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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庸臣-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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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了然地跳下来,二话不说地抱起肩,轻蔑地看着那个年轻的老鸨。
  娘看起来年轻貌美,被误认为是我的夫人也不差许多,再加上她这骇人的气势,顿时让老鸨的笑容变得讪讪的,不自在地笑了两声就赶紧领着那姑娘们遁走了。
  某夫人功成身退。
  待马夫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准备继续赶路时,我的余光瞥见一个鹅黄色衣裳的姑娘从那飘着香气的楼里走了出来,十分黯然地对刚吃了瘪的老鸨道:“兰公子这次还是不要姑娘,只要那上等的客房。妈妈……他什么时候才能多看杏儿一眼呢……”
  远处的老鸨眉一挑,中气十足地教训她道:“那是你媚功不够!”
  这时,二楼某处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软糯唤声。“兰公子~奴家思念你好些个时日了~”“哎~公子也来陪陪我嘛~”
  一阵沉默后,似是那公子说了句什么,姑娘们失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诶?家中有妻也是可以玩玩的嘛~”“公子总是不点姑娘,传出去让旁人笑煞我们醉香楼了~”
  我眯着眼睛看看姑娘们聚集的二楼围栏,顿时觉得有些嫉妒。
  早就听闻江州专出风流才子,那个兰公子,魅力真是不浅。
  娘朝那满是姑娘的二楼瞟了一眼,看着我道:“怎么?你还想上去看看不成?”
  姑娘们已经渐渐散开,我赶紧把视线收回来,讷讷道:“……孩儿又不喜欢姑娘。”
  娘听罢一哼,笑得十分诡异:“那什么兰公子又不是姑娘。能让整个青楼的女子为之倾心,想必是个美人;怎么,你不去会会?”见我不言,她顿了一顿,笑得更加诡异:“哦,我倒是忘了你现在不举。”
  我撇撇嘴,勉强扯出个尴尬的笑。
  早在路上我就向娘说明了自己现在的窘况。其实不用说,她那双毒辣的眼睛也肯定从我空虚的脸上看出来了。
  当我问她有什么方法治这病症时,她也只是耸耸肩道:“没辙。不晓得那劳什子御医给你扎的什么针,只能禁欲,慢慢等着恢复;若是一直恢复不来,你便只能如此了。”
  见我一副晴空霹雳的模样,她又安慰我道:“唉,这样老实点不也挺好么,年纪轻轻就纵欲过多,以后老了有你后悔的。”然后她的目光不知停留在了哪里,笑得颇有几分恶意,“再说,前面不行,不还有后面么?”
  ——没见过这样的娘。
  我只沉默了半晌,便道:“孩儿后面也不行。”
  ……
  ……
  江州耿家,称得上是这方圆几百里的地界最有钱的富人,离得老远就能看到他家那座奢华的府邸。我算算自己这一年的俸禄,又算算娘这一趟能赚得的利润,顿时觉得凄凉无比,只想立马丢掉乌纱帽留在江南经商。
  法贱商人,而商人已富贵。
  马车停下来时,娘拎着装有银器的口袋轻盈地跃到耿府的门前,跟看门的僮仆招呼了一声,轻车熟路地探了进去。我怀抱着睁大眼睛四处打量的琼儿,也跟着她进去,脚步却小心翼翼的,没有她那般随意。
  “耿鸣哲!”娘坐下来懒懒地唤,“快出来接你那些物什!”
  不多时,那扇镶嵌得十分典雅精美的檀木门后便探出一个人来,口中笑着道:“夫人这一趟着实劳累,耿某人先在此谢过。来人,端些梅花糕和润喉茶,再去烧些洗澡水,服侍娉婷夫人歇息。”
  待他身旁的几个丫鬟被吩咐下去后,娘瞥他一眼道:“算你孝顺。”
  耿鸣哲听罢笑了笑,撩起衣摆在她身边坐下,与她谈起天来。
  我看着他们,愈发觉得这两人才像母子,我倒像个外人。
  他们两个聊得不亦乐乎,全然忘了还在一旁站着的我;这种被冷落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我忍不住咳了两声,这才吸引住了耿鸣哲的注意力。“这位是……”他看看我,又看看我怀中的琼儿,再把目光挪向娘,脸上顿时露出惊愕的表情。
  我知道他八成是把我错认为娘的什么人了,一是纳闷何时连孩子都有了,二是纳闷娘的品味怎么这么差。我也不解释,抱着怀里的乖儿子安然地站着,等娘自己给他说明。“我儿子!”娘喝下一口丫鬟送上来的茶,悠然地答道。
  耿鸣哲的目光在我和琼儿的脸上流连着,又道:“哪个是你儿子?”
