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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长乐浮生记-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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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的清河县,是云州的第一大通衢,兵精粮多,易守难攻。殿下该早作准备。”
  这个老杀才忽然人五人六地说话,把早年出身行伍的徐士臣,吓得汗透重甲。他惊疑不定地转向端王,裴昭业果然干脆利落吩咐道:“叫他们都起来。带五十名将士和吴先生去清河,你叫人护送王妃随后到。”
  天下有难,致命之秋。再无人敢多废话一句。三日路途,一天一夜不休不眠也就赶到了。端王进城时,清河县令裴楷尚在梦乡之中。
  县衙里裴昭业直接上主座,徐士臣清点府兵和武库,吴啸存查粮草和账簿。族谱上算是叔叔辈的裴楷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衣衫不整地跪在大堂上大喊“钦差老爷饶命!”
  裴昭业没空与他寒暄,先问云州城的情况,得到的消息和信使所说不差。再多的细节,也不过是匪徒拆了州府,杀了守备,在城里大肆劫掠。裴昭业将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抛向裴楷:“皇叔可知,这些匪徒从哪里来的,怎么一夜之间就聚沙成塔了?”
  云州不同其它藩镇,虽然地处边界,但因为出了一届天子,地位自然不同凡响。不要说兵精粮多、士庶富足,便是小老百姓也是龙气附体的得瑟模样。要说造反,水深火热的西川不反,贪腐成风的江南不反,权贵横行的中州不反,何以偏偏是边陲之地的云州?
  裴楷暗叹一声,才要说:“殿下是离开云州太久了……”此时忽然有传令兵直入堂下,说是云州城有了动静。“什么动静?”裴昭业问道。那传令兵偷看他一眼,一时不敢说话。吴啸存在旁道:“王爷恕你无罪。”那小兵才敢开口道:“听最近的滦凉县说,云州城挂上了反旗,贼兵还传檄天下,说要造反,打的是端王的旗帜。”
  裴楷吓得跌下座位,一手捂口,又惊又怕地望着上位。
  裴昭业亲自下座扶起他,向那传令兵问道:“贼首是谁?他们听谁号令?”那小兵不敢与他对视,怯怯道:“听说是一个姓袁的人,叫什么袁槐客。”
  裴昭业大为吃惊:“此人不是刺配流放吗,怎地还能作恶?”
  “哎呀!”吴啸存长叫一声,拍手道:“原来如此。”堂上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他。吴啸存稍稍理了一下思路,便道:“殿下,袁槐客的流放地在幽云边界,离云州城并不远。袁槐客早年随镇国公主征战塞北,在北地军中多有故人……”
  “我不信我大周的袍泽会被这样一个罪人唆使。”裴昭业眼眶都红了,咬牙道:“他还敢打我的旗号!我就说怎么这么巧,我人一回云州地界,就有叛逆发生呢。”
  时间掐得刚好,一定早有预谋,而且有人遥控指挥!
  吴啸存一改往日嬉皮笑脸,额头的皱纹都绷紧了,肃穆道:“这是有人栽赃陷害,殿下一举一动一定要想好了。”
  是啊,云州被围,一定有消息传到京城,到时父皇会怎么看我?!
  裴昭业定了定心神,对清河县令裴楷拱手道:“还请皇叔将此间情景一五一十向陛下具本启奏,还我的清白!”裴楷被他一口一个“皇叔”叫得晕晕乎乎,当下就答应下来,回座位上吩咐人整理笔墨。
  吴啸存、徐士臣自觉围到裴昭业身边,两人都觉得当务之急是一边向京城报告,一边修缮城池,静观其变。
  但时局的发展,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时间。
  两天之后,端王妃的车队也歪歪斜斜进了清河县。与他们一同而至的,还有朝廷的八百里加急文书,文书是直接递给清河县令的。但此时清河县上上下下都已在裴昭业的掌握中。裴楷也乐得当甩手掌柜,让端王先过目。
  文书上写明:云州城“端王”谋反,沿途州郡倘若截获端王的车队人马,一律拿下,然后禀告朝廷,将论功行赏。
  “这……”清河县令裴楷尴尬极了,这八百里加急早不到晚不到,偏偏这个时候到,分明是害他嘛!“殿下,您放心,等我的奏本到了京师,陛下一定会明白这是误会。”
  裴昭业苦笑连连:“我怕大人的奏本根本递不到御前啊!”
