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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似语无言 by 雷神躁狂症-第13章

小说: 似语无言 by 雷神躁狂症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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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洵这才恍然意识到,他虽说了自己叫什么,却没说自己“是谁”。等闲仆役进不得这正屋,虽说里里外外凡事都由他看顾,但正经的职务头衔他却又没有,一时间不禁也有些为难,张了张口不知该怎么答才好。 

“一个下人,也值当的问。” 

景洵闻言抬首,正见到岩铮推了门打内室里出来。 

男人的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偏绕过景洵;最终落到顾盼盼身上,便立即柔下去几分,“看饭菜合不合胃口。若是不喜欢,只管吩咐下去重做几样。” 

顾盼盼果将景洵忘到脑后去了,只抿嘴对着岩铮笑,靥边两个酒窝煞是喜人。待岩铮在桌边坐下,她才重坐了回去。新婚燕尔,交颈双栖,旁人便是一言半语也别想插进去的。 

景洵足底发凉,垂着头,恨不得拔腿便逃,可想着该说的话还没说。前日他失仪失职,无论如何也要跟岩铮认个错才是,这么想着,“岩铮”二字便脱口而出了。 

平日莟玉她们对景洵直呼岩铮的名字已经习以为常,也不觉得什么,景洵自己更是这样叫了一辈子,此时也没经心,正待接着往下说,却见顾盼盼忽的转了眼睛瞥过来,他的话头便卡在了嗓子眼里。 

岩铮有所察觉,登时便狠剜了他一眼,斥道:“混账!这两字也是你配说的吗?” 

一时间,景洵只感到屋中所有视线都凝到自己身上,这面上便似挨了两个嘴巴似的,火辣辣地烧起来。 

“你来是为了何事?”岩铮又道。 

景洵嗫嚅半晌,却说不出话来。 

“既然无事,杵在那做什么?还不快滚!” 

末了景洵浑浑噩噩,脚底打绊,几是自那门里撞出来的。 

从那日起,岩铮便成了他口中的“主子”,之前叫惯了的那两字,却是连在心里都不敢想了。之后又过了数日,他又被喝令除非被唤,禁止出入正房。 

说到原因,还是因为他太蠢笨,一丝眼力也无。 

到书房伺候岩铮写字本是常事,那日午后他走过去,正撞见芮玉掀了帘子出来。芮玉跟他打了声招呼,说是夫人也在书房里呢。他也没多想,便进去了。没想到推了门一看,那书案边却是一个人也没有,再一转头,竟见那榻椅上两道人影纠缠,春光旖旎。 

听到景洵进门,顾盼盼“呀”了一声,拢了肩头的衣裳便往岩铮身后缩。景洵亦是十分无措,脚底慌乱,尚未从屋中退出来,只听“咚”的一声响,额上一痛,竟是岩铮怒极,丢了手边的香炉来砸他。那五彩镂花的小香炉砰的掉在地上,里面焚的香沫溅了景洵一身又泼了一地。 

他狼狈已极,失魂落魄地自书房里逃出来。 

路上遇到莟玉,见了他便是一脸惊诧。他怕莟玉多问,只管埋头走自己的路,及至回到房里,才觉出脸上粘腻,伸手一摸,竟是额上的血淌了下来,难怪会将莟玉唬成那副样子。再低头看身上,晨起新换的衣裳已是一片狼藉,沾满了香料碎屑,味道更是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拿帕子捂了额头,就那么呆坐了一下午。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是在痛什么。 

* * * 

此后,岩铮的寒毒仅偶尔发作,也都不似大婚前日那么厉害,吃些培本固原的寻常药材就好。可每每思及此事,景洵还是心惊。

若说岩铮是旧毒复发,时间已过去这么久,未免太不合常理,若说是有人恶意下毒,那究竟是外人动的手脚,还是府里有了奸细?既是要害岩铮,为何偏要用这不温不火、仅曷召才有的寒露散? 