  娘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含糊地道:“大的那个。”
  “你、儿、子?”耿鸣哲重重地念着。
  娘拧起柳眉;“不行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成过亲。”
  见耿鸣哲看我,我忙自我介绍道:“在下姓蓝。”
  闻言,耿鸣哲嚯地站起来,阴沉着脸对娘道:“他就是蓝正德之子蓝玉烟?”“正是。”“断袖?”“嗯。”
  耿鸣哲蓦地笑了。那笑颇有几分邪气,而且似曾相识。
  咣当一声,他身边的一把沉木椅碎成了渣。
  我呆了。他淡淡地扬起手,面带歉意地朝我道:“不好意思,手滑。”
  好厉害,原来竟是会武功的。我若有所思地抱紧琼儿,心里佩服的同时,总觉得刚才的那一幕有点奇怪。
  这时,琼儿在我怀里嗯啊了两声,小身子扭动着,一双大眼睛也朝我看来,似是饿了。见耿鸣哲看他,我便道:“这是犬子。”
  耿鸣哲会意地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桂香,去熬些奶粥给小少爷。”说罢对琼儿微笑了一下,成功换来小孩高兴的挥手。他看起来彬彬有礼,相貌虽不十分英俊,却也温和端正。他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气场让我觉得有点熟悉,仔细看看,好像轮廓也和我哪个故人有些相似。
  哪个故人?我的心有些发凉。耿家这么富有,断不会有什么人出去当小倌吧……
  “尚书大人先坐。耿家多年没遇得贵人,今次您来可真令这里蓬荜生辉,理应好好庆贺一番,我这就去吩咐厨娘,今晚应得多加些菜色。”他说罢便起身走了。我的目光也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心里愈发疑惑。
  那种似曾相识的气场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转过头时,娘正用一种很严肃很正经的眼光看着我。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憋了半天只是道:“娘,我不喜欢这类的。”
  身为断袖真麻烦,随便多看一个人两眼便会被误会是对人家有意,难道娘不知道我也是有节操的么?
  “就算喜欢也不行。”娘悠然地吃着糕点,“耿家全家都歧视断袖,若你不是我君娉婷的儿子,指不定他刚才就拿把菜刀切掉你了。”
  全家都歧视断袖?好像有些耳熟。
  我打了个寒战,等到耿鸣哲回来时,看他的目光已没了方才的欣赏与熟悉,只余下些莫名的战栗。
  一个伶俐的丫鬟从我怀中抱过琼儿喂粥。他咂吧着小嘴喝得香甜,我正出神地看着,突然听见娘刺耳地嚷了一句:“什么!”我侧过头一看,只见她手中拿着一张薄薄的银票,正黑着脸看耿鸣哲。“就这么一点银子,你就不觉得有点对不住我这些日子的辛劳?”
  “娉婷夫人此言差矣。”耿鸣哲脸不红气不喘,从袖中抽出一张印着墨迹和红指印的纸,指着上面一行毫不起眼的小字道,“原先我们做过约定,这货迟一天来,便要折一成报酬;你散漫了这么多时日,如今我给你留下这些,已是很大的恩惠了。”
  娘接过去一看,咬牙切齿:“奸商!”