  裴楷瞪圆了眼睛,瘫倒在座椅上。难道这就算是“被”谋反了吗?
  徐士臣怒从心头起,一把抓住京城敕使的头发,吼道:“谁说端王在云州谋反?你睁大狗眼,看看上面坐的是谁?”那黄衣敕使吓得面如金纸,口吃般呻吟:“将军……将军……饶命……”
  吴啸存却问道:“云州如今围得铁桶般。你从京城来,陛下是如何知道云州反叛的?有谁上了折子吗?陛下都有什么反应?”
  那黄衣敕使抖抖索索道:“附近郡县的长官都上了折子,云州城上挂的是端字旗。听说兵部已在征召人马,预备讨逆。”
  一种巨大的悲愤感从裴昭业心里油然而生。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把那木制的堂桌砸出了一个大洞。
  吴啸存上前一步道:“殿下,反正屎盆子已经扣下来了,该冷静想一想下一步该做什么。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袁槐客虽身负武功,但也是匹夫之勇,到底是如何拿下整个云州城的。”
  裴昭业扬眉示意他往下说。
  “ 他流放的地方,幽云边界,冰天雪地,十万囚徒,赦免之后许以金银美女,可以充当战士。”
  全部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裴楷结结巴巴道:“那可是十万穷凶极恶之徒啊,一旦入云州城……”
  “屠城。现在云州只怕已经鸡犬不留了。”
  裴昭业冷笑数声:“倒是像他袁槐客所做所为。”
  吴啸存脸上殊无笑意,道:“殿下,随行将吏,家属尽在京师,宜速返京都,向陛下陈情冤屈,所谓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裴昭业苦笑道:“我都走到这里了,你叫我夹着尾巴逃跑?”
  吴啸存一掀下摆,当堂一跪,道:“袁槐客非池中之物,我老吴与他打交道多年,此人是个带把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殿下身家在此,王妃也在此,殿下需三思后行。”
  徐士臣“唰”一声拔刀出鞘:“他袁槐客是带把的,我们都是孬种?!”
  大堂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之后,裴昭业问道:“吴先生,你觉得袁槐客有什么后招?”吴啸存道:“虽是乌合之众,但一群疯狗有一只老虎领头,也有足够的杀伤力。云州太小,不够他们吃的。乌合之众,师老易散,袁槐客会不断鞭策他们去攫取足够的利益壮大自己。”裴昭业问:“你觉得他会去哪里?”
  “云州之东,幽州地界有一个兴平仓,此处是塞北明珠,鱼米之乡。一旦占领这里,开仓赈济,号召义师,可以迅速壮大声势。若是失败,也可向北逃入胡部。袁槐客下一步肯定会去那里。”
  清河县令裴楷忽然出声道:“若是姓袁的南下怎么办?此处离云州城不远啊。”
  吴啸存朝他龇牙一笑:“清河城坚兵多,能守上一年半载,大人不必担忧。”
  所有人的目光,或期许或忐忑,全部都投注在裴昭业的身上。裴昭业深思良久,吩咐左右人去请王妃出来。
  清河县令裴楷撇撇嘴,心想:到底是个毛头小子,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种时候还要贪恋温柔乡,请教妇道人家吗?
  不到一时三刻,王妃一身素服从堂后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两个贴身丫头两个小厮,四人合抬一个红木大箱子。
  裴昭业请她到位子上坐下,所有人跪地请安。请安之后,裴昭业将今日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遍,问她:“王妃,如之奈何?”