这种事,他能想到一分,岩铮便能想到十分,说不定早已暗中查出了个头绪,根本用不着他操闲心,可他终究放心不下。此后,送往正屋的一应饮食,他都一路看顾,不让经了生人的手,对几个主事的丫鬟亦是百般嘱托。 

那顾盼盼自打成了“尉迟夫人”,初时还甚是拘谨谦和,渐渐的那千金小姐的脾性便显露出来了。她年纪尚小,又是大户人家的独女,难免娇贵些。好在她生性灵巧识度,又对岩铮极依恋,自然不会过了分。岩铮看着只觉可爱,一味由着她撒娇撒痴。 

岩铮对娇妻的温柔包容,景洵真真是一辈子也没见过,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原来岩铮也是会如此好性儿的……原来岩铮也会如此细心周到……原来岩铮也是会这样笑的……原来……原来岩铮也会一心一意地爱上一个人,然后对她好。

* * *
第二十章 


那日呕血,景洵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症状没有好转,反倒频繁起来。不得已,他只得抽了空溜出府去瞧郎中。那老大夫按了他的脉,一张脸拉得老长,颠来倒去喋喋不休,听得景洵头疼,却只懂了七成。 

大概还是说他经脉俱损,五脏俱衰,再不悉心调理,性命堪虞。 

景洵听了这话,心底却甚是一丝波澜也无。这么多年,他哪天不是这么过来的,还不是照样活到现在?只照着单子拿了药,规矩服下便罢。如此过了月余,身子也当真有了些起色,他也愈发不放在心上了。 

转眼数月过去,岩铮连逢喜事。一是官拜羽林将军,统领羽林骑——他本是个极周密的人,又有顾尚书的扶持,皇上日益信任他,除让他守备皇宫安全外,宫中大小事务偶也交由他处理。另一件喜事,便是夫人顾盼盼有了身孕,府中买了数匹大桃红拣布,挂了红,又摆酒设宴,与众人封了喜钱,甚是喜庆。 

升官倒也罢了,顾盼盼有孕一事,才真正让岩铮喜不自胜,甚至那笑容天天都挂在脸上,对娇妻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若是顾盼盼倒胃口吃不下东西,岩铮便端着碗亲手喂到她嘴里,哄她吃下。一次在园子里,景洵见到岩铮喂她吃粥,每一勺都细细吹过,还拿手心接她吐出来的枣核。如水般温柔。 

岩铮从当年的一无所有,到现在如此圆满,景洵是一路做了见证的。不过尚有一事美中不足,不是别的,正是自己的存在。 

一次偶然间,他听到下人们议论自己。 

“……哎呦!景公子看着齐整堂皇,竟也能做出这种事!” 

“呵,你还叫他公子?我呸!不过是以色侍主罢了,还不比那窑子里光明正大卖的呢!” 

“你说,这消息可信吗?也没瞧出主子对他有什么特别的啊?而且……怎么看也不像是……” 

“有什么不可信的?这事早暗地里传遍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之前姓景的住在耳房的时候,夜里隔三差五的那动静,啧啧……”那声音忽地低下去,隔了片刻,人堆儿里炸开一阵哄笑。 

“当真恶心透顶!亏我之前还当他是个老实人!” 

“依我看啊,主子也是一时受他蛊惑,如今有了夫人了,哪还吃他那一套呢?” 

“唉,你还真别说,依夫人那性子,连自个儿的陪嫁丫鬟都防着三分,若知道在她之前还有这么一出,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子!” 

“怕的就是这个!你们几个,嘴巴可都严实点!……” 

…… 

以色侍主?恶心透顶?景洵觉得似是有什么想辩的,可想来想去,这几个字也不曾冤枉了自己,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心里异样平静,甚至嘴边反倒挂出一抹笑来。大概如今岩铮对他的看法……亦是如此罢。 

如此一来,心中便生了离开的念头。

眼看着中秋将至,景洵便想着最后把这节过了,再走不迟。八月十四那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起身收拾了些细软之物,又包了些碎银和药材在包袱里,之后便立在窗边看那将满的月亮。 

