声,蓝艺心中空下一块,落寞地看着浮云,五年了,似乎仍然不甚习惯,说也奇怪,有些事,一天便能习以为常,有些事,却一辈子都无法轻易适应。
  均墨缓缓步来,手中抱了一个古朴木盒,分明是春暖之际,却着了一身冬衣,他的脸庞一如五年前,但怎么也经不了时间与操劳,眼角刻上不少纹路,鬓间发微白。
  他听廉然之策,从对方那取了灵蚕,吸取梁竹烟之血,重聚驭仑珠,此过程花了足足有半年的时间,好在穆琛觅到一个古方,护住杜将离的心脉,才得以保他不死。
  之后廉然用驭仑珠,加以倾城的配合,将均墨之血与杜将离的调和,稀释寒毒,这件事,也只有与杜将离最为亲密且被倾城所认可的均墨可以,所以他不能将之告诉杜将离,杜将离哪怕是死,都不会愿意均墨来替他承担一半的寒毒。
  廉然最终把驭仑珠喂以杜将离吞下,以此来修复杜将离已基本尽伤的内腑。
  可杜将离自那天睡去之后,就再也没醒来,一睡,就是五年。
  杜将离嘱咐过均墨的,均墨都做到了,唐涩亦被族人接回族中,压制住蛊发,除了白狼蛛,他将其关进天牢,他答应过廉然,一命换一命,就不能处死白狼蛛,但既然杜将离一天没醒,他便不可能放白狼蛛出来。不让其死,还有很多种对付其的手段,特别是在精神之上,楚天对此颇有心得。
  均墨可以饶白狼蛛一命,但不代表他可以心慈手软到放过这个对他的将岚紧咬不放的始作俑者。
  白狼蛛在入狱三个月后,便全然疯了,三年后他清醒过来,得知廉然病殁,当即自我了结而去。
  因缘纠葛,终于到此为止。
  但该醒之人,却仍然没醒,均墨侧头,问蓝艺道:“还是那样么?”
  蓝艺默默地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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