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妁-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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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死。”
“你以为朕不想要你的命吗?你以一个男儿之身,却让景默屡屡为你触犯雷池……可是,景默是说过的,若是有一天,你简若林不在了,这个世上,也不会再有萧景默此人。”皇帝重重叹息,那感觉,似是无奈,又似是恼恨:“什麽家族亲眷,什麽礼仪伦常他全都不顾了,竟然还存了生死相随的念头,生生枉费朕教导他许多!”
简若林肝肠寸断,他不明白为什麽他和萧景默会走到这一步。这一路如此坎坷,他和景默,明知世人厌恶这不伦之恋,却还是犹如扑火飞蛾一般义无反顾。苍天是否真的无心无情,否则怎麽会忍心给他一丝幸福的希望,随後再伸手将之生生撕碎!
皇家威严,天子声名,真的比什麽都要重要吗?
简若林喉头一甜,似有血腥味上涌,却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朕今日宣你入宫,一是因为景默的坚持,朕不得不好奇,究竟是个怎样的男子,能让景默为他如此──另外,却是要为此事做一番了结……这件事上,朕已经犹豫了太久,长痛倒不如短痛,索性便来个了结。”
简若林知道皇帝必有後话,所以也只是温顺地跪俯著,等候发落。
“朕今日见你,确知你不是个攀附虚荣之人,你肯为景默而承担全部罪责,总算是对景默真心相待。皇家虽容不得男子相恋之事,但朕念你这份诚心,便给你一次机会──”
小太监端上来一个盘子,里面放著一纸立约文书,还有一杯鸩酒,放在简若林跟前。
“你若肯立下重誓,有生之年与景默不再相见,更终身不得离开苏州城,朕便饶你一命,让你回苏州城去,继续经营你的留芳阁──否则,朕,也容不得你了。”皇帝一语说完,似乎也有些於心不忍,缓了口气:“是签字立约离开景默,还是喝下朕为你预备的鸩酒,你自己选。”
简若林呆呆看著那文书和毒酒,一抹苦涩涌上心头,皇帝给了他两条路选,但其实这两条路却都是死路──萧景默的死路,或者是他的死路。
圣人不仁,是因为以苍生为计,以大局为重。
但这选择,太过冷酷,太过无情。
“皇上,草民并不想死。”简若林示弱地说了一句。
“朕并非铁石心肠,你只要离开景默,便可以不死。”
“可是皇上──”简若林凄然一笑:“你给我地生路,却是要我以背弃景默为代价。这两条路,一是要付出生命,一是要斩断情感,无论哪个,草民都舍不得。”
“朕还以为你不怕死。”皇帝冷冷一笑。
“怎麽会不怕死呢?”简若林仍是凄凉笑著:“我不但怕死,也怕以後再也见不到景默。”
“一直以来,都是景默苦苦跟在我身後,一次次地付出,在我最难的时候默默守在我身旁……我虽对他冷言冷语,他却还是一如既往……我们已经蹉跎过一次,经不起第二次了……我答应过他,除非他先放手,否则无论发生什麽,绝不会再轻言背弃。皇上,草民并不想死,可若是草民要生,便要毁了这个承诺,草民……真的不忍心……”
如此情义,便是天子也动容,皇帝看著他,内心思绪纷杂。
皇帝讶然:“你当真不要命了吗?”
