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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庸臣-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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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岁,难不成就要自称老夫了么。
  宋灵图仔细地端详了我一番,奸笑道:“没看出来。”说罢把容渊搂得更紧了。容渊瞪他一眼,羞赧地从他怀里挣出来,又去忙活了。
  我羡慕地看着这对小情人。
  年轻真好。
  “研墨,写折子。”我咳了两声,开始使唤右侍郎,“我说你写。”
  宋灵图看看砚台,又看看我,道:“叔你不会自己写么?”
  臭小子,又叫我叔。我黑着脸,梗着脖子道:“我字丑,咋?”
  他听罢嘴巴一撇,老老实实地坐到书案边,拿笔蘸蘸砚台里残余的墨,抬头问道:“写什么?”
  “就写……”我语塞半天,忽然没了下文。
  宋灵图叹气道:“叔是怕得罪王阁老吧?”说完,他开始掰着指头道:“工部的崔尚书是他一个小妾的舅舅的三姨娘家的小婿,祠部司的郎中是他外甥家乳娘的大儿子……”
  “停停停。”我听得一阵阵头疼,只得出言打断他,心中无比郁结。
  敢情这满朝廷都是王悲卿的人——那只该死的老狐狸。
  宋灵图无语地看了我一眼,“叔你有点出息成不?一听王阁老就畏缩了。”
  我能不畏缩么?他整死了我爹,可我却没能力整死他。“你有出息,不妨说说这事该如何是好?”我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工部耍滑头贪的那些银子,现在不拦,岁末清帐还得算到咱礼部头上,横竖都是个死。”
  宋灵图很深沉地思索了一会儿,蘸足了墨,唰唰写起来。
  不消多半功夫,一份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折子就写好了。我拿起一看,其言辞之恳切,行文之优美,马屁之老练,无不令人称赞,既表明了自己的看法和中庸态度,还留了后路,同一件事居然想得比本尚书还深刻周到。
  我瞠目结舌:“我不在的日子你都是这么干的?”
  “哪能啊。”宋灵图打了个哈欠,“偶尔一次还成,多了怕遭人惦记。”
  我放下折子,半晌才叹道:“说白了,咱们辈分小,还是斗不过西林党。”
  “……叔,你说这西林党啥时候会遇上坎?”宋灵图咬着笔杆子道,“偏偏王悲卿手脚干净得不行,连锦衣卫上门都抓不住他那些把柄。皇上肯定也是忌惮着他,可人家是三朝元老,又是把他拉扯大的恩师,真要下定决心把事儿做绝,难哪。”
  我摇摇头,说出来的话都是苦的:“这样放任他们下去,皇权岌岌可危矣。”
  “他们现在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还能再做到哪步?”宋灵图嗤道,“我看下一步,就是某朝篡位喽。”
  我蓦地一惊,连忙左右看了一遭,压低声音训斥道:“你这小子不要命了!这话怎能随意说出口?让王悲卿的人听到了,你有十个脑袋也不经砍的。”
  “怕啥?”臭小子笑得一脸狡诈,“到时候我拉叔一起垫背。反正叔是驸马,不会那么容易掉脑袋。”
  到底还是年轻人。我凉凉道:“你要真有胆子,去抓他的证据,把他跟那些党羽一齐铲了,咱也不用这么提心吊胆了。”
  宋灵图慢悠悠道:“我只想和容渊好好过日子,其他的,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这便对了。”我敲了一下他的脑门,“管好自己的事就成。”
  说完,我俩相视而笑,笑得一个赛一个的磕碜。
  “话说回来,我突然想起来个事儿。”宋灵图道。
  “哪个事儿?”我问。
  “公主。”
  “哪个公主?”
  “你从高丽带回来的那个,善花公主。”
  我这才想起来这茬。话说我回来后就把她安排给主客司游山玩水去了,若是不提,我倒真还把她忘了。我呷了口茶,淡淡道:“善花公主怎么了?主客司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么?”