  王妃自三日之前,裴昭业丢下她奔赴清河的时候便已有了不祥之感。此时淡淡道:“妇人有三从之义,无自专之道,殿下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朱慧娘指使手下打开地上的箱子,里面一片珠光宝气:“这是妾的嫁妆,国难当头,请殿下分给将士们吧。”
  她起身朝堂下众人福了一福,脸上仍旧是波澜不惊:“当今拨乱,必借英贤。有诸君在殿下身侧,妾复何忧?!从今日开始,妾将闭门斋戒,为诸君祈福,三门之外,有死不能!”
  这妇人说完这些,提起裙摆步伐轻快又退回内室,留下一干大老爷们大眼瞪小眼。裴昭业脸上青白不定,朝裴楷勉强笑道:“家眷暂居在此,烦劳皇叔了。”裴楷连连摆手:“王妃高义,巾帼不让须眉啊!”
  只有吴啸存一直低头偷瞥端王握剑的右手,那手上的青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直觉感到,倘若王妃露出一点惊惶或是要求回京师,都会被归为太子一党的奸细,一定会血溅堂前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裴昭业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徐士臣清点五千兵马,晚间随我去兴平。吴先生留在清河县,助裴楷大人守城。”
  一声令下,诸将各司其职。裴昭业走过吴啸存的身边,低声问道:“安宁侯,他已经预料到这些了吗,所以才让先生随我一行?”
  吴啸存欲哭无泪道:“小侯爷又不是神仙。他只是怕我在京城被左风眠找借口拿住,想要我来王爷身边混个功名,找个靠山。”谁知端王你就是个倒霉催的,走到哪都遭瘟一大片。上次下江南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干净呢。
  “等这一仗结束后,”裴昭业居然少有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做你的靠山!”
  奶奶个熊!吴啸存心想,那也要我有命才行啊。
  十月初十,夜,端王率五千骑兵往幽云边界的兴平县。行到第二天午后,天降大雨,衣甲尽湿。傍晚,重新列队时,左前方有异响。派出的探马来报:“有大队人马从西边来了,好像也是前往兴平仓。旗帜并不分明。”
  裴昭业猛然从地上跃至马上,大喊:“列队!”他握紧腰间的宝剑,在心中默默祝祷:渐青,保佑我!保佑来的是袁槐客!
  一时间甲胄齐响,马蹄乱踏。雨雾之中,一团黑影越来越清晰起来。
  终于,队首的人看得清身形了。
  “是袁槐客,化成灰我都认得!”裴昭业拔出宝剑,大声喊道:“冲啊!截住他们,不许一人一骑乱入幽州!”
  这边厢,裴昭业荒野苦战,那边厢,京师也是一团乱麻。
  自云州反叛的消息传来后,京城震扰,上下相疑,群情离骇。
  最初是说云州被流民所占。裴瞻震惊之下,连发明谕给沿途郡县,要求加强警戒,若遇上端王一行,务必保证安全。倘若裴昭业按原定计划在薛县下榻,应该能收到这封上谕。可惜裴昭业绕过薛县,直接去了清河。
  后来云州附近的州郡纷纷上书说,暴民挂的是端王的旗帜。裴瞻起初一点不相信,但耐不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又加上薛县回应端王一行已绕过,裴瞻才不得不半信半疑起来。于是慌忙上朝,召集文武百官商量。所以才有了后面那封八百里加急文书,要拿下端王车马,论功行赏。
  安宁侯不用参加常朝,所以消息传到叶渐青耳朵里时,只比群臣晚了那么一点点。
  岚山扳手指算到:“端王若是走得快,此时应该快到薛县了吧。正是离京城远而离叛军近,该怎么办才好啊?吴老爷不知出了什么馊主意没有。”
  袁槐客被流放漠北,还能兴风作浪,真是让京城的他们刮目相看。
  叶渐青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觉得时机这么巧妙,若说是天算真是便宜老天爷了。“有人在京城捣鬼。三王爷自殿下走后一直在生病,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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