简若林俯首叩拜,神容凄恻,令人不忍睹触,苦笑一声,道:“皇上给了我活路,是我自己,要选死路……”
酒杯里的红色液体,一如当日他和萧景默在桃花树下,旖旎对饮的桃花美酒。
只是一入喉,便是穿肠毒药。
──其实早在那时,萧景默携日而来,挂坐在桃花树梢明眸低笑的时候,他们彼此,便已经种下了情的蛊爱的毒,除之不休,生死相随。
“草民只求皇上一件事。”
“你说。”
“请不要让景默知道,是皇上赐死了草民,就说草民离开了吧,去他说过的雪山之巅看雪景去了,或者说我去了大漠游历……无论怎样都好,只要让景默还知道我活著,让他以为,我还在某个角落里头,且走且行,如此便好……”
皇帝沈吟了半晌,终是不忍,恻然道:“朕答应你。”
简若林心事已了,回想起他和萧景默一路经历的种种,却不想,终还是如此结局。桃花庙的一纸签文,果然一语成谶,他的姻缘,结於桃花,却注定历尽坎坷,不得善终。
仰头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酒杯带著点点残旧,自指尖滚落,委顿於地。
喉咙发腥,点点血红沾上衣襟,简若林的嘴角沁出鲜红色的血迹,白的脸红得血,如此凄豔又如此伤人。他倒在皇帝脚边,手指握住那一点地毯的边角,目光黯淡,嘴角的鲜血蜿蜒,轻微地痉挛挣扎著,但那神容,却平静之极,几乎是从容无畏地赴死。
视野中的景象消散得太快,渐渐地,简若林也已经无力抓住和挽回,任由黑暗寸寸笼罩。此时此刻,那唇边竟然浮现起一抹灿烂的笑意,旖旎动人……
那夜,是谁笑弯了一双桃花媚眼,低低呢喃著说:“我喜欢你。”
那时,又是谁决然离去,唯留背影让人遥望伤神?
明知是过,却为何还要明知故犯──半生虚华如梦,简若林和萧景默,终是一场华丽徒然的蹉跎。
作家的话:
下一章就完结了,关於《桃妁》,真的就再没人想跟寒月说点什麽了麽。。。
桃妁…第四十一章(完结)
“若林!”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突然响起。
萧景默自帐幕後奔出来,前後不过数日,但是正值华年地萧景默却已经形容憔悴枯槁,甚至灰白了诸多发丝,宛如困兽一般地姿态令人咋舌惊诧。他冲到皇帝的暖炕之旁,抱起倒地不醒的简若林,声声凄厉:“若林,若林,你怎麽能这样傻,你怎麽能?!”
见怀里的人儿身子冰冷气息全无,嘴边却是一缕缕干涸的血迹,又是心疼又是恼恨,几乎肝胆俱裂,猛然抬起头,遍布血丝和泪水的双眼直视高高在上的帝王,那个至始至终冷静旁观的天子,痛声道:“皇上你好狠的心,若林究竟做错了什麽,为什麽你一定要他的性命?!你让我亲眼看著他喝下鸩酒却救之不得,你好狠,好狠的心哪!!”
帐幕後面一群护卫齐刷刷地跟出来跪下,他们奉命看押萧景默,要他在幕後听著皇帝和简若林的对话,本来萧景默口里是塞著棉布被众人压制住四肢的,只是没想到萧景默眼见简若林饮下毒酒,情急之下竟是诸多护卫也压制不住,让他冲了出来。
“他认下了私藏龙袍的大罪,早晚也是要被处死的,谋逆之罪,朕未曾追究其九族,还留他一个全尸,已是格外开恩,你以为朕会饶了他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明明知道,龙袍之事,根本不关若林的事。他生性温和柔善,却被这子虚乌有的罪名,生生逼死!”
“你放肆!萧景默,时至今日,你仍然执迷不悔吗?朕杀简若林,皆因你而起,若非你无心朝政之事恋慕男子,朕何必要枉做小人,送了简若林这一条小命!”
萧景默搂紧了怀中已无生息的简若林,容色哀戚,深深看了一眼皇帝,竟是一笑:“皇上,你高高在上,却已不明白人世间最平凡的情感了吗?”