既是要走,总得有个说法。 

他无亲无故,孑然一身,自然不能说是投靠旁人去了。岩铮虽待他冷淡,在府上的这些日子,却也从未亏待过他什么,实在无可指摘。想来想去,确是没有什么借口。 

那干脆只留个字条就好。可铺了纸,执起笔,却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景洵仰头看着那清冷月色,流水一般泻进来,极漂亮,伸了手去捧,便盈盈于掌心之中了。可无论怎么拢起手来,这里面都是空的。 

* * * 

第二日,岩铮陪着顾盼盼到尚书府省亲去了,府中仅留了些看门的仆役,怕是要在那宿一晚才回来。景洵只能笑自己太愚钝,竟连这都没料到。可反过来一想,府中无人,倒也是好事。

果然,他背了包袱自角门出去时,甚至都没人察觉。 

由于过节的缘故,商铺的门全大开着,街面上卖什么的都有,吆喝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景洵混在人潮里走着,恍惚中只觉得跟做梦似的。 

走着走着,路边便尽是卖蜡烛,金纸,莲花灯之类的了。闻到那香火之气,景洵蓦抬头,竟是到了当年那座兰若寺前。 

时隔多年,那红墙灰瓦,一丝未改。上香的多是合家前来,提携伛偻,往来络绎。景洵尚未回过神,两脚便已带着身子往里走了。 

进了那观音殿,景洵将包袱拢上肩头,又正了衣冠,这才合掌跪在地上。仰头看那汉白玉佛像,但见观自在菩萨垂手托着净瓶,衣袂翩然,顾视慈悲。 

这十方虚空世界,异念纷驰,空苦无常,他可也看得到吗? 

景洵忽觉惘然,俯身深深一拜,额头抵在那森冷地面上。翻过手掌,身体低伏,双眼一阵酸烫,竟是久久直不起身来。 

* * * 

弹指间,已是过了大半个时辰。身边礼佛之人往来匆匆,已数不清过去了多少个,景洵却只僵了似的跪在那里,末了站起来的时候,腿都不听使唤了。

他自袖口里摸出个封叠好的五云红笺,上前几步,偷偷塞在了那佛龛下面。 

正双手合十地发怔,忽的背上的包袱被人拽了一下,景洵这才醒过神来。回头看时,竟是一众官差,陆续走了进来。刚才扯他包袱的那个喝道:“让开!让开!七襄王驾到,闲杂人等速速回避!”说着又搡了他一下。 

景洵正待往外赶,偏一个男子迈将进来,两人险些撞作一团。景洵连退几步,再看时,但见这人王冠珠履,手摇一把折扇,仪貌详华,量身贵气。 

景洵看他似是面熟,却又不知在哪见过,他见到景洵,却立刻笑了出来。 

“言一啊言一……本王还道是谁,原来竟是故人!” 

景洵盯着他那一双桃花眼,再看了这春风和煦的笑,才猛地反过味来——这不是正当年的七皇子,皇甫岚吗? 

“言一,数年未见,别来无恙?”皇甫岚收了扇子,一下一下地敲着手心。 

景洵思及当年旧事,又想到这人与岩铮的过节,再听他如此亲昵地称呼自己,心口便似盘了条毒蛇似的,颇有几分悚然,可仍是不得不去行那虚礼。可他弯了膝盖尚未跪下去,胳膊便被扶住了。 

“快起来罢!”皇甫岚道,“小王哪受得起?” 

他是个下人,皇甫岚是个王爷,竟说受不起他的礼。景洵心下不安,却只得依言起身。 

果然,皇甫岚续道:“说起来,言一也是我朝的大功臣。若不是言一,怕是现下这京城都已被蛮人夷为平地了吧?本王的项上人头还不知被挂在哪里呢!” 

景洵心头一颤,抬眸去看皇甫岚的脸色。只见他照旧笑生两靥,并无分毫异样。 

“回王爷,是尉迟大人他……” 

“哎,本王话还未说完,言一急什么?”皇甫岚生生将他打断,一手扶上他的肩,指上的翡翠扳指艳绿如脂,“言一立的功,又何止这一件?” 

景洵垂头静静听着,背心却浮出一层冷汗。 

皇甫岚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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