  那耿鸣哲淡淡笑着:“谬赞。”
  气氛一时间变得无比僵硬,我正寻思着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二哥!我前些日子订的布料……”
  我一回头,正好和一双勾起的狐狸眼四目相对。
  “……哟,尚书大人,好久不见。”
  耿冰牙抖了抖清眉,抽出腰间的一把青花扇,风骚地扇了两下。
  ……
  “看来尚书大人最近的日子实在过得很不如意呀。”
  狭长的水榭之中,我和两年未见的探花郎面对面在湖心亭里坐着,谈天饮酒。耿冰牙一边感叹,一边夹了一块酥点去逗弄身边的美人。四个姬妾围坐在他的身边,各个妩媚地为他斟酒邀宠。琼儿此时正被耿府的丫鬟抱着,娘还在和耿鸣哲争论不休,我一个人坐在石凳上,有些微妙的寂寞。
  “若不是我辞官回来后对二哥提过你这个熟人,他呀,方才早就把你剥皮拆骨了。”耿冰牙搂着身边姬妾的腰身,枕在她的肩头上,一边喝着她喂的酒,一边瞥着我道,“我大哥遇人不淑,实是被人骗得凄惨;我们耿家绝不善待断袖,这一点此后怕是不会再变。只是你蓝玉烟在我眼里还能称得上是好人,你来这耿府,也堪堪和娉婷夫人一样是个贵客。”
  听到耿冰牙对我的评价如此之高,我不禁瞪大了双眼。
  小伙子这两年已经长大了些,只是玩世不恭的态度似乎还没有变。看着那四个妖娆的姬妾,我有些不自在地别过眼。“哟,尚书大人是嫌我这几个姬妾不漂亮吗?”耿冰牙看着我的样子笑道。
  我一愣,忙开口赞美:“哪里,几位夫人都很漂亮。”
  几个姬妾便都吃吃笑起来,似在嘲笑我的呆板;然后用深情的目光看着她们的夫君,把对面的我当做了空气。
  真羡慕这小子啊……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上给我斟酒。我端起来没有滋味地喝了一口,仰头时,头顶的金月还是半个弧形。算算日子,也快临近中秋了。
  看着那弧形的月,我突然想起闵兰。许是之前那些杂乱的日子分了我的心神,使我无法静下心来冥想,所以我便没什么机会去想他;可如今我已经远离朝廷,一切的想念便都在此刻到达了一个顶峰。
  我想起以前和闵兰在一起的日子。泡酒,一年四季从未断过;中秋时他也经常亲自动手做月饼,尤其拿手玫瑰馅儿的。久而久之,我吃月饼时总会分不清那香味究竟是月饼里的,还是他身上的。喝酒时,也总不知晓自己是醉得多,还是迷得多。
  他的笑容就像月光一样。
  “尚书大人在想什么哪?”耿冰牙忽然道。
  我喃喃道:“闵兰……”
  “哦,嫣王啊,前几日我还和他吃酒来着。”耿冰牙伏在石桌上叹一口气,似是无奈地道,“他这一来,江州喜欢我的姑娘霎时少了大半,真是教人发愁。”
  我以为他是在和我顽笑,模糊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见我发呆,耿冰牙也没接着说下去,对身边的姬妾道:“春儿,你来给尚书大人跳段舞助助兴。”
  我看着那个容貌艳丽的女子,眉心稍蹙道:“春儿?”
  怎么起了个丫鬟般的名字。耿冰牙不以为意道:“是啊,春花秋月,春儿、花儿、秋儿、月儿。”说罢扬眉道:“怎么?不好听?”
  我凝眉道:“似乎……略俗气了些。”
  “花里胡哨的名儿太多,还是简单些叫着上口。”耿冰牙看着一旁旋转舞动的春儿,回头撑着下巴道,“不然尚书大人来给她们取个好名?”
  我欣然应允。以前在花街柳巷时常刚挂牌的姑娘相公让我起名,我对此也有些造诣,知道起个怎样的好名才能生意兴隆、顺风顺水。起个旺夫的名,应该也不难。
  “不如这样。”耿冰牙忽然打断我的思绪,站起来点着姬妾们的香肩道,“这个叫春生。”“这个,叫碧琅。”“这个叫墨玉。”“这个就叫……浅尘。”
  ……
  我石化了。
  “夫君真是说笑,哪能起这些倌儿似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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