  “没有,那公主只是来嫁人的。”
  “——嗯。”
  “她说,想嫁给你。”
  “——噗!!”
  我华丽丽地将一口茶喷在了右侍郎的孔雀补服上。宋灵图淡定地擦了擦,道:“有必要这么惊讶么?”
  我脑海里顿时浮出了善花公主的脸。
  高丽那个小国不成气候,王族大多长得挺丑。而这个善花的亲娘是先帝派去和亲的公主,倒也有那么几分姿色,身在高丽的时候天天有意无意地在我眼前晃荡,似乎是对我有那么两三分意思,只可惜我身为一个断袖,实在对她没有过多的想法。
  “……这,这可如何是好?”我害羞地掩住了自己泛红的双颊,“难为公主肯相中我这把老骨头,真是三生有幸。”
  宋灵图很不给面子地干呕了一声。
  我默默地放下手,望天道:“不成。我都当驸马了,难道要娶她做侧室么?再说,就算她同意,皇上也同意,只怕知赏会砍了我。”
  宋灵图点头道:“我就是这么给她说的,还去宗人府拿了皇族画轴给她看,想让她选个合眼的亲王。”
  “然后呢?”
  “然后,她就看上了我们的宗人令。”
  我一愣:“啥?”
  他咳了咳,道:“公主的意思是,想嫁给嫣王。”
  “不成!”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为何不成?”宋灵图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所有亲王中尚未成家的也就这么一位了。况且善花公主琴棋书画样样耍得,面相也秀丽,怎么看怎么合衬。”
  我摇摇头。
  闵兰不会娶妻,这点我比谁都清楚。
  “罢,成与不成,也得问过皇上和嫣王的意思才行。”宋灵图抽出个折子递给我,“看,折子都拟好了。”
  呸,只要皇上同意,闵兰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我劈手夺过那折子,沉下脸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用急于一时,这折子我先压下了。”
  宋灵图长久地凝视着我,然后叹气:“叔,你明知道你们不可能的。”
  废话,我们当然不可能,不过他们更不可能。我揣好折子出了礼部,一路直奔宗人府。
  作者有话要说:  


☆、05

  我寻思着是该跟闵兰好好谈谈了。
  在我出使高丽的这半年里,他一直派人马不停蹄地送着信,但我一封也没回过。不为别的,只因那信中内容实在太过平常,下笔人太过平静,心思太过平淡,平淡到我醉着酒都能从字里行间瞅出一股子诡异。我知道他心中始终缺了那么一块儿。可那一块儿,我永远也无法为他补上,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就这么一路想一路走,春日的太阳和煦地悬在脑袋顶上,我倒也释然了许多——直到怀里撞上了一只火球。
  “叔!”火球脆生生地唤了一声。
  “儒易,”我看着眼前那张年轻的脸,叹道,“你不在翰林院好生待着,出来乱跑做什么?”
  “翰林院刚小考完,不忙。”儒易笑吟吟地扑上来亲了我一口。
  是亲在了嘴上。
  我心中大骇,忙左右看了看,好在无人撞见。儒易旁若无人地勾着我的脖子,压低声音道:“前几日说找叔喝酒,正好今个儿得闲了,又赶巧遇上叔,不如我们……”
  我现下并没有喝酒的心思,只想赶紧去宗人府。可是看着儒易人畜无害的小眼神,我始终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好吧。”毕竟天还早,也就随了他的兴好了。我打定主意,放开怀里的人问道:“我做东,想上哪儿喝?”