宸贵妃方才也在幕後,此刻看到萧景默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不忍:“景默,皇上这也是为了你好,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才是。你母亲,还有你那刚出生的孩子,你可不能放任他们不顾啊。”他是生怕萧景默做出傻事,才提起他母亲孩儿,希望他能想开一些。
──那个简若林虽然断了气,可卧在萧景默怀里,依稀还是能看出生前的倾城绝色,男子容貌过於秀美,本身便是一件过错,落得如此下场,实在让人哀婉叹息。
“朕今儿已经倦了,龙袍一事大理寺已有定论,犯人也已正法,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萧景默却像痴了一般,低头呆呆看著失去气息的简若林,用力搂紧,小心轻吻,那样子,珍爱非常,但是神色却已经恍恍惚惚。萧景默此刻就像一个失了灵魂的空架子,完全听不进去外界的声音。
“景默──”宸贵妃被侍女搀扶著,本来是远远站著,此刻却觉得不安,想开口再劝两句,但是靠近时看见萧景默手中拿瓷片时,惊声尖叫:“啊──”
皇帝眼尖,也已经看见了萧景默手里的碎瓷片,顿时心头一惊,喝道:“拦下他!”
可惜护卫的动作还是晚了一步,萧景默动作迅疾,虽然只是一片碎瓷,却被他灌注了真力割向脖颈,血哗哗流了一大片。好在还算抢救及时,只浅浅割开一道伤口──若不是萧景默因为三天跪求之时不吃不喝身体虚弱尚未复原,这一下下去,只怕便是与简若林鸳鸯同命了。
皇帝心惊胆战,却见萧景默似乎不觉疼痛,被护卫制住也痴痴地一言不发,心中顿时大恸,终於连连叹气:“罢了罢了,朕活了这麽些年,平叛乱党杀人数百都不眨一下眼,现在却是输给你了。”他命众护卫放开萧景默,又是一句低叹:“朕本来打算再给你指门好亲事,要你安安心心继承爵位做你的逍遥侯爷,可惜……朕最终还是太心软,功败垂成,功亏一篑……”
萧景默听得有些愣忡,本来痴痴傻傻的,终於也有了些反应,只是看著怀中并无生息的简若林,却又实在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皇帝看他那副模样,终是心软:“朕也是凡人,岂能无情?你莫要再干傻事了……朕赐给简若林的,只是一杯大内特制调血养气的秘酒,有假死之功效。他只不过是气血滞淤於体内,一时激动才会呕血晕厥,你若不信,便细细贴在心口听听他的心跳声……”
萧景默本来已经被打入地狱,突然间情势急转,有些难以置信,却还是依言将耳朵贴在简若林心口仔细感受著,果然听到了微弱的心跳声。
“皇上──”萧景默既激动又忐忑,但却紧紧搂著简若林不肯放手。
“你意既决,朕便收回你平阳侯的封号,贬你为庶民──皇家天威不容亵渎,也容不得有萧姓子孙恋慕男子之事──从此以後,你再不是平阳侯家的世子,终此一生,绝不得踏入京城半步!”沈默良久,皇帝最终赫然长叹:“景默,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朕希望你永远不会後悔──朕、不会再插手,夺去天赐於你的这份情缘了。”
这道旨意,既是全了他的痴心,也是断绝了他和萧姓皇家的关联,从此之後,萧景默孑然一身,再无功名爵位。萧景默心头百感交集,抱著简若林重重磕了两个头:“景默顽劣,不堪造就,有负皇上错爱……皇上仁慈,今日之恩,草民将终身感念。”
宸贵妃有所不忍,上前低唤了一句:“皇上──”
皇帝却主意已定不可逆转:“不要再说了,明日便宣司礼鉴入宫,册封平阳侯长孙萧琰为世子──朕倦了,摆驾回宫吧。”
宸贵妃依依不舍地看著萧景默,含泪道:“你、你这是何苦呢?”
萧景默又向她也叩了个头:“景默不孝,母亲独自在京里,以後还请贵妃娘娘多加照顾。”
宸贵妃点了点头,复又看了一眼萧景默怀中的简若林,长叹数声,终於掩面跟随皇帝一同离去。
…
三月之後,苏州锦城。
又是一季桃花霏霏,延绵百里的锦绣桃花沿淮江铺开,一地粉红旖旎无限。
留芳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