  儒易的眼里冒出了点点红光,干脆地道:“花想楼!”我毫不留情地抬手敲了他一记。儒易哎哟一声,捂着头委屈道:“……万福楼。”
  我这才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儒易揉了半天脑袋,高兴地回头朝着街角道:“清琪,我们走吧。”
  我闻言一愣,正对上不远处一双刚刚仰起的、清亮亮的眼。
  ……
  本以为自琼林宴上那惊鸿一瞥,以后就再难见到这位美貌的榜眼,谁知他却和我的小舅舅成了好友,想必这也是一种缘分吧。他穿着一袭墨绿的衣裳,青丝松松地在脑后系着,步履轻盈地朝我们走来,当真是淡雅如莲。我顿时忘了去找闵兰的事,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了他身上,一路上和他谈笑风生,好不快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我这种断袖的老男人。不过,也就是想想和看看罢了,毕竟庸人是高攀不起他这等谪仙般的人物的。
  他的眼里始终含着笑,险些让我看失了魂魄。
  没想到这林照溪居然如此健谈,上至天文下到地理,皆能侃侃而谈,对诗词歌赋也颇有见解,不由让我刮目相看。我们二人推杯换盏,很快兄弟相称起来。
  酒过三巡,儒易醉了。此时我正和林照溪聊到李青莲的诗,不亦乐乎间,突然听到他嘟囔了一句:“喜欢……很喜欢。”
  “嗯?”我好笑地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儒易,“喜欢什么?”
  他抬起头,眼神迷离地望着我,小声道:“……喜欢叔。”然后身子一歪,喝了口酒,又喃喃道:“……的妹妹。”
  我一时无言。
  常言道是酒后吐真言。儒易酒量不佳,却也从不忌口,时常醉了说一些不明对象的情话。起初还藏着掖着,后来喝得久了,就直接挑了明。
  他一心喜欢的那人,是我在宫里当贵妃的妹妹蓝雅歌。
  雅歌是庶出,我那苦命的姨娘生了她后不久就去了。儒易比她小了三四岁,自小时就跟在她身后“姐姐姐姐”地唤着,而把我叫做叔。虽说两人并无亲缘关系,门楣倒也合称,谁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雅歌对他并无他意,早早进宫当了妃子,也绝了他的念想。
  儒易着实苦闷了一段时间,就把那份绮思转移到了我身上,毕竟我身上沾了太多那人的气息。有时高兴了、伤心了,扑上来抱着我啃上几口,我也并未推阻。
  但我毕竟不是雅歌,是明明白白的、他血缘上的外甥。所以我也就点到为止,绝不与他僭越。
  “景郁兄。”对面的林照溪见我走神,试探着唤了一声,嗓音温润而轻灵。
  我收回了流连在儒易脸上的视线,闷闷不乐地倒了两杯酒,一杯敬了林照溪,一杯自己干。林照溪握着那酒觞,问道:“景郁兄的妹妹……可是宫里的蓝贵妃?”我苦笑道:“正是。”
  他便了然地沉默了。
  窗外鸟语花香,一派祥和气象。
  儒易迷迷糊糊地抬眼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壶,弯身对着壶嘴灌了一口,大声道:“如此美酒,如此美景,怎能没有美人作陪!”说着起身开了雅阁的门,对着外面的侍者吩咐道:“去,给我们上三个美人过来,姿色要最上乘的!”
  门外的唯唯诺诺地应了,不一会儿就送进来了三个美人。
  可惜是女人。
  儒易满足地揽住一个美人的香肩,靠在她半裸的酥胸前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酒壶灌了她一口,满足地抱着她打起了轻鼾。美人娇笑着伸出纤纤玉指,没入他的发中,动作轻柔地为他按起了醒神的穴道来。
  我哀怨地搂住那个凑到我身边的美人,摸了一会儿她的腰身,感觉愈发不是滋味。再看看林照溪那边,他居然彬彬有礼地和那美人保持了一段距离,略显僵硬地为她斟了一杯酒,神色甚至有些不大自然。
  我瞅着他,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奇异的想法:“清琪,你……”他停下手,询问般看着我。我咂了咂舌,道:“可是在室之身?”
  他闻言一愣,脸色微窘:“……仍是。”
  我看着他,直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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